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这边收拾昨晚的桌子，那边烧水煮饺子。身轻如燕，来回穿梭。偶尔瞥过一眼，笑盈盈的。顾家诚靠在床头，被窝很暖，靠枕也软，他懒的动，这会儿他很享受。这艘航船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海岸。
诊所患者越来越多，效益连月增长。起初，大多患者是奔着英子来的，时间长了，顾家诚的医术又征服了很多患者。两人筹划，三年后要把这个房子买下来。
年过了，雪却加劲了，一场接一场的。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英子起来后马上拎了大扫帚，她要清扫门前的积雪。一会患者就要上门了，她要把诊所一左一右的路清理干净。以往顾家诚在，这些活都是他的。顾家诚不让她干体力活。他说：她瘦瘦小小的如何干了体力活，她干体力活他心疼。听了这话，英子不争气的眼泪差点流出来。顾家诚这几天没来诊所，他母亲出门摔了，股骨头骨折，需要置换人工股骨头。他把母亲从农村接了来，住了院。英子让他安心照顾妈妈，诊所的事不用惦记。
清扫完积雪，英子一脸的汗，正低头冲洗，有人推门进来。以为是来看病的患者，她说：坐下等会儿，马上就好。来人没吭声。回头一看，愣住了。是婆婆。
英子离开家后，峰的生活更自由了，没人说没人管。婆婆偶尔叨唠几句，峰答应的好好的，出门就不是刚才了。原先有英子，跟情人约会是偷偷摸摸的，现在不用顾忌了。俩人天天粘在一起。小情人菲菲二十六岁，是歌舞厅唱歌的，喜欢打扮，今天要戒指，明天要手链。峰掌握着学校一百多台微机的财权，进货，维修，大钱到不了手，小钱提成也算不断。一次两次满足菲菲的需要，太多的就拿不出了，加之两人泡在一起时间长了，矛盾也就多起来。峰看不惯菲菲乱花钱，更看不惯她的坏脾气。要了东西不给买，就几天不开晴，两人开始争吵。菲菲不干了，不被宠了，人家就逃了，理都不理峰，很快又找了个相好的。峰郁闷，没想到自己四十岁的人了，让一个小妮子摆弄的团团转。于是酒更甚了，泡舞厅，夜不归宿。婆婆忍无可忍，打了峰一个大嘴巴。指着鼻子骂他：你还有一点副校长的样吗？文人的斯文都让你丢光了，好好的英子打跑了，孩子也不管，是不是要气死我才高兴啊？长这么大，峰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生气，峰老实了。没几天，峰从梦里醒来，不能说话了，一边身子动弹不了。峰得了脑出血。医生说峰的血压达到了二百毫米汞柱，是酒惹的祸。
婆婆拉着英子的手说：峰病了，动弹不了。离婚那阵，英子恨不得峰死掉，那她也就不纠结了。听到这个消息，却高兴不起来。婆婆说：英子，咋办啊？帮妈想想办法啊！英子明白婆婆的意思，她没接话。婆婆说：回去看看峰，他不想活了，昨天趁我不注意吃了半瓶安眠药，幸亏我发现的早。你开导开导他吧，要不哪天他或许又寻死了。
英子没法不答应，和生命比起来，别的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英子给顾家诚母亲炖了一大锅排骨汤，又买了顾家诚喜欢吃的鸭脖子，把助眠枕也装了去。在医院待久了，别说病人了，好人都受不了，那种沉闷的氛围，容易丧失食欲和睡眠。
顾家诚母亲夸英子想得周到，说顾家诚两宿没睡好觉了。看见英子，顾家诚来了食欲，六个鸭脖子全吃了，还喝了一碗排骨汤。他送英子出门，英子忍不住说了峰的事，她想去看峰，可她不想一个人去。
晚上，安顿好顾家诚的母亲，英子和顾家诚回了家，回了她原先的家。到了楼下，英子站住了，向上望着。三楼口四楼右侧的窗户就是英子原先的房间。这是楼的阴面，当初她把阳面的两间卧室给了婆婆和儿子。窗户透出灯光，卧室有人，峰可能还住在这个房间。住了十五年的地方啊，怎么也排斥不了那种亲切，甬路还是红砖铺的，楼里的一帮老太太张罗好几年要换大块的方砖，还没换。楼前的小花园，光秃秃的，只两棵种了多年的桃树干瘦干瘦。离开这个地方快一年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摁了门铃，虎子开的门。娘俩儿总见面，英子常去学校看他，虎子拉了英子的手，娘俩什么时候见都觉得亲不够。英子来了，婆婆抿开了嘴，看见顾家诚，嘴又合上了。
峰躺在床上，瘦了很多，面部肌肉松弛，向下耷拉着，没有了往日的风光。英子想到被峰打倒在地的一幕，一阵心跳。峰看见英子，头扭向里侧。婆婆拉了峰的手说：英子来看你了，她没忘了你，妈早就跟你说过，英子是个好女人，你后悔了吧。婆婆转向英子说：他说不了话了，我知道他早就后悔了，后悔那么对你。婆婆指指窗帘、沙发罩接着说：看看，这些东西都没换，家还是你原先布置的样子，他心里有你，他早就跟菲菲一刀两断了。英子不愿听到菲菲的名字，她咽了口唾沫，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妈，别说这个了，我就要结婚了。婆婆瞅了一眼顾家诚说：咋能不说这个呢，你在这个家生活了十五年啊，不能说没有感情啊，这家里锅碗瓢盆哪一样不是你买的啊，咋说忘记就忘记呢？英子说：那段生活是痛苦的，我必须忘记。婆婆颤抖着说：英子啊，他现在都这样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他吧，回来吧，回家来吧。医生说了，峰的病急，照顾好了，有三四个月就恢复了，到时候我们又是一个幸福的家了。你不回来我们怎么办啊，我也有病，谁来照顾虎子啊。为了虎子你也要回来啊。提到虎子，英子受不住了，她生婆婆的气，用虎子威胁她。英子转身要走，婆婆招呼虎子：虎子，让妈妈留下来。虎子一把抱住英子说：妈，别走了，我不想让你走，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英子搂住虎子，心里百般滋味。虎子哭了：妈妈，回家吧，你回来我就可以在家吃早餐了，奶奶风湿病早晨腿脚不灵活，做不了饭，我只能自己出去吃。妈，我想吃你做的小笼包子。峰扭过头来，泪流满面。
顾家诚待不下去了。自己成了局外人，成了多余的人。英子难以抉择，应该有他的原因。如果换成自己，梅子和儿子回来了，自己怎么办？英子怎么想？这些他都不能确定。
顾家诚走了，他不想英子受到他的干扰，英子应该在思路干净的情况下作出决定。
雪后的路面很滑，小北风呼呼的刮，顾家诚竖起衣领，依然有风拼命地往里钻，冷极了，他忘了穿英子给买的厚毛衫。路过聚合园，牌匾上方的探照灯坏了两个，聚合园三个字有些暗淡，打不起精神。顾家诚推门走了进去。屋里一个顾客也没有。老板上来打招呼。在这儿吃得多了，早相互熟了。老板说：这么晚还没吃呢？顾家诚嗯了一声。老板问：想要点什么？顾家诚想都没想说：凉拌面。
一大碗凉拌面上来了。肉丝，柿子，绿叶菜，鸡蛋，色彩搭配诱人。顾家诚喜欢吃凉拌面，每次都能把凉拌面吃得热火朝天。现在他却提不起一点儿兴趣。要都要了，吃吧。挑了一大筷头吃下去，凉凉的，从嗓子到胃，一路凉下去，一凉到底，接着全身都凉了，顾家诚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