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没尾巴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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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沙哑地哭泣着。

    不知什么时候,喷泉的乐声戛然而止,那些矗立在半空中的银亮的水柱,也随即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哭了有多久。根本没有谁会注意到他;他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无依无靠,无人问津。他的身上几乎都快被喷泉的水雾浸湿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脖子那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正毛乎乎地围绕着,间或发出很柔弱的哼唧声。他不由得来回用力揉了揉眼睛,并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面,果不其然,是一团毛茸茸的活物,正饶有兴致地扒拉着他的裤脚。小东西一定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了,或许还有他哭鼻子的模样,于是开始在原地一蹿一跳,甚至有些兴奋地冲他汪汪了两声。它也许是认错人了,把他当成自己的小主人。

    孩子彻底止住了哭声。他想也没想就蹲下身去。其实,他早就闹着想让爸妈买一条小狗了,可他们从来都是拿话搪塞他,说什么他太小,等再长大一点再说;还说小狗很不讲卫生,会满屋子乱拉乱尿的。有时他们不高兴了,就说养什么狗,能把他养好就不容易了。那口气就像他跟狗是同一种类。爸妈好像天生不属于那种喜欢小动物的人,他们平时从来也不对别人家的小猫、小狗多看一眼。他们成天都忙忙乎乎,爸爸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而妈妈总是讨厌孩子在周六周日搅醒了她的懒觉。他们总是不让孩子这样,又不让孩子那样,总之是除了吃饭、睡觉、上幼儿园,他几乎什么也不能干。所以,他老是奢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养一条小狗,那样一来,他无聊时就再也不用烦着大人了。

    此刻,他几乎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上的小东西,稀罕地看了又看。起初,他多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朝四周望了望,喷泉附近除了他,再没第二个人。小东西始终扒拉着他的裤脚,还不时地直起前爪,用力搭在他的膝盖上,同时,翕动着油黑油黑的鼻孔,近距离地嗅他,好像他是一顿丰盛的美餐似的。

    这是一条黄褐色的短毛小狗,眼睛圆溜溜的,鼻头潮湿黑亮,一只耳朵奓起来,另一只耳朵多少有点儿耷拉。最奇怪的是,它竟没有尾巴。小狗不停嗅着他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它立刻知趣地回舔了他的小手。他觉得手背上立刻痒酥酥的,湿热而又妥帖,就继续大着胆子去抚摸它的脖子、后背,直到尾巴。

    孩子的手呆住了。人也呆了。没有摸到想象中的狗尾巴,那里竟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或者,只余下一截极小的秃桩桩。这家伙居然没有尾巴!孩子在心里奇怪地嘀咕,真惨,它的尾巴到哪里去了?是天生就没有呢,还是被谁给割掉了?

    这样一想,眼前顿时闪现出一个十分恐怖的画面,被人割掉尾巴的小狗,血淋淋的!他真的感到有些紧张。他的手在那里稍稍停留了一下,马上惊恐地逃开了。狗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也许它早就习惯了没有尾巴,在这个被人主宰的钢筋水泥丛林里,有没有尾巴似乎根本算不了什么,至少它还活着,可以四处乱跑。它依旧热情洋溢地扒拉他,嗅着他,更像一个懵懂无知的迷失小孩,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伙伴,需要好好地倾诉一番别后滋味。

    这时孩子的脑海里,又不时浮现出那几幅奇怪的图画,画上的小狗、小猫和小鸟一律都不长尾巴,那都是他在家无聊的时候胡乱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世界想象成那样。或许,是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都说他长了尾巴的缘故,他讨厌那种被人胡乱猜疑的感觉。

    可现在,一旦遇见跟自己画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狗时,他倒是不会觉得很害怕。一个孩子在这样可爱的小动物面前,通常是不会特别紧张的,也许这是天性吧。况且,先前的号啕大哭,多少让他有些神情凄迷,眼前的景物似乎都带着些虚幻的色彩。橘黄色的街道,水蓝色的广场,红通通的商店,还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切都如童话故事里的样子,还有这条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没有尾巴的小家伙。现在,它突然开始原地转圈,尖尖的嘴几乎贴在地面上,仿佛一个探测仪,一通狂嗅,他不知道这没尾巴的小家伙要干什么。他刚想伸手再去摸摸它,它竟然当着他的面,把一条后腿高高地跷了起来,冲着旁边的一根不锈钢灯柱尿起尿来。

