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丢了-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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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板带着人,左看右看,临到吃饭,又转回一号馆,站在她的展台下,传发指令:比来比去,还是这妞儿好,就是她了!车也要,人也要,你去问问,五百万够不够。

    听到问话,她脸上着了火似的发烫、发红,怒起双颊,风一吹都能迸出火星。

    她眼大,斜斜瞪了大老板一眼。那是一张灰暗虚胖的脸,眼袋深垂,恰似垂挂了两扇紧闭的大门,或者是王爷府的照壁,曾经做过的噩梦。

    她羞辱难抑,大眼一勒,如两枚烫滚滚的地雷,裹挟巨大的能量,轰开说客的脑壳,足够炸死任何邪念与企图。她强咽愤怒,背过身去。

    她是个模特儿,新近出道,做事卖力。这份工作得来不易,她对它满怀憧憬——在这个圈里混出好口碑,她就有机会接广告、做主持、当演员,星途灿烂,离着明星梦也就很近很近了。她确信,有了这样的身份地位,就可以保全自己。

    她不曾想到,回绝那个大流氓以后,公司老总也第一次找了她喝茶,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热而亮,几个要好的姐妹有点不正常地献殷勤,就像她被皇上老儿选中,不日当娘娘,要入主紫禁城。

    她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女子,甚少盲动,每日便提心吊胆。

    她想到跳槽,挪换地方。让人闹心的是,刚刚搬家,左右邻居也跟着换了人。他们探头探脑,从她的门前来去。好几次脚步声就在门边停下了,显然在窥视、偷听,好比薄薄的墙壁受到机关枪的扫射,身上穿出无数的洞眼,她的家透明了、裸露了,再无隐私。

    她只有拉布帘、熄灯,让房里漆黑一片,像是落到了深深的地窖,顿时被一股不安的情绪罩紧,手心捏出汗,气都吸不动了。

    外面的蠢货却无惧打草惊蛇,存心要让她知情,自然无所获,又噔噔噔退开。

    那些邻居却不能轻易饶她,每次她出门,都有什么人,碰巧跟在身后,有时去购物,有时去跑步,有时去坐车,有时去喝咖啡、做头护发。

    单位附近呢?她好像同样发现过他们的踪迹,只是距离稍远,不十分确定。

    现在从外归来,走进住所那个大院子,她就疑心重重,总觉得身后有着窸窸窣窣的响音,如喘息,如轻风,如呢喃,如细雨,又像几只不安的小鸟儿,闹闹的,叽叽喳喳的。

    她神经了,格外精明与警惕:究竟是谁尾随自己?什么人指使?想干吗?

    猛然回头,什么鬼鬼祟祟都在刹那间消失。

    这些人大概就是那些暗哨吧?

    她知道自己捅坏了一角天。

    流氓的意识中是没有底线的,得罪了小人,小人恼羞成怒,设下计策、圈套,跟踪、埋伏、劫持,威逼利诱,上下其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干的。

    再搬一次家吗?再要往哪里搬呢?

    如此多的贼眼,搬到哪里不是他们的天下?

    在她看来,小家只是一个卧宿之地,没有约会的时候,或者早早收了工,实在想不出可去的地方,又或者身心劳累,她洗完澡,便躺在床上听音乐、看书。可由于不透气,不见光,憋闷,她很不愿意待在家中。

    她有一股强迫症,一个场接一个场疯忙,不仅为着生计奔波,也为了尽量多出业绩。被跟踪以后,她现在的回家还意味着要和潜伏在各个死角上的特务、匪徒、杀手周旋与玩命。

    她比较困惑——对于间或的偷听,要不要打出去?光天化日,不偷不抢,凭什么躲他们、怕他们?他们是谁?

    不过,爱情是打掩护和埋伏的幌子啊。所有爱情都是冒犯的、蛮不讲理的。窈窕淑女,男人追求,巧妙地邂逅、不择手段地豪取,极其平常。不要说,抢女人从古就有。

    她模糊地感觉,那些人花如此代价,恐怕远不是要抢她,要和她过不去,为何偏偏挑中了她?

    她最终说服了自己,该怎的怎的,天塌了也不怕!

    她是“北漂”,从南方到了京城打工,怀揣梦想、期待和理想,而今有一点迷失、迷茫。

    京城大,对于谋稻粱的凡男俗女而言,能有多少机遇呢?

    她务实又务实,生命接近于兽状,剩下唯有一张嘴了。说不清这个城市有多少和自己一样的漂泊者,她毫无来由地发着狠,明天就回南方。可是一再推延,不能下最后的决心。

    她在坚守,她在等待。

    她是个寻常的女子,能够接近她的同龄人并不多,她难得看上什么人。

    眼见得绿了黄了,日子在飞,外面上风平浪静,无所起色。她安然待之。

    凡事不能急,都要是三两天就换地儿跳槽,能干出什么名堂?她在积累经验、人脉,将来自己做老板。

    她认识的老板不多,过去她单位里的总裁从不把属下当人。

    那是个老怪物,五十多岁的玩货,搓麻将、打纸牌、抽雪茄,走路都像侉子,歪斜着脑袋,看人有一个坡度。

    明明加了不少牌友的微信,常在开会时露口,哪天是什么场合,和谁在微信里“约炮”——他对“掼蛋”的戏谑叫法。

    偶尔有一次,她随口提出要加他,总裁当即说“算了”,让她无地自容,就像她是那种成心勾搭老板,想和老板“约炮”的狐狸精。

    她这样的小喽啰,本是可有可无的。

    唯有的那次茶叙,也是居高临下的口气,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约会,要不要他安排,让她难堪。只得撒了谎,逃之夭夭。

    此后,她到了新地方,谨言慎行,不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不加单位所有人的微信、微话,她担心行踪被泄。几个嚷着喊着要加她的人,她一律说里面太吵,浪费时间。

    处得来的姐妹,慢慢少了联系。

    躲不开的是面试过她的总监,和蔼、富态,肥肥嫩嫩,长得就像是一团暖融融的肉包子,总爱关照问询,圆乎乎的脸上挤满了笑,更像是裂开口子的肉包子了。

    有一回他竟闯来她的梦中,那脸上层层耸立的笑,被一只大手抹下去,落片沙沙如雪,哈哈哈发出尖利的声响。让她从梦里惊醒,出了一头汗。

    他留给她暮沉沉的印象。她心里排斥这样的人。

    她靠能耐吃饭,本分出场、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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