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瓦旦还是决定去见筲苜·娃里丝。
摩达头目听了立刻有些担心。摩达头目告诉瓦旦,北溪部落的族人一向见利忘义,这个筲苜·娃里丝更是一个从来不讲信用的人。摩达头目说,当初就是这个筲苜·娃里丝,曾以做交易为名,把南溪部落的族人骗去姊妹塬全都砍杀了,还抢走带去的所有货物,这种人是丝毫不能相信的。但瓦旦对摩达头目说,不管这个筲苜·娃里丝是什么人,这次索性就去见一见。瓦旦笑一下说,我想他筲苜·娃里丝,还不会把我怎么样。
瓦旦按约定的时间来到溪谷。
筲苜·娃里丝果然已经带着族人等在这里。让瓦旦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筲苜·娃里丝竟然还带来了一坛小米酒和一大块烤鹿肉。他见瓦旦来了,就客气地请他坐到溪边的一块岩石上。瓦旦看了看摆在岩石上的小米酒和烤鹿肉,就笑了。他对筲苜·娃里丝说,筲苜头目,你今天把我请来这里,又这样款待我,我的身上可没带兽皮、樟脑和药材啊。
筲苜·娃里丝听出瓦旦的话里含着讥讽,也笑笑说,是那个摩达头目对你说的吧?
瓦旦说,这件事不用谁说,山上的部落早已都知道了。
筲苜·娃里丝拿起酒杯说,来,我们喝一个兄弟酒吧。
喝兄弟酒是山上族人的一种习俗。两个人同时把嘴放到同一个酒杯上,一起把这杯酒喝下去,表示亲密无间、兄弟同心。但瓦旦只是看了一眼筲苜·娃里丝手里的酒杯。筲苜·娃里丝又笑一下说,我们喝了这杯兄弟酒,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瓦旦摇摇头说,我和你不是兄弟。
筲苜·娃里丝稍稍愣一下,又笑笑说,我们当然是兄弟。
瓦旦说,如果是兄弟,会带着异族人闯进兄弟的部落,去杀兄弟的族人吗?
筲苜·娃里丝说,这确实……是我的族人干的,不过,罗干已经被出草了。
瓦旦说,那次达腊都噜血洗了我的花兰部落,只有他被出草,这件事就过去了吗?
筲苜·娃里丝勉强笑了一下说,你瓦旦总不会……也想出我筲苜·娃里丝的草吧?
瓦旦盯住筲苜·娃里丝,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瓦旦,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筲苜·娃里丝说,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不想和花兰部落结仇。
瓦旦说,可是,我也不想和你的北溪部落和解。
筲苜·娃里丝说,不管怎样说,至少这杯兄弟酒,我们总要喝下去。
瓦旦说,你筲苜头目今天突然约我来这里,不会只为喝这杯兄弟酒吧。
筲苜·娃里丝只好把酒杯放到岩石上,然后朝身后的族人看一眼。一直围在筲苜·娃里丝身后的族人就都退到旁边去了。筲苜·娃里丝说,是啊,我今天请你来不只是为了喝酒,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瓦旦一听就笑了,摇摇头说,你筲苜头目这样说就更奇怪了,我瓦旦现在连部落都没有了,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还能帮你筲苜头目做什么呢。
筲苜·娃里丝说,我知道,是摩达头目收留了你们花兰部落的族人。
瓦旦立刻警觉地看看筲苜·娃里丝。
筲苜·娃里丝笑笑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你们花兰部落和南溪部落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我的这件事,也只有请你帮忙才最合适。
瓦旦说,你说吧。
筲苜·娃里丝嗯一声说,其实,我北溪部落和南溪部落也有很深的渊源,摩达头目现在的妻子芭苷·娃里丝,当初就是我北溪部落的族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瓦旦说,知道,摩达头目当年是通过出草娶走芭苷·娃里丝的。
筲苜·娃里丝说,是啊,他就是在那一次对我父亲出草的。
筲苜·娃里丝看一眼瓦旦,又笑笑说,我已经听说了,摩达头目的妻子芭苷·娃里丝这些年一直有一个心愿,她想亲眼看到,北溪部落和南溪部落和解。
瓦旦立刻反问,你觉得,这件事可能吗?
