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离开的999天-岁月是朵两生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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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拨弄着碗里的灌汤包,我低着头不肯说话。

    他正和小龙虾勇猛奋战,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失神。可嘴巴一张,却是十足的了然,了然得让我忍不住的尴尬和局促:“郝郝,你不用这么拘束,我不会想太多的。今天是你生日,你应该开心一点儿。”

    我很尴尬,许久,才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开心不是因为你。”

    他把刚送到的甜品推到我面前,半晌才说:“你还是去找他吧。”

    “找谁?”

    “你喜欢的那个人。”秦云说得很认真,可出口的话却好像从书里抄出来的,相当的小言,但和着他诚恳的语气,并不讨人厌,还有些小小的温暖,“一年只一次的生日,应该和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别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我没有喜欢的人。”我抽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别过脸默默看向窗外:那个本应该存在的人,已经被我妈的爱情扼杀了。

    我们在可能的开始以前,已经结束。

    日头已经西落,夜色慢慢铺上天空,人潮却依然涌动。热情搂抱的情侣随处可见,可我的视线却总追逐着手牵着手,无比温馨的那一对。

    秦云没再打扰我。

    我透过随着灯光的亮起,渐渐能反射出些什么的玻璃,不难发现他正努力吃着余留的食物和点心。

    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胃口就大,他刚才一直谦让,想来是没吃饱。我偷偷笑了,心里倒有些甜蜜——秦云总是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易笙,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的质朴。对你好到了即便受了委屈却还强撑着面子不肯说,傻得可以,却也傻得太过可爱。

    这样的他之余我而言,就像一根珍贵的救命稻草,但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有这个人,我不想伤害,或许……也是因为他。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张阴冷的脸,夺目的眼眸闪烁着冷冷的讽刺的光,和眼前的秦云竟再无一点相似。

    我打了个哆嗦。

    满脸苦笑。

    送我回家的路上,秦云又问:“既然没有那个人,那你为什么一天都不开机?”

    我侧过脸看着他,夜幕中他的眸子很亮,并不明媚,但有着少见的正直和坦白。我差点忘了质朴的人往往特别的认真,对一个可能真的没有答案的问题也执着得吓人。

    我原本是想笑的,但故事里那些慵懒洒脱,我终究学不来。

    我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吐出了本以为永远不会说的话:“你真想知道?好吧……我爸妈离婚了。”

    他回赠我一脸的错愕。

    这会儿,我倒是真的笑出来了,他果然信了那流言!怎么可能是为了那个人呢?

    易笙根本不会打我的电话,他甚至没有我的手机号码。

    我不开机只是不想接我妈的电话,现在的我连和她说话都懒。我尽量少吃尽量不用她的钱,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住着她的房子还拿她的钱读书。

    我看上去好像很骄傲,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自尊根本一文不值。若想要根从本上摆脱我妈,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除非我真的去死。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死——美工刀一早就放到过手腕的动脉上,可那会儿僵持了整整一个小时,却只割下了一道只破开了皮肉的口子。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响得可以震聋我的耳朵。

    我到底软弱。我没有自杀的勇气。

    我既害怕,又不甘心。

    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死的是我?

    心理学上对此有个专用术语,叫“防卫机制”,我则是很好地启动了它。

    人类果然是一种非常善于自我保护的动物,把自我辩解应用的得心应手。

    剩下的路,秦云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安安分分地跟在我身后。

    他很拙,但还算可爱。

    我家就在学校附近,是那会儿还挺稀罕的高级社区,树绿花红,小池假山,漂亮的小公寓少少几座。

    我爸虽胸无大志,但早年被我妈吹了枕边风,及时下了海,捞了第一桶金,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然有的人注定不是经商的料,我爸看得还算长远,眼见形势逐渐严峻,自己也捞够了本,迅速转业进了一家大公司。多年来无功无过,赚得不算顶多,但也够在这儿落户按家。

    离婚后,他对和我妈共同拥有过的东西全不待见,包括这里,包括我。所以他把我和这里都让给了我妈,自己只带着厚实的存款走人。

    秦云则有些傻眼,喃喃地咕哝:“呃,这不是易笙他家么?”

    他和易笙同班又同在校队,关系算是不错,我常不经意地看到他们打闹玩耍。

    看他一脸的狐疑,我忍不住笑了,笑声中有自己才懂的可悲。原来我和易笙都是这样成功的演员,将这份陌生扮演得如此淋漓尽致,任谁也想不出我们曾在同一张床上睡了整整七、八年。

    我掐去笑出来的泪,目光迷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能那样清晰地看到树影间动的熟悉身影。

    一直以来,我都能轻易地从人群中找到他:“我住他家对面。”

    秦云呆了一呆,随即大惊小怪地低声嚷嚷,直说什么好小子,太会保密了之类的。

    我只是笑,无声的,苦涩的。

    我没有移开视线,透过秦云的肩,直直看着不远处的易笙:他为什么在这儿?