    孩子在街灯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它。正如爸妈说的那样,这个没尾巴的小家伙真的会随地小便,不过,这一点儿也不能引起孩子的厌恶心理。恰恰相反,它撒尿的模样简直让人忍俊不禁,惹得他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时,他忽然动了要过去好好抱一抱它的念头,而且非常强烈。他还从来没有真正抱过一条小狗呢。家属楼下面的小猫,他倒是抱过一两次,不过,猫的样子总是很阴险,爪子十分尖利,眼神老凶巴巴的,简直像个阴郁的巫婆,一点儿也不好玩。

    他轻轻挪步到没尾巴的小家伙跟前,然后静静地蹲下来,哪知刚一伸手,它便警觉地朝后退了几步,好像意识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这种时候,孩子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如果没尾巴的小家伙乐意让自己抱一下的话,他兴许会把它带回家去的,不管爸妈再唠叨什么,这回他都决心要养这条小狗。

    但是,一连这样试探了几次,每次只要一伸出手,没尾巴的小家伙就拼命往后退缩,他只好站起身,策略性地往回走上几步。这时,它又紧跟了上来,像一朵无声的云彩。他故意不去理睬它,继续迈开步往前去,过了一会儿,才偷偷扭过头张望,地上确有一团毛茸茸的云朵,一滚一滚的,悄悄尾随上来,跟他的脚步若即若离。他忽然回身站定,俏皮地望着它,它也猛地愣住,用同样俏皮的目光打量他。

    就这样,大概总隔着两三米远,而且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这种互相打量和提防的距离,明显开始缩短了。

    他忽然使坏似的扭头大步跑开了,它愣了一下,也跟着他呼呼地跑起来。他跑累了,就地蹲下来,它随后喘着气,怯怯悠悠地靠近他,一副既纳闷又好奇的样子。这样反复跑过好几次,他几乎揣摸透了它的心理,最后终究瞅准机会,一把将它抓住,那肉乎乎毛茸茸的小身体,几乎让他有些激动。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即便是在草丛里捉一只蜻蜓。它显然有些紧张,腰背弓了弓,随时会跳到地上。他将它轻轻地贴在胸前,它的身体在扑扑乱跳。它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谨慎地抬起狗眼,很专注地瞧了瞧他,像是要确定他的身份。又过了一会儿,它终究没有再往下跳,而是伸出粉嫩的热辣辣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马上止住,侧目看看他,接着又更大胆地狂舔起来。很快,他的整张脸都湿漉漉的,先前的那些泪痕肯定都被舔光了,他痒痒得实在忍不住了,就咯咯地叫唤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孩子近乎幸福地想着,它也许就是自己画在画里的不长尾巴的小狗,它只不过是从画里跑出来满街溜达,现在他要带它一起回家。几乎同时,一个难题随即摆在眼前,怎么才能回去呢?自己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回家的经历,也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夜晚的大街上。他只是紧紧地抱着这只没尾巴的狗,犹犹豫豫地四处张望。

    路上汽车接成了长龙,来往行人模模糊糊,又都匆匆忙忙,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爸爸妈妈都哪儿去了?咋这么晚了还不来接我呢?这样想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离开幼儿园很久很久了。下午老师带着大伙到街边的小花园玩耍,他一直在草地上捉蚂蚁玩。后来老师和其他孩子忽然全都不见了,他就像一只离群的孤雁,或者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直那样毫无方向地四处飘荡,直到遇见这条可爱的小狗。

    正当孩子胡思乱想时,小家伙猛地一下从他怀里蹿了下去。它刚一落地,就大声汪汪着朝前面奔跑起来。

    最初的一刻,孩子大吃了一惊,万一它真的跑远了,自己也许就再也追不上了,可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他几乎认定,那就是自己亲手画出来的小狗,就像故事书里的那个神笔马良,画出的东西会活灵活现。他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了,赶紧跟在狗的后面跑。小家伙的屁股圆墩墩的,兴许是没有尾巴的缘故,跑起来身体总是摇摆得很厉害,好像随时会摔个大跟头。

    “到底是谁把小狗的尾巴割掉的呢?一定很疼很疼吧。它可真够可怜的呀!肯定是它的主人干的坏事吧。我一定要追上它。我要带狗狗一起回家。我再也不让这个小可怜无家可归了。”

