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1
滴答。
滴答。
一滴。两滴。
水？
不，不是水。
好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直到第三滴滴落在脸颊上的时候，柊枳音才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是血。
她的眼前，有一双白色的翅膀在流着猩红色的血。染红了羽毛上的纯白，呈现出的是一种华丽颓美的景象，那对比鲜明的色彩划破了黑暗。拥有那双翅膀的人轻轻抖动了一下羽枝，大片的羽毛沾染着血迹掉落在床上，氧气罩下的柊枳音想要开口询问那个人是不是受伤了，然而还没等她抬手摘掉氧气，那个人便略微侧过头来。
她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眼波在黑暗之中闪烁着银色的光。
她在哭。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看不清她的脸，但柊枳音却感觉她身上的气息那样的熟悉。
我见过你吗。
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能够帮助你吗。
这些问题并没有问出口，就听到了她的请求，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无奈的说道：“请帮帮我，至少，请把身体暂时借给我。”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帮助她呢？只是把身体借给她就可以了吗？借给她的话，又能够做什么呢？柊枳音困惑的想要追问，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梦很快就醒了过来。
柊枳音再次睁开双眼时，纱帘外的房间已经充满了阳光，又是新的一天到来，然而她还在为刚刚的那个梦感到困惑。
梦里的少女，流血的翅膀……是天使吧，是一个在流泪的天使。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柊枳音揉了揉头，太阳穴有些痛，好奇怪的感觉，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就好像那个天使，是她自己一样。
她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撩开纱帘，走下床的那一瞬间，脚趾碰触到地面，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冰凉触感。
柊枳音一愣，抬起头的瞬间睁圆了双眼。
现在的她，竟可以走出无菌的纱帘里？而且，还能够站起身来，并且走动的过程中完全不会感到吃力，身体也没有什么地方不适，太奇怪了，从小到大的十六年来，她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也是第一次走出纱帘。
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她就像个初生的婴儿般，满眼的惊奇与赞叹。
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可以呼吸到真正的空气，那是和氧气完全不同的味道。柊枳音立刻小跑到窗台边，研究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了打开窗户的方式。推开玻璃窗，有风吹进来，她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风中的气息。
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
花香四溢。
不是梦，这不是梦。她就知道，奇迹总有一天会降临，她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再靠氧气度日，也能够随意的支配自己的身体。
兴奋的感觉难以抑制，柊枳音不停的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偶尔还会小跑起来，接着快乐的笑出声。因为太过激动，她不小心将放在书桌上的相框打翻在地。
砰嚓——
相框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相框的玻璃表层全部摔碎，柊枳音露出遗憾的表情，蹲下身子将埋在玻璃碎片中的照片拾了起来。
大概是三四年之前的照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照片里的树夜在那时是十四岁。身后站着爸爸和妈妈，他们的双手搭在树夜的肩上，三人面向镜头露出温暖的笑容。那一年的树夜获得了小提琴大赛音乐赏一等奖，仅仅十四岁就已经达到了同龄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度，成就了他自己的一个颠峰。
三人的照片，没有她的身影。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无法走出无菌的纱帘内，所以是不可能去相馆的。就算可以带着摄影师回到家里，可看到这样一个无菌的地方，一定会吓到对方吧。
果然，她无法成为一个可以令父母骄傲的孩子，甚至都无法让世人知道她的存在。
如果能够一直拥有健康的身体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