    易妈妈的速度一点不比我爸慢,几乎当天就包袱款款地搬了过去。

    她临走前还用眼神暗示我,希望我能大哭大闹不让易笙的爸进门。

    我假装没有看见。

    她很愤怒,临走前还骂了一句足够分量的:“小贱胚!”

    可能我盯得久了,秦云也跟着回头:“啊,易笙!”

    易笙慢慢地移出阴影,表情阴郁得如同结了冰的夜。我颤了下,双腿发软,只能仓惶地低下头:“哥……”

    他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空气凝滞。

    饶是秦云,也感觉出了些什么:“你们?”

    我咬着唇没有说话,易笙看了我一眼,这才开了口,讥讽而尖锐:“呵,叫着叫着,倒也成了真了。”

    心一抽,我捏紧了拳头,硬是将痛苦压下了心头。

    秦云却不高兴了:“干嘛呢!怎么说的话啊?”

    易笙直勾勾地看着我,刺得我呼吸哽塞:“怎么?她没告诉你么?她妈能耐,勾上了我爸,现在她不是我妹还能是谁?恩?妹、妹~”

    他的调子还没拉上去,我的眼泪就“唰”得就下来了。

    易笙却没有放过我:“呦,这样就哭了?”

    我用力地咬着下唇,痛得几乎透不过气,只是一径地流泪。

    “喂!你够了吧!”

    随着秦云的咆哮响起的,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

    泪雾中,我根本看不清楚,急急跑过去才发现捂着下巴倒地的人竟不是易笙。

    秦云一脸错愕,睁圆了眼睛,看着反而出手打人的易笙。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秦云已骂咧咧地一个腾身,猛得朝易笙扑了过去。

    两人话也没有一句,就你一拳,我一脚,疯了一样打了起来!

    我傻了眼,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已扑在了易笙的身上,颤抖地低喃着:“别打了!够了……”

    秦云的拳头停在半寸之外,脸颊边只觉一阵风过。

    没有疼痛。

    可是,眼泪却掉得更凶。

    我紧紧抱着试图推开我的易笙,很没出息地哭得不能自己:“够了,求你们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冲动,为什么会选择抱着他……

    宁静的夜色中,我只听见自己啜泣的哀求,一声接着一声:“别打了,求你们,不要打了……”

    我能感觉到落在我背上的秦云的目光,那或许真的是很多、很多的诧异。

    我能感觉到易笙的僵硬。

    他高举的肘慢慢沉了下来。

    许久,他才反手抱住了我,很低、很低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鼻子一酸,再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想把这噩梦一般的日子通通哭去。

    我知道今天以后,或许很多人都会知道,我藏了那么、那么久的心。

    可是,又有什么所谓的呢?

    我还剩下什么?又还能把握多少?

    这份无望的感情于我而言,除了绝望,又还有些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眼泪停不下来,我抽泣地捂着脸,对身后的秦云说:“对不起,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没多久,我听到秦云离开的脚步声。

    我推开易笙,转身上了搂。

    他并没有追来。

    我不算太意外地在门口碰上我妈,她双手抱胸,头发微乱,脊背挺直,美如灿星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我叛逆的脸,带着斑驳的泪痕,无比倔强,满脸憎恶。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无法相信自己竟会有这样的表情。

    可是这一刻,我却因为自己能有这样的表情而感到无比满足:“如何?有趣么?现在这样,你满足了么?”

    她垂下了眼睑,什么都没有说。

    6.

    转眼,期末。

    两个多月来,我以为会出现的变动都没有出现。

    生活和过去一样,沉闷而无趣。

    我依然一周七天都呆在学校,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离开。警卫室所有的人都认识了我,偶尔在路上遇见,还会和我打招呼:“小姑娘,今天又这么晚啊!”

