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遣朱友裕为先锋,令其率军直趋斗门,朱温则亲率大军屯于卫南。当晚,朱温正与李璠商议军情,突有大批飞鸟停在中军大帐的栅堞上,叽叽喳喳,不停地喧叫,而且声音非常刺耳,令二人极为心烦。
朱暄闻听朱友裕驻扎在斗门,便亲率马步军一万余人连夜突袭,朱友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率军撤出了斗门。朱暄进入斗门后,朱裕言道:“朱温大军屯于卫南,肯定是在打濮州的主意,主公不可不防!”
朱暄道:“我也有此顾虑,但斗门乃我郓州门户,也不能不顾啊!”
朱裕道:“为今之计,主公可率军前往濮州,同时放出风去,就说我军正在攻打斗门,朱温必会遣军来救。主公给属下留下一队步军,属下定让汴军有来无回!”
朱暄依计,留下朱裕率一千人在斗门设伏,他则亲率大军连夜赶赴濮州。
朱温闻听朱暄攻打斗门,果然信以为真,当即令李璠、张归厚率一千精骑前往救援,他则率大队汴军随后继进。
天刚放亮,李璠就率领前队抵达了斗门。此时他并不知道朱友裕已经撤出斗门了,一入城门正中朱裕埋伏。郓军一阵乱箭,汴军几乎全被射杀,李璠本人也身中数箭而亡。朱温率后队赶到斗门时,郓军刚刚撤离,朱温又悲又怒,当即与张归厚率领骑军全力追击,一直追到瓠河,方才收军回卫南。
一行人驰至距卫南尚有三四十里的一个三岔路口,突见千余郓军迎面而来。朱温见其有一多半是骑军,知道躲开是不可能的。此时,他身边只有二百余骑,而且长途奔驰以后已是人困马乏,但别无他法,只好令张归厚率军突击。
张归厚领命,率百余骑迎面直突郓军,郓军阵势立时大乱。张归厚冲杀了二十多个来回,郓军只好退去。朱温正在庆幸,突见尘土大起,又有大队郓军杀来,为首一人金盔金甲,正是朱暄!
原来,朱暄已布置罢濮州防务,正率五千人回郓州,刚才被张归厚杀散的只是他的前军。
朱暄此时也看到了朱温,一见他只有二百来骑,心中一阵狂喜,高兴得脸上都乐开了花,口中连称:“天意,天意,朱温的死期到了!”随即高叫道,“谁拿住朱温,赏一州!”一时间,郓军群情激昂,皆高声叫道:“活捉朱温!不要让朱温跑了!”
张归厚连叫:“主公快走!我来挡住敌军。”
朱温无奈,只得在十余骑亲军的护卫下,绕道往卫南飞奔。张归厚率领剩下的汴骑拼死抵挡郓军的冲击,但众寡实在太过悬殊,不一会儿,近二百位汴军骑士就全都战死,只剩下了张归厚一人!
张归厚担心朱温没有走远,只得手舞精钢槊于当道奋力苦战,只身拦阻郓军。不一会儿,战马连中数十箭,倒地毙命,张归厚无奈,只得步行苦战,边战边往后退。
朱暄眼见得朱温已越来越远,急得直跺脚,大叫道:“赶快杀了他!去追朱温啊!”
张归厚独眼之中凶光大炽,已如疯魔一般,郓军皆心生惧意,又惧怕他那根上下翻舞的精钢槊,因而,都不敢靠得太近……
朱温一靠近卫南汴军营寨,就高声叫道:“快去救张归厚!快去救德坤!”张筠见事急迫,也不待细问,连忙率领部众飞骑而出。等他们赶到时,张归厚已身中二十多箭,浑身就像个血刺猬一样,居然还挥舞着精钢槊,挡在道路正中。张筠大叫:“德坤,我们来了!”
张归厚回头望了一眼,竟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朱暄见汴军援兵杀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忙收军回郓州去了。
张筠令八名军士万分小心地用胳膊架着血人一般的张归厚回到卫南,朱温见他已奄奄一息,心痛地泪如雨下,抚摸着他中满箭矢的后背泣声道:“只要德坤能活过来,就是损失再多人马,我也不在乎。赶快给我救治,一定要救活他!”
