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他眨巴着眼,说:我看你不像A城人。
我说:凭什么判断我不像?
他得意地说:你没吃早饭,没吃午餐。
我说:吃不吃是我的事。
他认真地说:你怎么这么说,纯粹的A城人,都准点用餐。
我说:我肚子不想装饭。
他说:你不要以为A城遍地都是金,随手可拿。
我说:我只是来旅游。
他说:你付旅馆费了吗?
我说:住得起,就能付得起。
他说:我看你是穷光蛋。
我说:就目前情况,我还不至于落得那个地步。
他说:你能拿出钱来证明你不是穷光蛋吗?
我说:我有没有钱跟你有何干系?
他说:你没有钱,就会传染。
我说:我只听说疾病会传染,穷也会传染?
他说:没了钱,就会动歪脑筋,那样,A城居民就会受到损失。
我烦了,掏出一张纸币,说:你认识它吗?
他顺手捏过去,仿佛初识那样,对着太阳观察了一番,一本正经地说:我把它带回去,告诉关注你的居民,你不会影响A城。你放心,我会将它公示给那些居民。
我说:没想到我会受到那么多A城人的关注,谢谢了。
他将钱揣入衣兜,临别,说:我会转告你的谢意。
我总算甩掉了这个尾巴,他已经盯梢了我两天了。我这个人受不了别人的监视,于是我开始找厕所,我闹肚子了,似乎我来A城旅游的内容是A城的厕所。我走到哪儿,首先打听厕所的方位,那样,我就能够应付随时作乱的排泄,它已不受我的控制。若要问我:世界上最幸福的是什么?我会这么回答:当我憋得满头虚汗寻觅着了方便处,蹲下,一阵排山倒海排泄,那便是最幸福的感觉。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美好境界呐。
我一身轻松地走出厕所,迎葡发现他又等在我前边。我想起了厕所里的苍蝇。
他说:请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说:该吃晚饭了吗?
他指指腕表,说:已过了半个时辰了。
我说:很要紧吗?
他说:我已经转告了你的谢意,不过,他们还是推举我来督促你的进食问题。
我说:我的肚子跟他们的肚子有什么联系吗?不至于我肚子空了,他们也会空吧?
他说:你怎么这样说?你的禁食透露出一个信息,对A城有看法。
我说:我进食不进食,能上升到那个高度去看吗?
他说:据我的经验,有些人确实以绝食来表达不满的情绪。
我说:如果有不满,就是A城的厕所过于隐蔽,过于豪华,走到跟前,还以为是别墅。
他自豪地说:A城就是以此来表达对客人的尊重,人活着,要紧的不就是进口、出口吗?A城将出口也创造得十分幽雅,不过,你不能老是出口,不进口,那样身体就会出现失衡,就会出现逆差,不珍惜自己的身体,A城居民不能不管,不能不问。
我说:告诉你,我拉肚子了,对,就是腹泻了。
他说:难道你想以此来贬损A城的形象吗?到了A城,你可以放心吃,放开吃,吃出了问题,绝对不是A城的饮食——A城的饮食无可挑剔,这一点你要确立起来。
我说:全怪我自己肚子不争气,行了吧?
他说:这就对了。A城欢迎来自各地的游客,保证他们高兴地来,满意地归。你已经来了三天了,想必一定愉快。
我捂着腹部,说:是,是,我还得去方便一次。
他说:且慢,你的身体进入A城,就属于A城的一分子了,所以,我代表A城居民对你说,A城不会放任任何来客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说:我解决了当务之急再说,好吗?
他挡在我和厕所门之间,说:稍等,听我把话说完,就一句,鉴于你目前的身体状况,A城早已预定了缓解你的危机的良药,绝对没有副作用,这是A城最新研制的胶囊,一吃就灵验。
我担心自己随时要“爆炸“了,抢过他手中的小瓶,塞给他一张纸币。他做了个再添一张的手势,我匆匆又加上一张,他又递给我一瓶,说:买一送一。我仓皇地穿过他的身体,直奔厕所。
他冲着我喊:记住,先用餐,后服药,明天起,你要准时用餐呐。我那开水龙头一般的排泄声盖住了他的叮嘱声。稀里哗啦一阵,空前的解脱和幸福,仿佛我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晚上,我打开那一小瓶药——褐色的瓶壁,里边盛着食物。我已经有种难以克服的感觉:他正在某个角落窥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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