    一想到家,他自然而然地想到爸爸和妈妈。

    “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还不赶快来接我回家?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妈妈说她要跟爸爸离婚,爸爸说离就离谁怕谁,可能他俩现在正在家里闹着离呢。他们离了以后,肯定谁都不想要我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再次将孩子的心紧紧攫住。

    孩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并且是非抓住它不可。他跟在没尾巴的狗后面,一路紧跑慢跑,可忽地一闪,那狗就不见了。他紧张地失声叫唤起来:“狗狗,狗狗……”他尽量压弯身子,借着路灯光朝四周仔细观望,原来小家伙拐进街边的一个花园里。

    透过绿篱,他能看清眼前的草坪、花坛和颜色有些发黑的树,它们高低错落地矗立在草坪边上,看上去圆乎乎的,像传说中的古堡一样。他跟小狗似的也趴下身,从绿篱的缝隙中间爬了进去。他看见眼前的草坪上竟有一群狗,少说也有十来条呢,白色、黑色、褐色,什么颜色的都有,唯独他刚才抱过的那条短毛狗是没有尾巴的。他也像那些黑乎乎的树一样,悄悄地蹲在草坪上,远远打量着那些狗。狗们彼此间嗅来嗅去,它们正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跟伙伴们打招呼。

    最数没尾巴的小家伙欢实,它饶有兴趣地跟草坪上的每一条狗蹭着脖颈,或者举起前爪搭在对方的屁股上,下半个身子紧紧贴上去,一抖一抖地胡乱抽动,一副很疯狂的古怪模样。不过,那些长毛白狗好像一点儿也不喜欢它,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喜欢他自己一样,甚至对它的举止有些鄙夷和厌烦,它们不时地娇滴滴汪汪两声,像是冲它发出最后的警告。尽管如此,小家伙依旧乐此不疲地重复着那个古怪的动作,像个不服管束的野小子。

    此时此刻,孩子独自蹲在地上,感到自己又渺小又孤单。四周黑灯瞎火,他却不能回家。他始终没有看见那些狗的主人,也许这些狗的情形跟自己相似,今晚注定要在街头流浪。

    以前,他闹着要养狗的时候,就听大人叨叨过,说城里如今到处是野猫野狗,那些主人饲养它们不过是三天半的兴趣,等新鲜劲一过,就开始嫌弃动物在家乱拉乱尿,最后索性就把它们赶到外面,再也不要了。妈妈说,她有一次坐在公交车上,眼睁睁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抱着条小狗上了车。后来车往前开了好几站,趁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男子突然起身把自己怀里的小狗扔到车窗外了,那感觉就像随便抛弃一个矿泉水瓶子。汽车已经继续往前开了,妈妈说,她吓了一跳,可那个男人却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正眯缝着眼心安理得地坐在妈妈身边,跟睡着了似的。妈妈当时觉得这种人太可恶了,可她也只是无奈地回头朝车窗外望了望。她依稀瞧见那条小狗,正拼命追赶疾驶的公共汽车……

    狗的粪便气息在空气中飘荡,孩子一点儿也不介意。

    夜空里不时地坠下细密而又清凉的微小颗粒,落在他的脸和手背上湿乎乎的。现在世上好像只剩下他和那几条正在嬉戏的小狗了。他不愿再想起爸爸,也记不起妈妈了。他倒是记得奶奶在世的时候,有一次爸妈不知为什么突然在奶奶家里吵了起来,结果他俩面红耳赤气冲冲地走了,却把他一个人丢在奶奶家里。奶奶年纪很大了,满头银发,视力不太好,总戴着个老花镜眯着眼看人。那时他觉得老人非常疼爱自己,她总是劝他们说:“两口子过日子,老是吵啊吵的多伤感情。你们要是真的离了,家驹我可谁也不给,我老婆子养着。”奶奶的话语和慈祥的模样真让他伤心,他不敢再往下面想了,几乎屏着气,蹲在草坪上,一点一点跟鸭子似的往狗跟前移步。

    这时候,他倒是希望自己变成一条狗,一条跟没尾巴狗一模一样的短毛狗,狗身子,狗耳朵,狗嘴,还有四条灵活的狗腿,只有眼睛和面孔还跟原先的一样。这样有朝一日,等他见到奶奶的时候,她老人家准能一眼就能认出他来,那样他就可以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前爪,也不停地扒拉她的裤腿,还要伸出长长的热乎乎的舌头,猛舔奶奶的脸,让她老人家痒痒地咯咯发笑。