柊枳音望着照片露出了伤感的神色，可渐渐地，她发觉到了照片中的某种异样。十四岁的树夜，好像同十四岁之前的树夜不同。非常微妙的变化，她无法很好的表达出来。总觉得，照片的树夜像是另外一个人。
更加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那样的树夜陌生，反而更熟悉，就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她知道的，那个人。
没错，她一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柊枳音皱起眉，闭上眼睛的同时，脑内有记忆的片段闪现。
暗寂的古堡，黑夜中，有钟声敲响了四次。铛，铛，铛，铛……树丛里传来了乌鸦嘶哑的鸣叫，熊熊燃烧起的大火，冲天的猩红火光，然而大雨骤然落下。
雨水浇灭了火，有天使从天而降。
纯白色的美丽翅膀，振动，掉落在地的羽毛。
天使们在履行上帝的指令，他们将古堡前的一对恋人强行拆散，带走了少年，又想要当场处死少女。
天使们举高了长长的利剑，刺向了少女的胸口。
血液潺潺流淌而出。
少女孤独的沉睡在血泊中。她并没有死去，有人救了她。那个人在哼唱着一首梦魇般神秘而又迷离的歌，如同一场天籁：
——迷失在东之国的孩子们喔……不要走进妖精游乐场喔……不要路过鸟笼一般的乐园……更不要相信那个少年的微笑喔……知更鸟会被杀掉……伦敦的大桥塌下来……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快逃，快逃……——
那个人的身上，有着奇妙的香。
那个人的眼里，有着血色的红。
他对少女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玛利亚，我们又见面了……”
脑内的记忆到这里截然终止，因为柊枳音突然捂住头大叫一声，接着便受不了的跪坐在了地面。
头好痛，痛死了，有什么东西在分裂一般，她感受到不妙，所以及时终止了记忆的回想，可痛苦没有随之减少，反而越发剧烈，于是她生气的吼道：“不准抢！我不会把身体交给你的！”
她懂了，是梦里的那个在哭泣的天使想要抢夺走她的身体。并不是不想要帮助她，而是好不容易拥有了现在这样健康的身体的柊枳音，不希望将这得来不易的幸福交出去。这个身体不能借给任何人，如果不还给她的话该怎么办？所以不能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答应。
脑内的声音还在持续着叫嚣。
她从地面上爬起来，抓过桌子上的花瓶用力的摔在地上，大叫着：“吵死了！吵死了！闭嘴！不要来烦我！”大概是她的态度过于坚决，所以脑内的杂音渐渐的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一切终于回归平静，柊枳音睁圆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起手指摸了摸脸颊，却发现有湿润的泪水。
为什么要哭？
她不知道原因，但却莫名的感到悲伤，就像与脑内消失的那个声音产生了共鸣。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用力的推开，出现在门外的是妈妈夏莉，她听到女儿房里传出叫喊，便迅速的冲了过来。然而在看到柊枳音的一刹那，她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枳音……你……你怎么走出纱帘了？你，你可以走路了？”再看一眼满地的玻璃碎屑，这些都是她砸坏的吗？
她竟有力气？这是不是表示，她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病了十六年，就连医生都无法查出她病症的原因，所以只能靠氧气与无菌的环境维持生命。然而现在，她不需要氧气也能够站在无菌的纱帘外面，简直，就像是普通的，毫无病痛的孩子一样……
“妈妈……”柊枳音望着夏莉，本想要微笑的，可是胸腔突然一阵剧痛，她猛地捂住嘴，却还是咳出了满手的血。
血迹顺着指尖的缝隙滴落在地，她突然感到头晕，双脚无力的倒下去，大片的黑暗覆盖了她的视线，她失去了知觉。
夏莉惊恐的大叫着女儿的名字，声音里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神啊，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么，就请不要让她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不然……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残忍了。
STAGE 2
很想感受真正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很想结交要好的朋友。
很想尽情的奔跑。
很想亲眼见见薰衣草是否真的是紫色的。
很想做好多事情，譬如和大家一起吃早饭；譬如能抚摸小狗的毛发；譬如能够去学校上课；譬如可以去看树夜哥哥的小提琴会……
那么多那么多的愿望，为什么一个都无法实现？
小时候，就连得到妈妈的一个吻，都是一种奢侈。连“吻”都会带给她细菌，连“吻”都不被允许。
可就是这样在别人眼里看来“毫无意义”的人生，她依旧度过了十六年。漫长的十六年，从未踏出过房间一步。心想着这样坚持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出现奇迹吧。
总有一天，她的身体会好起来。
总有一天，她会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
