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离开的999天-人生就像一辆循环列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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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的,我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嘴巴上上下下不停地开合着,声音木然地传进耳朵里,却没有激起滴点涟漪。

    我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那头的易笙。而他,也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笔挺挺地站在三米开外,冰冷的表情明明那样无情,却又好像已写尽了鲜血淋漓的受伤。

    心中瞬息爆裂出的疼痛,迅速蔓延在四肢百骸间。

    那一刹那,我的鼻子酸得发了痛,无限用力才没有甩出渐渐松开的手机。

    我知道,自己不可以。

    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心情下,我必须要逃。

    而手机的那一段,或许,会是我的出口。

    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但我没有办法。

    我必须要静一静,冷却下被他烫热的脑。不然,我怕自己会一败涂地。

    可或许,我早就输得没了自己。

    因为当我挂掉电话时,手竟有止不住的颤意。

    尽管如此,即便如此,我还是听到了自己倔强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我要出去。”

    易笙什么也没有说,好久以后,才在我的注视下,决绝地转身离开。

    我一个人呆在那儿很久,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房间,又是如何换上的衣服又换了什么样的衣服,只记得离开卧室的时候,客厅黑漆漆的,毫无人气。

    心里一片冰冷,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么?说实话,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或许,这是对的吧。

    轻轻叹了口气,我凭着习惯走到了门口,弯下腰去摸高跟鞋。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肘!

    我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可欲出口的尖叫却戛然中止在了空气中微微沙哑的两个字里:“别去。”

    “易……笙?”我愕然,随即因为手肘传来的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气。

    “郝郝,求你,别去!”这短短几个字,像是被吐出来般,满满都是酸涩,甚至还带着一丝我不愿去听却无法抗拒的悲哀。

    他很用力地抓着我,五根手指仿佛烙在了皮肤上,强硬无比。

    我疼得几乎落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心里却仿佛被什么烧着了一般,恐慌得不得了!

    不行!逃!我的脑海仿佛只剩下这些,迫使着我突然发力,不顾一切地挣脱了去,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了出去。

    夜风迎面而来,呼呼得刮着耳朵而去。

    后面没有传来易笙的呼唤,只有被我撞到的门砰然关闭的巨响。

    尽管如此,我依然无法停下脚步。

    眼里干涩得挤不出眼泪。

    可是鼻子,却酸得迷糊了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了脚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跑到了大街上。

    天气还热,时间还早,林立的店铺尚未关门,灯火照亮了夜空。饭后散步、约会进行中的人满街都是,他们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偷偷逃院的精神病患。

    我囧囧地抹了一把脸,不自然地低下头,却是一愣,再忍不住自嘲地低笑起来:我真是疯了,居然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摸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声音里尽是挡不住的疲惫:“对不起,秦云,能不能麻烦你来接我……”

    5.

    秦云并没有来接我,因为他一早就等在了我家院子门边的小巷。从后门胡乱跑出去的我,正好错过了守在那里的他。

    我挂下电话,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回去面对那样的易笙,便只能拖着和身上的装扮全然不搭的拖鞋,敲着青石地板踢踢踏踏地走了回来。

    夜幕下的小道,路灯昏黄,人影稀疏。

    空气如此寂静。

    然而,我还是很轻易地找到了他,秦云。

    他正独自倚在自己的座驾边,盯着缭绕在路灯的飞虫发呆。不难看出秦云刚从外地赶回来,风尘仆仆,一脸疲惫,惟有那双上仰的黑瞳,灿亮如星。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想起了他打电话来时的不安言语,带着点儿孩子气的惶恐,仿佛在计较着一些我其实心知肚明却始终不愿去想,甚至努力忘记的东西。

    然而在发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明亮一片,自然而然地萌发了退却之意。我不应该,这样不对。

    可是,我还来不及顿足,他已转过头来。在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他英俊老成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温暖笑容,像初升的朝阳,光晕淡淡,如沐春风。

    我傻了眼,那是……

    “郝郝!”他温文的笑着,腼腆的,羞涩的,坦然的,青涩年华。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突然一溜烟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秦云便总是载着这样的笑容朗朗,少年老成,成熟又笨拙,叫着我名字的声音清脆响亮,满是喜悦:“郝郝!郝郝!郝郝!”