筲苜·娃里丝说,当然有可能。
筲苜·娃里丝这样说着,又一次把酒杯拿起来,看着瓦旦说,我们还是把这杯兄弟酒喝下去,你喝了这杯酒,就说明已经答应帮我做这件事了。
瓦旦拿过酒杯自己喝了,然后说,你说吧。
筲苜·娃里丝只好点点头说,好吧。
筲苜·娃里丝告诉瓦旦,他已经听说了,南溪部落有一个叫该比的女孩,不仅长得漂亮,性情温顺,也很会做事,很像当年的芭苷·娃里丝。所以,筲苜·娃里丝说,既然当年摩达头目可以把我北溪部落的女人芭苷·娃里丝娶走,现在我也想把这个叫该比的女孩娶过来。筲苜·娃里丝说到这里又笑了笑,当然,我不想像摩达头目当年那样的做法,用出草把这个女孩娶过来,所以这一次,就想请你,替我去南溪部落向摩达头目求亲。筲苜·娃里丝说到这里朝身后挥了一下手。几个族人就将一头黑色的肉牛牵过来。在这头肉牛的背上还驮着一只刚刚打到的山鹿。筲苜·娃里丝说,这头肉牛的眼眉是白色的,白眼眉的肉牛很吉祥啊,所以,这就算是我筲苜·娃里丝的一份聘礼吧,请你给摩达头目带回去。
瓦旦看看筲苜·娃里丝,又看看这头肉牛。
筲苜·娃里丝又说,也许这一次,我和摩达头目就算和解了。
在这个下午,瓦旦将这头白眼眉的肉牛牵回南溪部落时,摩达头目感到很意外。巴唦嚄有些埋怨瓦旦,对他说,你不该把这头牛牵回来。但巴羧却不这样看。巴羧笑笑说,牵回来好啊,部落里的族人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今晚大家正好可以烤肉吃。
这时摩达头目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摩达头目认为,北溪部落的筲苜·娃里丝在这个时候突然向南溪部落的女人求婚,这件事应该没有这样简单。摩达头目又想起当年那个叫山本的达腊都噜。当时白石街的警察分室也是正要修建隘勇线,南溪驻在所的龟田和三井来向摩达头目说过几次,都被摩达头目拒绝了。也就在这时,这个山本突然来山上向都门求婚。摩达头目在当时就已感觉到,这个叫山本的达腊都噜很可能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果然,都门和他一起下山不久,他就又来向摩达头目提出修建隘勇线的事。现在,北溪部落的筲苜·娃里丝已经把达腊都噜的隘勇线修到南溪部落领地的附近,他这时突然求婚,会不会又与隘勇线的事有关?摩达头目想,如果真与这件事有关,筲苜·娃里丝现在这样求婚,会不会又是那些达腊都噜授意给他的呢?
但这一次,筲苜·娃里丝毕竟是向该比求婚,所以摩达头目就还是想听一听该比自己的想法。于是摩达头目就让人把该比找来,对她说了这件事。摩达头目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所以,我想听一听你自己的想法。他这样说罢又看看该比,你怎样想,告诉我就是了。
该比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她平静而又坚决地说,我……没有什么想法。
摩达头目听了,很认真地看看她。
该比说,就是山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这个筲苜·娃里丝。
这时外面的族人突然尖声大叫起来。摩达头目从草屋里出来,看到巴唦嚄已把瓦旦牵回的这头肉牛杀了。巴唦嚄正拎着那颗血淋淋的牛头和瓦旦一起走上对面的山坡,朝溪谷去了。摩达头目叫过巴羧问,巴唦嚄和瓦旦,去干什么?
巴羧说,他们去把这颗牛头还给筲苜·娃里丝。
摩达头目点点头说,对,应该还给他……
巴唦嚄和瓦旦在这个傍晚拎着这颗砍下的牛头来到溪谷。这时筲苜·娃里丝仍带着北溪部落的族人在溪边等消息。筲苜·娃里丝看到巴唦嚄拎着一颗还在滴血的牛头从山坡上下来,先是愣了一下。但他立刻就从这颗头牛的白眼眉认出来,是自己作为聘礼的那头肉牛。
巴唦嚄来到溪边,把手里的牛头放到一块岩石上,从身后拿过背着的弓箭。站在对岸的北溪部落族人立刻也朝巴唦嚄举起手里的弓箭。巴唦嚄并没有理睬。他举起弓箭,朝一根高高缠绕在桧树枝上的青藤射去。这根青藤立刻应声断下来。巴唦嚄伸手抓住垂下的青藤,用力向下拉了拉,然后将这颗牛头拴在上面,又一松手,这颗牛头就被树枝弹到对岸去了。
瓦旦向对岸的筲苜·娃里丝说,摩达头目说,把这颗牛头还给你。
筲苜·娃里丝抬起头看一眼高高吊在树枝上的牛头,问瓦旦,这就是摩达头目的答复?
瓦旦点点头说,是,这就是摩达头目的答复。
筲苜·娃里丝没再说话,转身带着族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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