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玉宇呈祥-率王师康熙辞帝京 迎叛军扎贡自喋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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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尔丹紫涨了脸,静静地听着,半晌方摆手止住了众人,问道:“小珍和穆萨尔怎么没来?”话音刚落,小珍的贴身仆从老胡抱着一把马头琴出来,身子一躬答道:“公主和金刀附马说了,大汗这边有事,叫老奴答应着。”葛尔丹听了点点头,他对自己拗性的女儿也没办法。这次出兵漠南,钟小珍原本宁死不肯来的,但小穆萨尔所率的三千军队是他部下最善战的军队,几次出兵放马,九死一生中都是穆萨尔这个女婿出死力相救才得逃生。好说歹说,许了小穆萨尔只管策应本军,教护主帅,不与清军正面交锋,又答应不带福晋同来,小珍才应允同丈夫跟了来,却是“听调不听宣”,葛尔丹也拿他们没办法。葛尔丹沉吟良久,吩咐道:“你们不要嚷了,叫那个扎贡进来,我有话何!”

    扎贡进来了。这是个四十多岁的蒙古汉子,红得有点发紫的脸上长着一双诡谲的小眼睛,不停地眨动着,向葛尔丹双手摊开一躬到地,问道:“尊贵的大汗,我的主人,祝您吉祥!叫我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全力去做!”

    “你虽然生着一副如簧之舌,说的像草原上云雀的歌声一样动听,”葛尔丹强按一肚子火气,冷冰冰说道,“我葛尔丹也曾经历沧海,不是可欺之人——我不是你的主人,也无吉祥可言,你的主人是卓素图,他此刻围炉拥姬,美酒肥羊,才真的是‘吉祥’呢!”

    扎贡抬起头来,挤着眼一笑,说道:“佛天菩萨,您知道,我的主人有病。他是真心诚意地欢迎大汗哪!我代主人献的哈达只有敬天敬佛时才用,送来的礼品,足能换五百个奴隶,而且以后还要源源不断再来接济,这是蒙古最高的待客之道呀!”

    “你知道我送卓索图多少东西吗?”葛尔丹再有耐性也忍不住了,低沉沙哑地吼道,“三次共送——仅黄金就是十四万两!十四万两黄金就买这二百只老得掉牙的羯子羊,还有这点风一吹就变成灰的绸缎?你——”他气得咳嗽一声,下头的话竟没说出来。“这又不是买卖,大汗这样尊贵的人主当然是不做买卖的,是吧?”扎贡十分刁蛮无赖,一点不动气,嘻嘻笑着从容应对,“如果大汗不相信我,我愿带大汗一同到科尔沁去见我们王爷。”

    葛尔丹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他也风闻科尔沁和朝廷有密使往来,原想一到就摆鸿门宴,将卓索图软禁起来,号令漠南蒙古,如今看来不但此计不成,自己亲赴科尔沁也是大有凶险。想想此刻还不能翻脸,正思忖间,外头有人进来察道:“大汗,那个格里高里耶夫先生回来了!”葛尔丹精神一振,忙道:“快请进来!”一边似笑不笑地对扎贡说:“你就在这里,等会儿我还有话要问!”

    “小的悉听吩咐!”扎贡一脸的不在乎,笑着答应一声退到帐边垂手而立。

    格里高里耶夫一脸沮丧之色,迈着灌了铅似的步履进来,生硬地向葛尔丹鞠了一躬,说道:“大汗,很遗憾我没能带好消息给您。鉴于我国国内的形势和刚刚与大清帝国缔结的尼布楚条约,戈罗文全权大臣命我代表至高无上的沙皇致意大汗,火枪和弹药目前均不便向大汗提供——我本人和大汗的心情一样,我谨代表我本人向您,我尊贵的朋友和主人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歉意……”葛尔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睁大了眼睛,茫然注视着帐外肃杀的秋色、枯黄而稀落的牧草,良久,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叛卖,又是叛卖!哈哈哈哈……我在数日之内,受到这样大的两个叛卖,也算人生一大奇遇!哈哈哈哈……”

