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梦中,太阳裹着海蓝色头巾,从东天的浓云中钻出,并且向我头顶移动。太阳歪着嘴,始终微笑。她的脸庞,以及它那大而又大的嘴,都染着朱红,仿佛刚刚涂抹。我在地面上,扭头,环顾四周,我的村子依旧在炊烟之中,牛羊将身影移动在河滩上,一些野花,星光般绽放,但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仰头看太阳在半空中微笑。
不要猜度,因为我是女子,才梦见太阳是女性。也不要胡乱解析。力量缺损便是缺损,步履笨重便是笨重,我不假借虚妄的力量,也不跟随暗潮。太阳不在天空,那只是夜晚在运行。
那个小寒后的早晨,八点多,我看到太阳,马路尽头,在浅灰的雾气和云层后。它挂在那里,不醒目,仿佛只是一张裹着绯红绸布的牛皮鼓面。钱德勒曾经在《漫长的告别》中说笑:作家,必得使每种东西似另一种东西。我埋头于我寂静的家乡,无意那样的名号,然而太阳实在是,绯红绸布蒙着的鼓面。
而在这之前,另一个冬天,也是我的家乡,我看到垂在南天空里的,硕大、单薄,甚至透明的一轮白太阳。它没有光芒,并带着失掉血色的淡漠。它只在高处粘贴着,仿佛寿衣店老人剪出的白纸钱。如果我伸手,我甚至可以摘下它,并且在掌中将它揉搓。
我曾经恍惚,我四周山脉圈禁给我的想象,以及我的疑问,它们仿佛风过水洼的波纹,不曾停息。我惯常见到的,那些太阳,那盛产的火焰,那注在万物之上的齐整韵脚,那炽热,那金黄,那力量之下的蓬勃,那歌颂了又歌颂的,光芒万丈。我在四季的原野走过,抬头,我听过邻居描述,亦曾见到画面无数,那阳光给予的光晕世界,那吉羽飘飞。但在一些时日,我依旧愚钝:如果太阳拥有传奇,如果这变幻,来自天空,如果天空的升降与薄厚,你我操纵,如果你我,再不是当初,我想知道,我在哪一刻见到的明亮,是太阳原本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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