余显斌

    那时，将军在种地，好大一块地呀。将军砸碎土坷垃，翻得深深的，种上玉米。

    汗珠落下，在金黄的太阳下，闪着金光。

    将军有个和美的家，如月一样，圆满，幸福。

    将军的家很破，可寒窑虽破能避风雨。破家里，有个贤惠的妻子，刘海下，一双眼睛，荡漾着水一样的温柔，望将军时，总是放射着柔柔的光，让将军陶醉。

    现在，将军又有了一个儿子，花瓣一样的嘴唇，粉嘟嘟，吮着将军的指头，“嗒嗒”地响。

    没事时，将军会抱着儿子，让那个粉嘟嘟的小嘴吮着手指头，吮出一脸的笑。

    当然，将军也会用胡茬子扎儿子粉嘟嘟的小脸。儿子就会哭，“哇哇”的，一边蹬着胖脚丫子。

    小家伙脾气不小。

    这时，妻子会放下鞋垫，白将军一眼，又“扑哧”一乐，说：“瞧你们爷儿俩。”抱过孩子，喂奶。

    将军就淹没在一种巨大的快乐中，满心舒畅。

    可这种幸福不久就变成了泡影，被一把火毁掉了。

    那天，将军在远处的山头看见家里起了火，扔了锄头，赶回家，屋子已变成了灰烬，妻子和儿子都没了踪影。

    将军使劲喊，喊妻子的名字，喊儿子的名字，喊得声震山野，喊得左邻右舍眼泪如雨。

    妻子死了，儿子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是几个日本兵，进了村，看见妻子，兽性大发。妻子抵死不从，被刺刀扎死，然后，日本兵一把火，点了屋子。孩子“哇哇”大哭，声音淹没在烟中。

    将军听了，一头倒下，双眼眼角裂开，血，顺着眼角落下。

    将军没有哭，将军双眼滴血，坐在屋前，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说话，任乡亲们怎么劝，木头一般。

    当再一个夜晚来临时，将军失踪了。

    县城，传来新闻，有两个日本兵出城，不见回来。日军大部队搜寻，在一个苇塘里发现，已变成了死尸。身上，有血字：血债血还。

    人们知道是谁干的，但都不说，只在心里祝福。

    从此，小村里，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庄稼人；而抗日部队里，却多了一个热血沸腾的汉子。

    将军当兵，目的单纯，就是为了多杀日本兵。

    将军见了日本兵，从不手软。将军说，杀日本兵就是行善。

    一次，在追击日军时，将军一匹马，一挺机关枪，把十多个日本兵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一个峡谷，堵住这些败兵。

    无路可逃的情况下，枪弹用尽的B军也怕死，举起了白旗，枪都放在了一处。

    将军狞笑，端起枪，道：“要怪只怪×××命不好，撞在老子的枪下。”说完，毫不容情，端起机枪，一通扫射，十来个日本兵无一活口。

    然后，将军回去，直截了当地告诉总指挥：“我杀了俘虏，你处理我吧。”

    气得总指挥直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关了将军禁闭，将一个营长降为连长使用。

    将军出来，摔下几句叮当响的话：“划得来，几天禁闭，一个职务，换了这个买卖，一本万利。”将军说时，双眼灌血。

    总指挥长叹，没救了，这家伙杀魔附体。

    将军回部队，继续一把砍刀，一挺机枪，纵横沙场，快意恩仇。

    至于放掉日军的一个随军家属，是将军任团长时。

    将军的部队把一支日军围困在城里，三天之后，日军在救援无望的情况下，溃围而逃，逃到城后一个山中。

    山后万丈深崖，山前易守难攻。

    将军一笑，《三国演义》难道白看来着？将军偏不攻，围着，用机枪堵住，让日军插翅难逃。三天后，日军无奈，转守为攻，屡攻屡败，死尸遍地。

    时机差不多了，将军一声令下，部队攻上山去。

    将军传令，刀出鞘，弹上膛，谁也不许手软，手软了是和老子过不去。士兵们一声吼，冲上了山坡。

    到了下午，战斗结束。

    突然，前面草丛一动。一片枪栓响，都指向了草丛。

    “哇”的一声啼哭，一个女人走出来，怀里，是一个孩子。看样子，是日军随军家属。

    有战士望将军，用眼色请示。

    将军举起枪，瞄着，很久，放下，说：“侦察排长，送那母子下山，开具我的手令，让所有人为她们母子放行。”

    战士们无言，都望着将军。

    将军回头，慢慢离开，嘴里喃喃道：“她会原谅我的，我相信，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我的。”泪，一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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