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树梅

    年味越来越浓了，王沟村蹲点扶贫干部陈东却忙得屁股直冒青烟。陈东为王沟村选定的项目是大棚食用菌培植，经过没日没夜地量温度、调节土壤酸碱度、播种施肥等，眼下已到了培植成功与否的关键时候，到底出不出苗儿就在这一天半天了。就在这时陈东接到了女友刘菲的电话，刘菲劈头问道：“陈东，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陈东一愣神，什么日子？刘菲又甜甜地说话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妈明晚要见见你，他们要面试一下未来的女婿，若过了关就在我家过除夕，你高不高兴？”

    天，明天就是除夕啦？陈东举目一望，这才发现四周家家户户真的透出一股喜庆气氛。他连忙说：“当然高兴啦，刘菲，我明天一定赶回城里，今天是走不开了，因为今天夜里菌苗很可能就要破土而出了，这可是大山里头一次在冬天长出这宝贝啊！”

    夜深了，外面寒风呼啸，大棚里却温暖如春，陈东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觉得天地特别亮堂，一转头只见宽敞的大棚里一眼望到头全是白白的、嫩嫩的菌苗儿，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竟一夜之间全部怒放了！

    陈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多日的辛苦今天终于结出硕果了！他钻出大棚仰天大吼了一嗓子：“菌苗出土啦！”

    大伙儿一听“哗啦”一下子全都赶来啦，看着白生生的苗儿个个嘴都笑得合不拢了，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陈东也笑着，忽然想起刘菲嘱咐的事，便对一位村干部说：“刘大山，这苗儿暂且交给你护理几天，我得回城一趟——今天我那未来的丈人、丈母娘要见我哩，我得好好打扮一下，就现在这副样子肯定要吓着人家。”

    大伙儿心疼地看着胡子拉碴的陈东，却不吱声。陈东有点惊讶，正要问怎么了，却见那位叫刘大山的村干部一指陈东身后说：“陈东，为这些菌苗你都痴了，夜里下大雪了都不知道！”

    陈东掉头一看，真的，无边无际一派白茫茫，难怪早上起来时觉得天地亮堂哩。这时，刘大山低下头难过地说：“陈东，今天是大年三十，已没有班车通县城了，你……回不去城里了！”

    陈东一下子呆了，这时手机响了，正是刘菲。刘菲问：“陈东，你动身了吗？今天是你第一次到我家，可不能空着手来啊，你得抓紧时间进城到超市买点东西。”

    陈东不知道怎么回答，语无伦次地说：“刘菲，大雪封山了……没有班车了……你别急，你向你爸妈说一下情况……”

    刘菲一听急了，扯起喉咙喊道：“这是个打招呼的事吗？我姨、姑、舅……全等着看你哩，你你你……不回来就算吹了！”说着“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陈东脸一下子白了，望着大伙儿，又望望满眼的大雪，突然疯了似的一头冲进大棚里……

    陈东在大棚里就这么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除了一位大娘端来几样饭菜外一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陈东此刻心灰意冷，自从他来到这穷山沟后吃住都在大棚里，没有娱乐、没有享受，只为了能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回想起来，这样受苦受累值得吗？

    这时，大棚外似乎亮起了朦胧的光，一簇簇、一点点的，像是夏日漫天的繁星。陈东心里有点诧异，没精打采地钻出大棚一看，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只见远处有无数的村民正点起火把弯腰奋力铲着大雪，微弱的火光下大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一条路正在他们身后一点点地从厚厚的雪下显现出来。

    见陈东走过来，刘大山直起腰，一脸歉意地说：“陈东，从咱村子到公路有三五里的路，路上的雪化不掉，所以我们就自发来铲了，然后用村里的拖拉机送你进城。我们事先派人看过了，公路上的雪已化得差不多了，拖拉机肯定好开。你放心，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你送到城里，你看，再有几分钟雪就铲完了，拖拉机就好开出来了！”

    原来他待在大棚里的这段时间里大伙儿一直在铲雪。可今天是除夕夜，该是大伙儿待在暖和和的家里喝守岁酒、看春节晚会的快乐时光啊！

    陈东喉头有点发紧，刚要说什么，有人大喊起来：“雪铲光了，陈东哥可以去找他漂亮的女朋友啦！”

    陈东一看，真的，路全通了，这时又有人叫了起来：“陈东哥、陈东哥，有个漂亮女娃子找你！”

    陈东一听吃了一惊，急走上前借着火把的光一看，老天，竟是刘菲！她的身后停着一辆出租车！

    刘菲脸冻得青紫，眼里却满是晶莹的泪花，说：“陈东，我想来想去……还是舍不下你这个家伙，就打的来接你了，正好看到了大伙儿铲雪的一幕……陈东，你有这么多的好朋友，他们都是你最真的朋友，我为你自豪！”

    刘大山他们擦着满脸的汗嘿嘿嘿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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