一直怀揣着这样的心愿，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然而此刻的她却躺在白色的纱帘中，氧气下的她面容苍白，几乎毫无血色。围绕在她身边的是穿着无菌衣的进行抢救的医生，心电图始终呈现虚弱的状态，主医生走出纱帘，摘下蓝色的口罩，满头大汗的征求柊家夫妻的意见：“令千金现在的情形很危险，如果用电击的话，还有挽回生命的可能性。但是令千金的身体素质天生就极度虚弱，用电击的话，恐怕……”
听到这样的话，夏莉露出痛苦的表情，悲伤的捂住嘴流下眼泪。丈夫佑也环抱住她的肩膀，也陷入了哀痛的沉默。
时间紧迫，不容一秒的耽误，医生又催促了一遍：“柊先生，柊夫人，请你们快点做出个决定！”
最终，是佑也皱紧眉头，狠心般的说道：“那么……请为我的女儿做电击，只要有一丝可以挽回她生命的希望，我们都不想放弃！”
医生点点头，重新戴上口罩跑回了纱帘内，准备好电击器材，贴到柊枳音的胸口上。
“砰——”
第一次。
“砰——”
第二次。
“砰——”
第三次。
戴着氧气罩的柊枳音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她的身体猛烈的弹起，再摔落到床上，反反复复，她的双眼仍然紧闭。
站在父母身旁的柊树夜紧紧的握住双手，看着眼前的状况，大脑又因医生刚刚说过的那些话而发出嗡嗡的巨响，就如同是飞机失落坠毁般的声音。
——如果用电击的话，还有挽回生命的可能性。
——但是令千金的身体素质天生就极度虚弱，用电击的话，恐怕……
恐怕会死，对不对？所以，就算现在采取了电击，她还是没有醒。
现在这种局面，无论怎样做，能够让枳音获救的希望都很小。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病情恶化？明明昨天还很正常，然而现在，她却紧闭着双眼躺在白色透明的纱帘里，脸色苍白的吓人，她的裙摆上还沾有咳出来的血迹。
柊树夜咬紧牙齿，他很怕，害怕就这样失去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他在心里不停的祈祷，恳求上帝不要带走她。
不要。
不要带走他的枳音。
从小到大，除了她以外，他再没有值得在乎的人。比起父母，他更爱枳音，每次来到她的身边，他都会感到自己像被净化了一般。所有的邪念都消失不见，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喜欢自己一点。
若是没有了枳音的话，那么他还剩下什么？
没有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那样的人生，他不敢想象。就算这是不符合道德的爱也好，就算别人说他肮脏也好，他都无法停止这种想法。喜欢枳音的心情，已经超越了亲人与恋人，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估计除了他以外，也不会有人能够懂得。
她是唯一的妹妹，也是唯一的挚爱，比他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那么，你想不想救她？
脑海里突然回响起了卡诺的声音，柊树夜一惊，不由的感到愤怒。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跑出来干什么？是来看笑话的吗？觉得现在的柊树夜很狼狈对不对？
于是他恶狠狠的在心里回话：“给我滚！不要来侵占我的思绪！”
——别这么凶，我可以帮助你。
“什么？”柊树夜先是惊讶，随后冷哼一声，“开什么玩笑啊，又来这招，反正都是你的把戏，你无非就是想要抢走我的身体。”
——这种说法可真是无情，我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帮你。
卡诺，他值得相信吗？
柊树夜不想冒任何风险，他一咬牙，依旧否决，“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你给我立刻消失！”
——你实在太固执了，柊树夜，现在还来得及，等到她真的死了，再想复活的事情就很难了。你以为我会骗你吗？别傻了，她的体内有玛利亚在，如果她有什么闪失，玛利亚也会一起消失的。
说到这里，卡诺的声音已经带出一丝怒意。
可是……
——你还在犹豫什么？也是时候该承认了吧，柊树夜，尽管我是你的前世，可我们始终是同一个人，就像你妹妹，她不仅仅是柊枳音，她也是玛利亚。就凭你在今生也还是会爱上她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和我是无法分开的，我们拥有相同的灵魂。
如果接受了他的帮助，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也就代表他认可了他的存在，他和他，从今以后就要开始共享同一个身体了吗？
他，一直坚持了这么久，就要在此刻认输了吗？
就在柊树夜迟疑时，仪器上的心电图突然传来了“哔——”的一声长鸣，他猛然一怔，恍惚的抬起头去看，心跳图显示器上只有一条长长的电波。平缓而长远，没有任何的起伏，好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线段。
所有的医生都从纱帘里走了出来，他们摘下口罩，向柊家夫妇无奈的摇了摇头，歉意的说道：“很对不起，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夏莉当场便晕了过去，佑也扶住她，有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滑落。
医生们叹息着，纷纷走出了房间，只有柊树夜一人默默的走到纱帘，撩开，望着她的脸。他伸出手，替她摘下氧气，手指抚上她的脸，为她擦掉了额角的汗水。
