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这点勇气都莫得,我早同她吹了!”少裁缝胸口一挺,很气派地说:“老太婆再凶,小珍毕竟是幺妹子,再大的事,撒个娇就过来啦。”
“碰到你这号女婿,更是怄人啰!”小潘高兴地打趣道。
窗外,李委员挥挥拳头,恨恨地喊道:“不管咋说,镇里的老辈子不得答应!”她拉着王所长走了。
少裁缝和小潘不再争了,他们朝专心一意品酒吃菜的照相师喊道:“喂,你咋办啰?”
照相师用白手绢抹抹油嘴,从容地道:“美,我还不懂么?早有安排哟。等你们的事一办好,我便开始新业务,先拍几张彩照,把橱窗换了。再做几套新式衣裙,出租拍照。还要学省府,来两套西装和结婚礼服。少裁缝,你会做么?”
“这……不会学嘛!”少裁缝红着脸搔了搔头。
照相师来劲了:“搞四个现代化,我们干服务行业的就要使人们日子过舒服,生活更甜美,都八十年代了,还怕那些老封建么?不光我们,镇里的店铺都要正儿八经地改革,冠冕堂皇地开展新业务和创造新产品,让人们瞧瞧。竹溪镇的年轻一辈也还跟得上时代……”
“老照……”小潘想插个言,又说不上来了。
“有屁就放嘛。”照相师的演说被打断,有点不高兴。
小潘鼓起勇气,说:“我们三个凑钱,也去买台‘三洋’,好学洋文。”
“学外语么?”照相师自得地一挥手:“我早想过啰,报上说过嘛,实现四化,不光要发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还要学习外国的先进经验。你我都才二十上下,有了决心,还怕学不会外语么?”
“哎,话说多了是包水,我们这就去找肖洁。”少裁缝早已坐立不稳,急躁地嚷道。
三个小镇的美学家,气宇轩昂地走出了“青竹酒店”。
赶场的第二天,照例是小镇的休息日。三个立志变革的青年,聚在照相馆的摄影室内,预习他们就要在小镇舞台上演出的现代节目。肖洁做了他们的顾问,李小珍则在少裁缝的鼓励下,即将成为小镇的第一个“现代青年”。
穿衣镜前,小潘在给李小珍烫发。这套设备他和照相师忙了一个晚上,才装配成功。他小心翼翼,每个动作都三思而行。肖洁伴在小珍旁边,不时做些鼓动和解释。小珍是个俊秀而开朗的姑娘,椭圆的脸蛋,生动的丹凤眼,周正的鼻梁下一张线条分明的小嘴。小潘打量着她,满有信心地想:烫好发,她就更加淳朴可爱啦。
少裁缝搬来了他的缝纫机,一丝不苟地在完成连衣裙的最后工序。他为自己在原样式基础上的创新——衣领袖口加了一条荷叶边,很感得意,一边干活,一边跟着“三洋”哼歌:“幸福的生活靠劳动创造,幸福的花儿要靠汗水浇……”
系白色工作围裙的照相师,一幅大美术家的派头,在墙壁上画广告。一位秀美妩媚的卷发女郎,已在吟吟地微笑了。他不时退后几步,双手抱在胸前,眯缝着眼,现出一种自我陶醉的神情。突然,灵感爆发,又跳上前去,在画纸上几抹几勾,简直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造中了。
“哎哟!轻点,背时的剃头匠。”小珍叫道。
“对不起,新家什没用顺手。”小潘赶紧道歉。
少裁缝白了他一眼,用教训的口气说:“头一炮要打响,不然老照难得画广告。”
“嗯——”肖洁耸耸鼻子,怀疑地四周望望:“好像有点糊味。”
“哪里?是不是头发?”少裁缝一跃而起,冲到小珍跟前。
“我的头发哟!”小珍跟着喊道。
“莫动,莫动,”小潘慌了手脚:“我马上检查。”
几个人慌作一团,小珍动弹不得,急得眼里泪花直闪。
糊味越来越浓,小潘突然喊道:“该不是连衣裙烧着了?”
“不,不会!”少裁缝扑过去,抓起连衣裙直抖,没见冒烟。
“还没开战,就稳不住阵脚。”照相师不满地咕哝一句,伸手抓过少裁缝的熨斗,喊道:“闹啥哟,这儿糊啦!”
一块碎布片,已被熨斗烤变了颜色。
一场虚惊,大家抹把汗,都笑了。又开始工作,少裁缝再不敢轻松自如地哼歌了。
三个好友几乎同时发出欢呼,烫卷发,画广告,做连衣裙,都顺利完工。大家顾不得欣赏,忙张罗收拾,让照相师拍照。
水银灯亮了。明亮柔和的灯光下,站着两个穿连衣裙的卷发姑娘。她们一样清秀健美,一样天真可爱,一样淳朴聪慧。她们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带来青春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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