    至于爸妈,他们真的太粗心大意了,一定不会认出他的,那样更好,他就可以在他们眼前随便跑来跑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再也不用去上幼儿园,也省得那个母鹤一样的女老师总是盯着他不放,还老吓唬他说迟早会长出一条尾巴来。不过到那个时候,即便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也没关系了,要知道多数狗狗还是有尾巴的。他当然也可以有那么一条。

    突然,一阵粗暴的急刹车声从身后的路边雷声般滚来,紧接着,是一串急促而零乱的脚步声。孩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黑黢黢的影子已迅速投射到他面前的草坪上。黑影们兴奋地嚷嚷着,好像发现了一座罕见的金矿。

    “快点快点!这里有一大群呢,可别让这些畜生跑了!”

    孩子惊愕地站起身,那些黑影高举着长柄兜网,个个摩拳擦掌,大踏步朝草地中央聚拢过来。狗吠声顿时此起彼伏。一股莫名的恐惧将孩子攫住了。他不知道黑影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朝一旁退缩着。同时,穿过黑影的空隙,注视着自己抱过的那条短毛小狗。它正抻长脖子跟勇敢的斗士一样,冲黑影们大声汪汪着,那只耷拉下来的耳朵,竟奇迹般奓了起来,比先前看上去威猛多了,好像一条小警犬。那些长柄兜网在半空中挥舞,狗们狂叫着挤作一团,草地上露出一排排惊恐的白牙。

    孩子忽然间意识到,这些家伙是来捕狗的。因为妈妈老早就告诉过他,那些流浪狗会被人活活抓去,然后统统杀死吃肉。他感到异常紧张。他稍一愣神的工夫,一条胖乎乎行动迟缓的长毛白狗,已经被兜网死死罩住了。随即,又有一条腿脚有点瘸的黑哈巴狗,也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拿下。

    黑影们用力将兜网罩住的狗死命摁在地上,就像爸爸有时带他去钓鱼,从池子里捞起上了钩的大鱼。被捕到的狗都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其余的几条开始四散奔逃。黑影们个个训练有素,动作太快了,迅雷不及掩耳,不等狗们逃出这片草坪,又有三条被当场捕获。

    孩子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干瞪着眼了,他一阵风似的冲进黑影的包围圈中。那条没尾巴短毛狗正在跟一个嚣张的兜网较劲,它一面龇着白牙狂躁地大声吼叫,一面闪转腾挪地跟对方兜圈子。

    黑影们不甘罢休,嘴里骂骂咧咧:

    “狗杂种,让你再叫,让你再叫,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孩子简直跟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挡在了黑影和狗中间,像游戏中的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他伺机蹲下身去抱它。

    “狗狗、狗狗,别怕别怕,我来了……”

    显然,黑影被孩子的举动怔住了,那个高高举起的长柄兜网不得不停住。

    “喂,小家伙,那是你的狗吗?有没有养狗证?”黑影不耐烦地发问。

    孩子没有应声,或者他太专注了,根本没听到。

    此时,没尾巴狗显得焦虑而又胆怯,甚至对孩子也产生了某种与生俱来的敌意。它很生分地跟他保持距离,似乎认定,那些黑乎乎的坏蛋都是这个孩子领来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抓到。

    “小子,这不是你的狗,你在这儿捣什么乱。快滚开,别耽误我们执法工作!”

    黑影似乎看出了破绽,手中的兜网更加疯狂地越过孩子头顶,居高临下去捕捉这条看上去有些凶猛的小狗。

    没尾巴狗再次狂吠不止,汪汪声在黑暗中有股惊人的穿透力。

    那几个黑影,已经成功地将各自捕捉到的流浪狗制伏,并关进路边那辆卡车上的钢筋铁笼里。现在他们各自嘴里悠闲地叼着香烟也来助战,他们鼻孔一齐冒着白烟,几个兜网共同围剿,眼看着没尾巴狗就要束手就擒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孩子终于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抱住了那条狗,就像从地上抱起一个很小的婴儿,或自己的弟弟。

    与此同时,小狗也猛地一口叼住了孩子的右手虎口处,起初是很有力的,甚至有些疯狂,尖利的狗牙几乎穿透了孩子细嫩的皮肉。当孩子抱起狗来,没命似的奔跑起来以后,狗牙的咬劲便渐渐减弱了。狗是最通人性的。它似乎明了这个孩子的良苦用心。

    最后,狗的舌头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舔孩子的小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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