“枳音。”他轻唤，“醒醒，我来看你了，睁开眼睛啊，睁开眼睛看看我。”
没有回应。
他扭紧眉头，不愿相信这样的真相，晃动着她的肩膀，“别玩了，我真的会担心的，别玩了好不好，枳音，你看，我现在没有穿无菌衣也可以进来哦，爸爸妈妈也没有责骂我，你应该感到高兴，快对我笑啊，枳音，对我笑！”
然而无论再怎样呼唤她，埋怨她，都没有用了。她不会再睁开双眼，连睫毛都无法眨动一下，意识到这些的柊树夜渐渐冷静下来，他趴在她的枕边，静静的凝视着她，仿佛回到了刚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低声呢喃，泪水顺着他的鼻梁流淌在她的脸上，“没关系的，我不会离开你，枳音，所以你不要害怕，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到你身边去。”
“我们是一起出生的。”
“所以我们也该一起死。”
手指轻轻的抚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还有她的嘴唇，柊树夜露出微微笑意的同时，又听到卡诺的声音，他说：“天真，你以为光凭死在一起，就可以结束一切痛苦了吗？”
柊树夜没有理会他，只是厌烦的闭上了眼睛。
卡诺继续说下去：“死亡是没有用的，那只不过是懦弱的表现。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才会沦落到如今。你也不想像我一样吧，死去之后将灵魂寄托到你的下一世的体内，那样才更悲惨。”
柊树夜重新睁开眼睛，半晌，他懒散的开口：“……你究竟想说什么？”
“既然来不及救她的命，那么就想另一个办法。”
“另一个？”
“你觉得，复活她怎么样？”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最好早点抛弃你的死脑筋，否则永远都不会快乐。实话告诉你，柊枳音的死活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要不是她体内有玛利亚的灵魂，我才不会在乎。说白了，我要复活的人是拥有玛利亚灵魂的柊枳音，这样你该懂了吧？”
柊树夜沉思了许久，才终于回答：“……你要我怎么做？”
“只要让我可以随意的控制你的身体就好了。”
“我能相信你吗？”
“树夜，你要明白，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
“……卡诺，告诉我前世的事情吧。”
“……”
“我想知道，你和玛利亚是怎样分开，又怎样转世的。”
在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成千上万的快乐与悲伤。魔术师的手杖可以在半空中旋转，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河流仍在不停的穿梭。
然而，你是否还记得？
不论贫穷，不论贵贱。
不论等级，不论疾病。
我始终都会不离不弃的爱着你，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哪怕是死神和上帝。
我会追随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请相信，我时刻未忘，我们曾经相互的约定。
STAGE 3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好听的故事。而是一个灰暗的，没有光亮的，又有些残忍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有关于卡诺与玛利亚之后的命运，所以柊树夜安静的听着脑内的另一个灵魂来讲述这个曾经的故事。
时间追溯回到中世纪，距离柊树夜与柊枳音的时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距离，间隔着一百多年之久。
望着斯坦夏城堡那冲天的火光，当时的卡诺与玛利亚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心理。相反，他们反而觉得得到了解脱与自由。尤其是卡诺，他早就已经受够了斯坦夏家里的每一个人，斯坦夏伯爵那病态的爱，令他深感嫌恶。从卡诺八岁那天起，患有梦游症的斯坦夏伯爵几乎每晚都会到他的房间里，逼迫他答应继承斯坦夏家族，不准离开斯坦夏家一步，永远做斯坦夏家的傀儡，如果他反抗的话，斯坦夏伯爵就会对他拳打脚踢，原因其实很简单，斯坦夏伯爵无意间得知了弗洛并非他的亲生儿子，是斯坦夏伯爵夫人隐瞒了他多年的秘密，继而，斯坦夏伯爵开始冷落弗洛和他的母亲，将全部的父爱都倾注到了卡诺的身上。可那种爱过于变态，令人难以理解。
不过长久下来，卡诺也学会了聪明的应对，只要假装答应他就好。然而漫长可怕的夜晚结束之后，斯坦夏伯爵在第二天就会忘记前一个晚上里发生的事情。他从不知道自己患有梦游症，也记不清自己对卡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但他的过与偏爱，仍旧导致了斯坦夏伯爵夫人对卡诺的嫉妒。
也是因此，才会出现最终的悲剧。
住在斯坦夏城堡里的每一个人，心灵几乎都是扭曲的。卡诺也不例外，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正常，他早就已经被摧毁了。所以他知道，自己对于玛利亚的爱，也是一种不正常的爱。
过分的在乎。
过分的占有欲。