    恍了神,乱了心。

    我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方,直到一双厚实的掌在我眼前晃动。

    我傻傻地抬头,看到秦云明亮的黑瞳中痴傻不已的自己,尴尬万分。

    秦云见状,抿着唇直笑,却礼貌得没有笑出声来让我难堪:“呵,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呃,没什么。”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还是老实地交代了,“刚才一不小心就想起了从前,你叫我的样子和高中时一点儿没变。”

    “是吗?”秦云微微一顿,然后把手盖在了我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我的发,做了高中时他绝不会做的事,“那么,这样呢?”

    “哈哈,这样就像我们上大一那会儿,你也老弄乱我的头发!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有事没事就老出去喝酒,我喝,你看。我酒品不好,一喝多了就爱说胡话,还像机关枪一样唠叨个没完,然后你就会像这样子揉我的脑袋,结果——揉得我更晕了!”想起那段青葱纯真的岁月,想起那时做尽傻事的自己和他,我忍不住低笑,人也一下子放松下来,“时间过得真快,可是又好像根本没有离开。”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世界只有易笙,我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牺牲,为他神伤,为他一个人寂寞一个人走。

    可现在,我却蓦然发现,原来我和这个人也有过那么多的回忆,各种各样的,多得说不完、数不尽。只是比起和易笙的,显然要单纯许多,没有那么多伤害,也没有那么多的念念不忘。

    我单纯的喜欢他这个安全而温馨的存在,也单纯地被他全心全意地喜欢着;我总是在心里祝福他的幸福,假装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默默地利用,默默地践踏,默默做着残忍的事;最后,无声无息地悄然退出他的世界。

    对于秦云,我不曾给予他任何希望,却还是感到亏欠。毕竟,在我被易笙和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他。

    秦云就好像我的救命稻草,是我最孤寂最黑暗的旅程中惟一的明灯,也是我不愿拖下水的大树。

    只有他,我不想,不愿,更不应该。

    曾经回荡在脑海中的想法,在这个瞬间,被仅存的良心,最后的良知,彻底否决。

    我想着秦云纯然的笑容,那暖暖的手掌心,轻不可闻的叹息,深邃的眼眸,满满都是对我的关怀。

    心,微微一颤,完全的羞愧。

    这一刻,我终于下定决心,再不犹豫。我认真地抬起眼睑看着他,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秦云突然用手掌盖住了嘴:“秦……”

    “我都知道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秦云的眸子很黑,仿佛一潭泥沼,无声无息间便可以湮没思绪,“他回来了,而你,选择了回到他身边。”

    他……居然猜到了!所有的话一下堵在了我的喉咙里,我无言以对,只能怔忡地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刚硬、俊逸、坦诚,和易笙全然不同:为什么?

    “果然……我还是晚了吗?”秦云低下头看着我的拖鞋,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并不讥诮,既没有易笙那样的阴冷,也不像我那般讽刺,只是无奈,“能让你这样冷静的人变成这样的,除了他,还有谁呢?”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冷静的人。我冲动、偏执、顽固不化、不依不饶、自私自利,只是这些,他都不知道罢了。

    然而,我并没有反驳他。

    我不忍心反驳他。

    他脸上的无奈,我看着实在太过眼熟,就像我平日里看着自以为是、从来不肯低头的易笙,满心的无力却又无法言说,或许,也舍不得说。因为内心深处终究是喜欢着的,不得了的喜欢着。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呐呐地吐出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价值和意义的三个字:“对不起……”

    “拜托,别说对不起,这是意料中的结果,不是么?”秦云笑笑,有些洒脱,仿佛对于我的离开,并不眷恋,“你早说过了让我别等你的,现在只是把这些付诸现实。所以不必内疚,别让我错误的觉得自己很悲惨。”

    “我……”差点出口的,是又一句无力的对不起。我反射性地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在他的讪笑中,无措地低下头,对自己的笨拙又气又急,却又毫无办法。

    许久之后,空气中传来他低低的声音,融在凉凉的夜风中,仿佛来自远方,距离感十足:“那么,这一次……你们是真的么?”

    谎言堵在喉咙,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

    最后,我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不让他看见我已渗入血脉的苦涩:如果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他做的,那么就是不能让他再为这样的我担心。

    抱歉,秦云,不管我和易笙是不是会在一起,我都不会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用一颗残缺不全的心,换你的全心全意,我真的做不到。

    我到底自私,不想怀抱羞愧,一辈子委曲求全。

    这样的人生太累,我做不到,也不想要。

    抱歉,秦云,请允许我就这样放你走。

    假如在你心中,我是快乐的,那么我想,善良如你,应该也能温柔的笑着,然后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6.