不久,朱友裕也回到了卫南,朱温自然是一顿责骂。
敬翔道:“既然郓、濮已有所准备,多留无益,不如先回大梁,再从长计议。”
朱温道:“也只好如此了。”
回到大梁后,朱温一面广求名医医治张归厚,一面令人悉心照料,他自己则每日都去探望,如此不到一个月,张归厚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朱温大喜,当即擢升他为中军指挥使。
朱友裕因斗门之失,连累得李璠被杀、朱温遇险、张归厚重伤,心中不免愧疚,便主动请缨去袭取濮州。朱温答应了他,以其为马步都指挥使,朱友恭为都虞候,率马步军十万攻袭濮州。
郓军寡不敌众,再加上朱友裕雪耻心切,挥军猛攻,不到一个时辰,濮州就被攻陷,刺史邵伦被擒。捷报报至大梁,朱温心中稍慰,随后即令朱友裕移军南下,会同庞师古一起攻取徐州。
水龙王
罗隐、杜荀鹤、吴仁璧三人行至金陵后,杜荀鹤便与二人分手回了池州,罗隐邀请吴仁璧往杭州一游,吴仁璧欣然应允。
钱镠自得罗隐之后,文有罗隐、沈崧、皮光业、林鼎、叶简等幕僚,武有成及、顾全武、杜棱、阮结、杜建徽等良将,不禁志得意满,便想做一些流传千古的大事情。
钱塘江江潮汹涌,常常逼迫州城,致使杭州百姓大受其苦。钱镠欲修筑长堤,拦截江潮,但是,涛大浪急,根本就无法施工。钱镠便亲自率人至胥山祠祭祀,祈祷道:“愿江神息忠愤之气,暂收汹涌之涛。”还煞有介事地给龙王去了一封信,信中道:“传语龙王并水府,钱塘借与筑钱城。”
但是,钱塘江依然浊浪排空,声势丝毫不减。钱镠不禁大怒,竟令三千弓弩手迎射潮头。这一招还真管用,潮头低了许多,并移向了西陵。钱镠大喜,立即征募百姓,凿石填江,堑平江中罗刹石,在其上面广置楼台水榭。杭州百姓听说此事后,就给钱镠送了一个绰号,叫做“水龙王”。
治罢钱塘,钱镠又在西湖大兴土木,亭台楼阁、断桥白堤皆为之一新,一时间,杭州山水之美、景色之秀,冠绝江南。
西湖工期未完,钱镠又开始兴筑杭州罗城,扩展杭州郡郭三十多里。
罗隐、吴仁璧一进入杭州,就见许多壮丁在兴修杭州罗城。吴仁璧早就听罗隐说过,钱镠好大喜功,修了钱塘修西湖,修完西湖修官道,修完官道又修罗城,致使杭州百姓劳役不断。罗隐还告诉他了一件趣事,说有好事者在节度使衙门口贴了一张纸来发泄怨气,其上写道:
没了期,没了期,修塘总了又开城!
钱镠知道后,却一笑置之,并亲自写了几个字贴在旁边,道是:
没了期,没了期,春衣总罢又冬衣!
吴仁璧听罢,心中大不以为然。
钱镠早就听说过吴仁璧的大名,一听说他来杭州,便延请入府,厚加接待。钱镠对吴仁璧道:“先生贵姓吴,苏州人;内夫人也姓吴,也是苏州人,说不定先生与内夫人还是亲戚呢!”
吴仁璧却道:“贵夫人乃风雅吴姓,我乃牛马市前吴姓,恐非一族。”罗隐听他有“风马牛不相及”之意,担心钱镠怪罪,便转了个话题对钱镠道:“主公有所不知,廷宝不仅文才出众,且少学老庄,擅星象之学,对佛学禅理也知之甚深。”
钱镠道:“如此说来,先生对儒、道、释三教俱已精通了?”
吴仁璧连连摇手:“昭谏谬说,吴某也只是知道些皮毛而已。”
钱镠兴趣大增,问道:“先生既知三教,当知释迦如来是何人喽?”
吴仁璧正容道:“是女人!”
钱镠大奇,问道:“何以见得?”
吴仁璧正色说道:“《金刚经》云:‘敷座而坐。’若非女人,何用‘夫坐’,然后‘儿坐’呢?”
钱镠、罗隐大笑。钱镠又问:“老子又是何人?”
“也是女人!”
“何以见得?”
“老子《道德经》云:‘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老子若非女人,又怎会‘有身’呢?”
钱镠笑得肚子发痛,罗隐笑道:“如此说来,孔夫子也是女人喽?”
吴仁璧仍然是一脸肃然,说道:“正是!”
“这又有何为证呢?”
“《论语》云:‘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若非女人,何必‘待嫁’呢?”
话一出口,三人皆笑得前仰后合,良久才住。
钱镠笑道:“先生果然是满腹才学,先生既然精通天象,不知可否为钱某占上一卦?”
吴仁璧道:“明公看我这游戏之人,可像知天象者?”
钱镠累次出言相求,吴仁璧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为之,钱镠心中甚为不悦。
次日,罗隐携吴仁璧去拜访韦庄。吴仁璧对韦庄这位名闻天下的“秦妇吟秀才”一直心向往之,二人一见,自然是惺惺相惜,谈得甚是投机。
韦庄听说崔涂、崔远、韩偓、吴融、唐备、王驾、李琪、吴仁璧、杜荀鹤等旧日好友相继登第,心中不免有些怅惘。吴仁璧劝道:“以韦兄大才以及近十年来的历练,若能出山应考,必然是一跃龙门,名登金榜。”
罗隐也道:“贤弟已近不惑之年,难道就这样终老湖山不成?”
韦庄看着莫愁,微笑不语。
莫愁满面含笑,故作不见,说道:“今日高士雅聚,妾身愿献歌一曲,以助酒兴。”
罗、吴二人大喜,说道:“正想洗耳恭听。”
莫愁一反常态,玉手拨出的琴声竟昂扬激越,恰似烈马奋蹄。随之,莫愁唱道:
大天苍苍兮,大地茫茫。
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狐神鼠圣兮,薄社依墙。
雷霆一发兮,其孰敢当!
荷贞人兮信义长,
令骨肉兮还故乡,
永言惭愧兮何时忘!
莫愁唱罢,罗、吴二人连声喝彩。韦庄道:“既是爱人也如此激励,我怎敢懈怠?明日我就赴京赶考,只是天下战乱不断,莫愁跟随不便,还请昭谏兄照顾。”
罗隐道:“这个自然。”
又过了几日,韦庄便带着杨金离开了杭州,赶往长安。
韦庄走后,钱镠多次欲聘请吴仁璧入幕,但吴仁璧始终没答应。后来,钱镠才听罗隐说吴仁璧有意于朱温,心中不禁大为恼怒。
不久,杭州罗城修好,钱镠召罗隐、吴仁璧一同登城观览。这罗城果然巍峨壮观,城坚楼高。钱镠对吴仁璧道:“罗城设计之初,昭谏可是出了不少力。当初,钱某意欲城楼向外,昭谏坚执向内,最后还是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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