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不再是局长了。组织部里的人说,是因为“健康原因”和“年龄问题”,私下里,从他们那里却传来了老苏之前被纪委的人查了半个多月。
不再是局长的老苏仍去局里上班,好多人见了他仍习惯于“局长局长”地叫,比如说由副局长位置上提拔上来的陈局长,见了老苏的表情还和以前一样,谦卑而恭和。
退下来的老苏仍坐在原来的办公室里喝茶叶水看报纸。有一段时间,陈局长每次见他,总想说些什么,但终是嘴嗫嚅着动动,又说不出什么。
目光颇为犀利的老苏发现了陈局长的“口吃”后,也曾关切地问过他:“小陈,是不是有啥事啊?”看上去满腹心事的陈局长却摆手晃头地连说没有,什么也没有。
只要老苏在局里,陈局长在会上仍坐在“第二”的位置上。发现陈局长明显有心事后,老苏硬是把陈局长往“第一”的位置上摁了几次。为这,陈局长好生激动地,直到心安理得地坐了“第一”的位置,习惯才成了平淡。不过,不再坐“第一”位置的老苏,却常常因故缺席会议,因此陈局长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一天,老苏好像是因病未出席局领导会,陈局长犹豫再三,把心里话对几个班子成员说了。
局里的大印一直在老苏的手里,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一直没交。会上,陈局长说:“咱们要是张口向苏局长要大印,他会咋想?”众人你看我,我看他,均不言语,但彼此凝重的表情只传达了一个信息:嗯,这事儿得慎重。
老苏虽然不再是局长了,但也是不能得罪的。老苏的儿子在市委组织部里当着处长,据说呼声很高,不定哪一天就当了部长呢。
后来,局办公会上集体研究决定:让办公室的马主任去要。原因很简单:马主任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了,没啥可顾虑的。
既然是集体决定的,马主任虽不想去,但也只能“豁出去了”。
马主任瞅老苏心情好的时候凑过去,怯生生地说了,老苏这才想起了这档子事儿似的拍拍油亮的额头说:“咦咦,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啧啧,明天我就交哈!”
马主任兴冲冲地跟陈局长汇报时,高兴得陈局长嗵嗵嗵连擂了他三拳,说:“老马,真有你的!”不过,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老苏却并没有交的意思。陈局长再让马主任去说,但马主任死活不干了。
避着老苏连着开了几次会,且会的内容每次都有如何向苏局长要大印的议题,但最终陈局长还是一筹莫展。后来,就有人玩笑说:“陈局长,不如咱就登一下报,声明旧章子作废,再刻一个。”
本来真的是句玩笑的话,但不想,大家一致赞同。既然是大家一致赞同了的,所以就委派了马主任专程跑到省城,登报声明:十五日后,原公章作废,新公章启用。
不知是那老苏没看报纸还是怎的,一直没提过这事儿。日子一晃过了10月,陈局长和几个副局长、主任们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那一天,局里的新公章刚锁进陈局长的保险柜里,喝了些酒的陈局长,哼着曲儿上厕所时,恰遇老苏正在哗哗啦啦地方便,正想喊声“苏局长”并说句诸如“您吃了吗”之类的客套话,却发现一颗大印吊在老苏裤带上的钥匙链上,一晃一晃的,很引人注目。微醺的陈局长当时就张大了嘴巴,连老苏因他的不礼貌行为而愤愤地“哼”了声也没有听见。
回到办公室,陈局长从保险柜里取出大印,把玩着,咋看,咋像个极好的装饰。临下班,陈局长电话喊过马主任,说:“老马,你帮我在这印把上给弄个孔儿。”
“弄个孔儿?”马主任一愣,一脸的莫名其妙。
“嗯,弄个孔儿。”陈局长说,“另外,记着给我买个结实些的钥匙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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