    圣诞节前,我终于在全国比赛里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奖项,听说对以后得保送甄选会有帮助。

    我被列入周一集会的表彰名单。

    当然,在我前面的还有比我牛许多的人才三、四个,我站在边上,自觉矮了半分,便低着头不吭声。

    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还是全天读书真整出点什么,期末考时,尽管实验班也进入了年级排名,我的名次也没有往后推移太多,成了普通班里挤进前五十名惟三成员之一。而三个学生中又属我的考分最高,硬生生地保留了一个年级前十五的珍贵名额。

    这是史无前例的,我自个儿都吓呆了,老班更是高兴坏了。

    若不是男女有别,他怕早扑上来抱着我痛哭流涕了。

    我们班体育挺突出,每次运动会都能博得头筹,但或许应了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名言,学习成绩就相对可悲了点。每回排名,我们班基本都是七个班里的第七名。

    老班为此没少受委屈,不管素质教育、全面发展唱得多好听,在重点中学,成绩就是唯一。他不断对我喃喃:这下扬眉吐气了!这下可真扬眉吐气了!

    新校长雷厉风行,当下就询问挤进前五十的我们仨,要不要转去实验班?

    那两位平日就是排名前三的老牌选手,自是颇有气势地应了。我却有些顿足了,一是老班一向对我甚好,我被他关照惯了。何况,插班生一向不受欢迎,尤其咱们还是踩着他们的排名才挤进去的。

    认真想了会儿,我便摇头婉拒了校长的好意:“我想我还是不去了。”

    这会别说校长了,连老班都呆了,表情迅速从舍不得变成了恨铁不成钢,速度很是惊人:“郝郝,你再想想,可别义气用事!”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定下了心:“于老师,我想得很清楚了,一次考试也不能证明什么。何况,我既然能在普通班考出好成绩,就说明普通班的教育不见得就比实验班差。”

    我歉意地对校长笑笑,特诚恳的那一种,“谢谢校长。不过孙子有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自觉不是当凤尾的料,怕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辜负老师们的期待。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按照于老师的教育步骤走,稳扎稳打。”

    校长倒没反对,只是让我回去问问父母再做决定。

    我点点头,不想让他不高兴,发挥一惯的乖巧精神,没回嘴。

    没想到,事后老班对我说,校长对我印象挺好,说小姑娘挺有主见,是根好苗子。

    我除了愕然,还是愕然。

    天下没有遮得住的墙。

    我近日风头太健,这事儿传出去后,讨论的人不知凡几。虽是褒贬不一,但贬的人反而占了主流。

    事实证明,如果有人想说你闲话,哪怕一日三餐照常吃饭,都能成为批斗要点。

    学校里那些不中听的流言,我也不是全不知道,无非是说我如何装B,表面清纯,背后马屁,装勤奋讨老师欢心等等。至于实验班的同学,更是直接:“丫的,不过在我们班偶尔走了个中上,拽个P啊!她想来我们还不让呢!”

    我冤得可以。我平日一向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自然没人会为我说话。流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显然有待考证,不然就是我们学校的孩子都读成了书呆子,总之八卦不断更新,还越来越具戏剧性——居然有传:我和老班有私情,潜规则已进入高中校园云云。

    很是有趣。

    若主角不是我的话,我大概会为他们的创造力拍拍手、笑一笑。

    老班也不闭塞,情绪日见暴躁。不过他也没太挣扎,反正闹到不可收拾的时候,自有校长出面摆平。

    老班智慧,八卦就这样,你不理反而就消停了,没人出来维护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是不见得就是坏事儿。

    清水自清虽是无奈之举,但处在风暴圈里的人也没什么选择。何况我们学校最毒也就到此为止了,校园暴力和普通的学生的距离其实还是挺远的。

    期末结束后的补习课是人人都要上的“选修”,我偶尔会在走廊上碰到秦云,笑笑聊上两句。既然有传言说我表面清纯背后浪荡,居然连隔壁班的秦云都勾引,我想那定是他为我辩解了些什么。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做,但不否认,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患难见真情,不过如此。

    秦云一如既往的老实,总是摸摸后脑勺,跟我并没有很多话说,但简单的问候也不会给人负担。

    事实上,我感激他的又何止这点,是他让我多少还相信一些人性。即便在那种情况下知道了一些什么后,他亦能守口如瓶。

    对我来说,这样就很够了。

    7.

    易笙好像消失在我的生命里,而我似乎也不再为他痛了。

    我不知道这是淡忘,还是麻木。或许人都是无比坚强的,如同我们当年的适应良好。

    可我还那样清楚的记得他的生日。

    冷战开始,我就再没帮他过过生日。

    我自己的生日一向是和父母过的,差别不过是饭桌上少了一个他。我潇洒无比,拿得起,放得下。

    可惜,这不是事实。

    我窝囊的可以,常常在他生日前一个月,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礼物,然后在准备完毕后,又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在继续冷战的情况下交到他的手里。

    最好,还要让他不知道是我送的,又不能完全不知道。

    每年、每年,这都是我的最难,其难度值直逼在全国大赛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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