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头缩脑的乡民们也马蜂一样拥围在四周,一边东张西望四处观瞧,一边丝丝哈哈吹着白气。这样一个日子对他们来说,也是值得一连兴奋好些天的谈资。
有一位汉子混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间,如果不是围在脖颈上的青纶围巾,人们一定会发觉他那少了一边耳廓的怪样子。但此刻人们的注意力全在刑场上了,人们和汉子一样,焦急地翘首以待哩。
“来了,来了……”人群一阵躁动。
二菜刀夹持在大盖帽和钢盔之间,他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在人群中间刮来刮去,最终,他失望了,他没看见他最想看的那个人。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一个大盖帽冷冷地问。
他摇了摇头,忽然指着河对面山坡上的镁粉儿矿,说:
“冒烟儿了,你看,又冒黑烟儿了。”
“闭嘴!”大盖帽不耐烦地训道。
他木然垂下眼皮,又蓦地抓住身边的白手套。
“把俺和总统埋在一块堆……”他说。大盖帽们以为他是吓傻了,他准是吓掉魂了,就架起他往挖好的沙坑前走。
“把俺和俺那狗埋一块堆儿呀,千万千万……把俺和总统埋一块堆……”
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冬天的太阳在镁粉矿的一排高高的烟囱后面幽暗地越升越高,仿佛被炉火烤烘着的一块特大的地瓜。连绵起伏的山丘和土头土脑的乡民们一样,挤拥在一起,又延伸向不知名的远处。一团俗名驴粪蛋子的山雀子叽叽喳喳疯叫着,又沙粒似的窜入了云端。
枪终于响了,迟钝沉闷得像老太太放的屁。人群往前一涌,浪一般叠在一堆,几乎淹没了那小小的沙坑。戴草帽裹着青纶围巾的男人被挤到死尸跟前,一眼看到死人惨白的、血糊糊的脸,便使劲往后退,却怎么也退不出去。
血糊糊的死人脸上的眼仁儿,正直瞪瞪盯住他,仿佛冷森森的刀刃。
他感到全身都僵住了。
巴音博罗满族,中国作协会员,辽宁省作协合同制作家。著有诗集《悲怆四重奏》,长诗《苍黄九章》等,并有散文、小说发表在《中国作家》《上海文学》《青年文学》等刊物,曾获辽宁文学奖,辽宁优秀青年作家奖,有作品被《新华文摘》《散文选刊》等各类选刊选载。现在辽宁省鞍山市某单位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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