早晚都会伤害到对方。就像现在，他已经感受到自己将会带给玛利亚的厄运。因为至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的眼被斯坦夏城堡燃烧的大火染红，但火势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有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大火被浇灭，斯坦夏城堡也成了一片死寂的废墟。
阴沉的天空中忽然有几道金色的光芒刺破了寂静，当时的卡诺与玛利亚一同抬起头看去，两人的瞳孔猛地缩紧。
不是梦。他们亲眼目堵。
白色的翅膀，金色的长发，钻石一般闪亮的眼睛，从天而降的是三名穿戴高贵的天使。没有性别的天使，高挑美丽的天使，他们手持利剑，奉主之名降临于此。
玛利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见到了真正的天使，最主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天使的存在。
有天使的话，也就代表真的有神明。
神将惩罚一切罪恶，所以谴派他忠诚的使者，来人间审判污浊的灵魂。
名为西法的天使长穿着金色的制服，他从腰间拔出镶有红色钻石的利剑，面无表情的将剑刃指在卡诺的喉咙前，他说：“卡诺，人间的游戏你差不多也该玩腻了吧？父神要我们来带你回去，我不想浪费时间，希望你不要反抗。”
父神？卡诺，他认识这群天使？玛利亚惊诧的皱紧眉，想要跑到卡诺身边，却被另外两名天使紧紧的扣住了手臂，她一急，只能大声喊道：“卡诺！”
卡诺看了一眼玛利亚，转过脸对面前的西法开口：“放开她。”
“哦？”西法缓慢的侧过眼睛，目光落在玛利亚的身上，不屑的冷哼一声，“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卡诺，你和你母亲一样，都喜欢在一些不相干的地方沾花惹草呢。看她的模样，应该只是平凡的人类。哼，比起你母亲，你的眼光还真是差。不管怎么说，你母亲看上的还是个爵位比较高的恶魔，别走下坡路啊，卡诺。”
他在说些什么？玛利亚一句都听不懂。
爵位？
恶魔？
卡诺……难道说，他并不是人类吗？
见到玛利亚异常惶恐不安的眼神，卡诺只是微微皱起眉，略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玛利亚，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告诉你。”
“现在告诉她也不晚。”西法手中的剑又逼近了卡诺的喉咙，他的声音冰冷，仿佛不带有一丝温度，虽然他在看着卡诺，可是话却是对玛利亚说的：“这位人类的小姐，想必卡诺一定有不少秘密瞒着你。譬如说，他之所以会被孤儿院的修女收养，完全是因为他那个身为天使的老妈私自怀上了恶魔的孩子，因为我们的父神不肯原谅她，她只好把还是婴孩的卡诺交给了修女。如今她自己下落不明，卡诺又在人间逗留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我们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要把他回收。”
不可能，这不可能。玛利亚不停的摇着头，卡诺怎么可能会是天使的后代？他明明是人类，同她一模一样的人类，而且，而且……
“天使都是没有性别的，卡诺他有性别，所以你们在骗人！”玛利亚脱口而出。
“傻瓜。”西法的眼睛沉下来，“天使会因爱而改变性别，如果爱上的那个人是男人，天使就会变成女性体。反之，对方是女人的话，天使最终会成为男性体。卡诺和他母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怎么可能……
玛利亚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些，然而她看着沉默的卡诺，他始终没有否认过一句，这说明——他默认了。
就在玛利亚不知所措的时候，扣住她手臂的其中一名天使撒亚突然皱起眉，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对西法说：“西法，她的身上有血的味道，是‘那个人’的味道！”
这话一出，西法不由的一怔，他稍微回过头，眼神变得尖锐而恐怖，他直视着玛利亚，冰冷如刀的声音滑出：“喂，女人，你是怎么找到‘那个人’的？”
“什么……？”玛利亚不懂，“那个人”是谁？
西法转过身，手中的利剑也放下来，不再理会卡诺，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向玛利亚，语气充满威胁的意味：“说，‘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我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西法的双手握住剑柄，突然将利剑高高的举过头顶，对准了玛利亚的额心，“告诉我，斯瑞尚在什么地方？否则，我就亲自刺透你的身体，在你血液里搜寻回忆。”
斯……瑞尚？她并不记得这个名字，泛着冷光的利剑令她惊恐的睁圆了眼睛，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卡诺的背脊不禁一凛。
不要。
不要。
“不要！”那是第一次，卡诺的声音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天使，永远都是纯洁而神圣的。
他们闪闪发光。
没有人会认为他们邪恶。
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如何残忍的将调香师一族驱赶出天国，逼迫他们离开了神的身边。
同样美丽的，耀眼的调香师……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