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汉人。
他去韩国的原因有两个——我这么想的——一是他想换换环境。长春这地界,有的时候压人,压得人气闷。王元涛是一个耐力极强的人,心里有什么,表面不动声色;多大的困难放他肩上,他也是笑呵呵地扛着。越是这样的人,心里边越苦,而他苦,又总容易被最亲近的人所忽略。比如,他原来工作单位的一个老总,对手下的编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许给别的杂志写稿。这规定没有写在纸上,可是写在老总的脸上了,他看见手下编辑的名字登在了别处,脸就沉沉的。他的脸像晴雨表,极度地彰显着他的情绪和意见。编辑都不许写,何况王元涛还是一个编辑部的主任。这只是一个例子。王元涛去韩国的另外一个原因,了解他的人都再清楚不过。王元涛是汉族,可他媳妇是朝鲜族;王元涛在中国,可他媳妇在韩国,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分置两处的家总要有个归宿,媳妇是不能过来的,所以,王元涛只好带着孩子去韩国。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王元涛是学政治的,毕业后分到长春市第十一中学教书,据说他的学生都很喜欢他,因为他能把政治课上得生动而幽默。王元涛如果选择教书,一定是一个好教员,可他偏偏喜欢写作,喜欢写小说,写小说总得有一个写小说的氛围吧?于是,他通过考试,考到团省委办的杂志当了编辑。
这一干,就是好几年。
初来杂志社的时候,他编的是一本小刊物,名字叫《环球少年》。当年,这本杂志搞了一个“全国少数民族小学生作文大赛”,旨在提高少数民族孩子的汉语水平。别的编辑抓耳挠腮,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组稿,王元涛却镇定自若,从总编办搬来一个全国的电话簿,一个省一个省地找,一个县一个县地查,几天下来,几百封信寄给全国各地,一个看似有难度的大赛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王元涛的身上,有许多别人看不到的能耐。
比如说,他的女儿格格,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他一个大男人,硬能把女儿教育得毫无性格偏失,身心双健,品学兼优。他坚持每天给女儿写一篇日记,记录她成长的点点滴滴,记录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他的日记形象而生动,许多女人看了都会落泪。
比如说,他在《南方周末》上开专栏,一版一版的,写的都是大名鼎鼎的民国人物。对于这些人物,他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观点,真有点“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味道。这组“民国人物”是轰动一时的事,他的人气指数也有些开始飙升。
这类悄悄地开始,一不小心就起到“轰动效应”的事实很多。
再比如,他在韩国,是《亚洲日报》的编委,一天一篇社评,或亚洲局势分析,或韩国政坛评述,有理有据,有节有制,有收有放,有褒有贬,且文笔干练,一般的人能做得到吗?
好像不能。
王元涛有一个朋友,也是他的小弟,叫王国华。河北人。
早年考学到东北,后便留在了北方。此人个矮,脸也黑,说话口吃,外号“小嗑巴”。王国华说话嗑巴,唱歌却不嗑巴。他刚认识王元涛的时候,还在东北师范大学学工商管理,因为喜欢写诗,便抱着吉它来编辑部投稿,自己写词,自己作曲,自弹自唱,唱得怎么样先不说,就是这股闯荡劲儿,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王元涛对他刮目相看。一看,还真看出个人才。十几年的磨炼,王国华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小品文大家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上网点击“易小寒写字”,那就是王国华的博客。现在,他也写历史小品文,一天一篇,耐读耐品,颇可玩味。
一天一篇,仅这一点,王元涛和王国华真像!
王国华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老实,地上掉十块钱,如果不是他的,他绝对不捡;他欠了别人什么东西,一天不还,一天就睡不好觉;他答应别人什么事,如果没有结果,就坐卧不安……凡此种种,莫不如是。
王元涛去韩国,国内的专栏却还开着,稿酬一律由王国华经管。这几年下来,零零散散的,也有两万余元。有一段时间,王国华要买房子,东拼西凑,就差几万元的事儿,可是,他一点不敢动这两万元的心思。其实动了也没事,有了补上就得了呗,可是他不敢。他最害怕的就是:王元涛突然从韩国回来了,就指着这两万元度饥荒,可他却把两万元给用了。
害怕的事就不能让它发生。
现在,王元涛真的从韩国回来了,真的需要这两万块钱在北京暂居,而王国华真的就把两万元钱给送去了,他心底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春天了,下雨了。
王国华站在窗前打电话。
“哥,干啥呢?”“写字呢。”“我也写呢。”于是,两边“嘿嘿”一笑。
王国华的新书就要上市,而王元涛的新作《孔子》也要发行了,这个春天因为有了这两件事,也变得有些韵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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