    时光跳着自由的舞蹈,划过岁月的琴弦,滴滴答答地流逝。

    我和秦云,一步的距离,彼此不能相望。又或者,仅仅只是我无法看着他。

    无声的等待、无声的僵持,在我们之间久久延续,仿佛已凝固了时光和空间,没完没了,也不知尽头。

    虽然夏季还未走得太远,日夜里的温差却已经带来了冬的气息。夜色渐深,远处卷起冰冷的风,拂过我单薄的衣服,密密麻麻地刺入僵硬的肌肤里,着实冷得可以。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可那句“对不起,我想我该走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个可以开口说要离开的人,并不是我。

    我只能直着僵硬的脖子,牢牢地盯着自己异常不和谐的拖鞋发呆,直到秦云的掌背盖住那个傻头傻脑的憨笑猪脸,硬生生地将它们拔了出来,我才在自己的一声惊呼中,回过神来:“秦……云?”

    他他他……他这是干嘛啊?我全身僵硬,无比尴尬,猛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秦云放大的脸,又是一惊。

    然后,我不得不在他的黑瞳中那样清楚地发现自己又惊又羞的干干模样——如此这般硬生生地被人用公主抱抱了个满怀,纵然对象是曾经最亲密的好友,我也无法不惊愕。

    “放我下来!”我捶他,用了点儿力,生怕他也会狗血的犯上男人的通病——以为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我背你回去。”秦云闷哼了一声,顺从地将我放下——放在了他的车边,然后将拖鞋递给我,“拿好。”

    他转过身,宽阔的肩,挺拔的背,正正地对着我:“上来。”

    “我……”

    “别拒绝我。”他的声音一向低沉,不响亮,但却如同一章神秘的乐曲,磁性温柔,缭绕在心间,幽幽而响,直入脑海深处,“就这次,只有今天,请你别拒绝我,拜托……”

    “……好。”

    我乖乖趴在秦云并不很温暖的背上,一声不吭,气氛沉闷却不尴尬。

    他静静地托着我的腿,并没有任何“过”的动作,迈着稳健的步子,往我家走去。

    鼻息间,尽是清清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顺着秦云微开的衬衫的领子飘了出来,很是好闻。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拒绝了诱惑,没有把脸颊贴上他那仿佛正在守候的宽阔的肩膀。那样舒服美好的姿态应该是专属于恋人的,而我们并不是。

    从这里回去我家的路并不长,无需加速,也不过五、六分钟,可这一步步地走过,竟好像踩过了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年:我的失落,他的笨拙;我的痴恋,他的温柔。

    在那些应该青春快乐,理当朝气蓬勃的岁月里,我总是阴郁的表情,沉默少语,孤僻又孤独,恰恰反衬了他阳光般耀眼单纯的笑容。那样迥然的我们,竟如此诡异地并肩一起匆匆地走过破碎灿烂的年华。

    很荣幸得到了命运的宠幸,让我在最阴暗的日子里遇见了灿烂的他,得到了那么多的照顾那么多的温柔那么多的关怀。

    能给我幸福的那个人的手,明明已经放到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办法伸手握住。

    于是,就这样和幸福擦肩而过。

    所以以后即便不幸福、不快乐,我也没有了抱怨命运的理由。

    我微微地裂开嘴,真心地笑了出来:谢谢你,秦云,真的谢谢你……

    最后的最后,那么多没能出口的谢谢,在十多年后的今天,终变成了一句无发出声的“祝你幸福”,顺着我的唇逢,烙在他的肩膀。

    楼道的灯坏得很彻底,黑乎乎的一片,秦云显得有些艰难,可是抱着我的臂却那样的坚定,丝毫没有放松,直到我家门口。

    在他松开手臂的那一刹那,我跳下了他的背,没有回头,没有说再见。

    我静静地翻着包,从里面找出钥匙,还未插进去,就被牢牢扣住了手腕。

    低下头,我看着自己今天过于多灾多难的左手,心里一片荒凉。

    传入我耳间的秦云的声音,很压抑,很低沉,带着一些让人想流泪的疼:“郝郝,再见。”

    他说:“郝郝,放心吧,我不会等你。如果有个绝世美女落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将她抢回家。”

    他说:“郝郝,我们还是朋友,一辈子都会是朋友。”

    他说:“郝郝,既然选择了,就珍惜吧。”

    他说:“郝郝,对不起,我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但在我联系你之前,请不要找我。”

    他说:“郝郝,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想这一生,甚至是上一辈子,下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像他那样好的人出现在我身边了。

    对于这样温柔深情的告别,我应该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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