    “我说过,我本人向您致歉。”格里高里耶夫进前一步,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伟大的沙皇彼得,目前正集中全力解决俄罗斯西部和南部边境的政治问题,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解决黑龙江流域的边境争端。值得庆幸的是索额图大臣并不了解这一内情,否则连尼布楚的谈判他们也不会让步。以您的睿智当然理解,我国有我国的困难,不能过多地干预贵国的内政——为表示我本人的同情,我仅以我个人的名义赠送大汗乌铳十枝和相应的弹药——完成这一使命之后,我将怀着遗憾和希望奉召回国了……”说罢。将下颏一摆,早有两名罗刹兵抬着个大箱子进来,放在地下。格里高里耶夫轻松地吁了一口气,耸耸肩,举起手杖说声:“再会——祝你万事如意”,竟自扬长而去。葛尔丹气得浑身发抖,“呸”地朝格里高里耶夫背影啐了一口,骂道:“流氓,娟妓!”恰在此刻,一个蒙古兵按着腰刀匆匆进来,双手呈给葛尔丹一封信。葛尔丹见上头封印是科尔沁王的,红着眼撕开了信封,看时,只见上头写道:

    科尔沁王谨致准葛尔部汗葛尔丹:君万里远道而来,不能亲临奠酒相迎,甚憾。仆虽病,不至无礼至此,惟知殿下昔年弑父杀兄,心胆为之一寒。仆与殿下情同手足,不忍再操于戈,使殿下重增千古骂名,是以规避三舍。殿下罪仆,仆亦难辞,惟不可迁怒于我科尔沁草原臣民牛羊。否则兵戈之事不可免矣。卓索图病中谨识再拜。

    葛尔丹此刻真是七魄无主三尸爆炸,三把两把将信撕掉,狞笑一声道:“扎贡,你往前来一点,我有话问你。”

    “我耳朵很好使,”扎贡仍不改嬉笑颜色,“大汗有话只管说就是。”

    “你在科尔沁王府多少年了?”葛尔丹咬着牙关笑问,“我看你办事很干练的。”

    “我么?”扎贡搔搔耳根,答道,“我原是草原上卖唱的,母亲病的那年,女儿卖给王府做了奴隶。这次大汗来,王爷放出了我的女儿,送了她一百头羊,又提升我做管家,来您这听招呼,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原来如此,扎贡竟是临时拉来充管家,专门哄弄自己的!葛尔丹被激得怒火千丈,“噌”地拔出剑来,格格阴笑着走下来,见扎贡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举起寒森森的剑,又放下了,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怜你是条汉子,为了女儿的自由,敢豁出来到我这虎口里拔牙,我饶你不死——回去吧!告诉卓索图这只恶狼,他得兑现诺言,不然,我的兵没有吃的,当然要打他草原的主意,杀和抢都是免不了的。我既然东来,就不能空手西去!哼,谅你漠北蒙古有多大能为,比得了喀尔喀三部蒙古么?”

    扎贡没想到葛尔丹有这样仗义之心,一向嬉笑满不在乎的神情一扫而尽,变得庄重自恃,身子一昂向前一步说道:“我已答应了我们王爷死于此处,我们科尔沁人是铁铮铮的汉子,岂能言而无信?我死了!”说着,从腰中拔出雪亮的匕首,对着自己心窝猛地扎进去。血,立时汩汩淌出,身躯一晃,像一株被砍倒的树,流着汁液,颓然倒地。

    葛尔丹没想到他如此有血性,怔怔地站着呆了,头嗡嗡作响,也不知想些什么。蒙古人素重勇士,周围的将领看着扎贡的尸体默默致哀,良久,才叫人把他抬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打击,又目睹扎贡的流血,葛尔丹变得冷静了些,他拍了拍有些发晕的头,立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俱:失去了罗刹国和卓索图这两大奥援,这支两万多人的军队就成了孤军,除了一万头骆驼带的粮食勉强可支半年,后继粮源半点指望不上,这真是件可怕的事!帐外的秋风吹得枯草沙沙作响,牛皮帐被鼓进来的凉风掀动着,发出不安的呻吟声,葛尔丹打个寒战,裹了裹披风,打起精神命道:

    “全军立刻进拔景峰,依山傍水结寨,在黄岗山、林西一带驻扎,防着卓索图抄我后路,沿西拉木伦河布防,随时探听古北口清军动态,看康熙有什么动静!”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赶紧派人与青海的桑结仁错联络,叫他务必筹十万石粮,明春运到,最好能派些藏兵在昭莫多接应一下。只要我军退路不断,总归能拿下这个乌兰布通——站稳脚跟就是成功!”

    他的这一措置确是此刻最好的方案。数万准葛尔剽悍的蒙占骑兵,立时缩成了拳头,盘踞在克什克腾旗境内的乌兰布通峰、景峰和黄岗山,东有热水塘作天然屏障,南有西拉木伦河为天险。卓索图从得意中清醒过来时,早已形成对峙势态,漠北蒙古诸王虽有合兵进击葛尔丹之心,奈严冬将至不能派军远行。卓索图以一部之力,和葛尔丹怎能匹敌?小仗打了无数次,没有讨得便宜,反丢失了不少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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