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汤大人冬以来狩猎日子最晦气的一天。踩着没脚面的雪，在林子里奔波了大半晌，却连个兔毛都没见着。
这是怎么了？偌大的林子里，兽们都跑哪儿去了？汤大这样想时，就靠在了一棵很大的榆树背上，掏出随身带着的面馍，又用手把积雪浮层上面的灰尘，很小心地拂去，就把手伸进雪的深处，抓出一团很白很白的雪，然后女人似的细心，揉成一个很圆很圆的雪球。
汤大啃一口面馍，就咬一口雪球，啃着，咬着……
吃饱后的汤大，看着手中没有一只猎物可背下山去，就突然想起作古多年的爷爷，想起爷爷说过的一句话：猎人进山，如果没有令人满意的收获，这是猎人的耻辱！
想到这儿，汤大就站起身，在苍茫的冬日里，顶着尖厉的风声，向林子深处走去。
他那猿似的长长的双腿，在林子里走起来很敏捷。不知走了多久，汤大觉着身后有异样的响动，凭着猎人的敏感，汤大迅速提枪转身。转过身的汤大，看到六十米以外有一只黑熊，在准备向他进攻。
汤大的神经就被这黑熊刺激得一下兴奋起来。他醉汉一般，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冲黑熊吼道：“来吧，老子等你多时了！”黑熊并不动，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汤大。汤大平端着枪，枪口对准了黑熊的心窝，但汤大没敢贸然开枪，只是和黑熊对峙着。只一会工夫，黑熊就耐不住了，它突然向前冲来，这时的汤大，怀着一种莫名的激动勾动了扳机。
糟糕！扳机没有勾动。再勾，仍然没动。熊是很聪明的动物，有思辨能力。它看汤大的肩头颤动两下后，并没有声响发生，就判断出汤大的枪出了问题，便迅猛地冲过来，一掌打掉汤大手里的猎枪，接着就又把汤大扑倒。
熊并不急于要吃掉汤大，它坐在汤大身上，用两掌抚弄着汤大的脸和肩。熊用舌头把汤大的脸舔得鲜血淋淋，耳朵也被熊掌掠去一只。
汤大本想挣扎，可这庞然大物坐在身上，使他丝毫动弹不得。汤大就闭上眼睛。有泪水从眼里流出。他知道这回肯定是熊口难逃。
汤大就睁开眼睛，想最后再看一眼蓝天衬托下的白色山巅。然后，再任凭黑熊以任何一种方式把他吃掉。
然而，就是这一眼，却似上帝感召一般，拯救了汤大的生命。
汤大在白色的山巅上，看到一个穿红袄红裤的女人走着。女人走得很慢，一扭一扭。女人的腰很细，臀却很丰满，叫汤大在熊的身下生出许多联想。汤大全身就激动不已，三十岁的光棍汉第一次这样细地瞧女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原来是这样地耐看。
男人的生命和女人生命的结合，一定是很滋润、很美丽的事情，汤大想。
汤大知道自己辉煌的生命里，还应该有很滋润、很美丽的事情呢！汤大就用心想逃出熊口的办法。急迫之中，汤大突然想到腰里的那把猎刀。汤大就偷偷很小心地用手把猎刀摸出来，趁黑熊还在得意地玩弄他之时，把猎刀狠劲地、深深地扎进熊腹，黑熊的身子就整个一颤。汤大又迅速拔出刀，双腿向上猛劲一蹬，熊这个庞然大物就四仰八叉仰倒在雪地里。汤大又一个鱼跃跳起，扑在熊的身上，用猎刀一刀又一刀猛刺着熊腹……
熊没有一声哀鸣，便蹬腿归天了。
汤大以从来没有的亢奋，抹下脸上的血，爬起身，歪歪斜斜地向山巅奔去。他要追上那个从山巅上消失了的穿红袄红裤的女人，他要告诉这个女人，是她救了他汤大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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