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那天，忙完三十几桌喜筵已经夜里11点多了。回到宿舍，睡在我上铺的阿强还没有睡。他见我一脸疲倦，便关心地问：“今天不是你轮休吗，怎么又上班了？”“有订喜酒的，后厨忙不过来。”“忙到这时老板有没有奖赏呀？”“赏了，一枚一元硬币。”我有些无奈地笑笑说。

    我和衣躺在床上，随手将那个小红包扔到床头的玻璃瓶里。数了一遍，一共5枚。然后疲倦地闭上眼睛，任记忆将我拉回5年前。

    那时，我刚从沈阳的一所服务中专毕业，正赶上我现在的老板黎先生来学校招人。也许是冲着黎老板给的薪水高，也许是自己想换一个生活环境，就与黎老板签订了用工合同，来到了珠海这家龙欢阁大酒店。

    我最初在酒店的后厨做荷手（大厨的助手）。刚开始上灶时，在学校学的那点儿手艺根本不顶事，因此常常挨大师傅的骂。一次，做“水晶咕老肉”，肉过油时有一点儿过火，等端给大师傅挂晶时，师傅一看颜色就知道不对劲儿，狠劲地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混蛋，你想砸我饭碗呀！”我急忙尝了一口，肉硬得有些硌牙。最后，我自己掏钱把那盘肉买下来，作为教训和惩罚。

    自那以后，我便处处倍加小心，每天更加勤勤恳恳地跟大师傅学手艺。苦干了4年，终于升为二厨。虽然可以掌勺了，但做的都是一般菜，酒店的招牌菜仍是大师傅们的专利。

    在我升二厨两个月后的一天中午，酒店接待了一个100多人的台湾旅行团。按照旅行社的规定是配餐，菜很简单。于是当班的大厨陈师傅便请假去药店买药，后厨只剩下我们几个二厨照单下料做菜。眼瞧着快忙完时，大堂经理急匆匆跑到后厨问：“有桌客人单点了咱们酒店的招牌菜‘鱼龙争珠’，陈师傅回来没有？”

    “没有。”我忙应道，“要不赶快派人去找他？”

    “来不及了，等找回来客人也走了。”经理急得直转圈，“不行你们谁试试？”

    “我们哪敢做，做砸了会影响酒店的生意。”阿林在一旁说道。

    “经理你先别急，我见过陈师傅做过，我想试试。”我试探着问经理。

    “救场如救火，你赶紧动手吧。”说完，经理边擦汗边离开了后厨。

    我在阿林等人的注视下，俨然一副重任在肩的神情，吩咐备料、净勺……当我依葫芦画瓢将“鱼龙争珠”端到客人的桌上时，那道菜的卖相令客人们赞叹不已。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那菜的味道要比陈师傅做的差了三成，只是客人大多没有吃过，且不是内行不容易辨别出来。后来，经理将这事告诉了黎老板。于是我有了一个装了一枚硬币的小红包。这之后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对于这个只装了一元硬币的小红包，我虽心有异议，但毕竟是老板赏的，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所以也没太在意它的多少，还把它们依次摆在床头。而这个谜直到今年除夕夜才被揭开。

    除夕夜，送走了定餐的客人。老板吩咐在三楼大厅摆两桌酒席，与留在酒店过年的员工共度良宵。席间，黎老板再次给在座的每个员工发了一个装有一枚硬币的小红包。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黎老板：“老板，你为什么每次的奖励都只是一枚硬币呢？”我的问话一下挑起了大家的兴趣，大家都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黎老板。

    黎老板沉思了片刻开口道：“那是我刚到澳大利亚悉尼留学时，在一家餐馆打工。每天中午都有一个叫约翰的先生来餐馆吃饭，并总坐在我负责的那张餐台旁。吃完饭坐在那里看报纸喝茶，直到下午两三点钟才离开。走时就在桌上放一枚硬币作为我的小费。当时我们的餐馆生意很好，中午的客人也很多，如果约翰吃完就走的话，我可以多收几十元的小费。别人都劝我将约翰撵走，可我总是不忍心开口。后来，我就在桌下挂了个小铁桶，把约翰付的小费积攒起来。那年的圣诞节，约翰也被邀请来参加聚餐会。约翰那天很高兴，原来他的公司刚刚度过危机，所以他特别兴奋，并当着大家的面说：‘为了感谢阿黎长期耐心的服务，我将用10元钱换一个硬币的办法奖励阿黎。’那晚，我得到了2000澳元。后来，我用这笔钱开始了我的商海生涯。”

    黎老板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其实，我在红包里装一枚一元硬币，是希望大家的人生第一步都能从一点一滴做起，脚踏实地，最终走向成功。为了感谢大家为酒店的贡献，我将用100元换一枚硬币来奖励大家。”

    黎老板的话音一落，大家都鼓起掌来。

    那晚，我没有用硬币去换纸币，我觉得这6枚硬币远比那600元纸币更有意义，因为它是我成长过程的最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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