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很愿意坐在二姐和海霞中间的,因为站着说话的那个叫老师的家伙又年轻又帅,一看我就笑。可是他总在唠叨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所以烦了我就理直气壮地大叫,二姐,背我出去玩儿!每次我一喊便是哄堂大笑。二姐瞪大眼睛剜我,海霞则迅速捂我的嘴。到底是姊妹花,配合真好。
后来姊妹花就有了一个专门对付我的狠招。只要碰上那个老师的课,二姐就事先背着我在外头逛悠,海霞多余地跟着。忽然,姊妹俩四只手在我屁股上又掐又拧。我鬼哭狼嚎,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展现我的委屈。谁知这正好着了她俩的道,哭累之后我就睡着了。醒来时,总看到老师一脸微笑着出门,而二姐和海霞则怔怔地望着老师的背影出神。
他正眼都不瞅咱俩一下。
就是,提问从来都不朝这边提。
姊妹俩愤愤地嘀咕几句,二姐用指尖戳我额头,都是你这个累赘。骂是骂了,可是我从那一戳中感受到一种力量,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初二下学期,二姐和海霞疯了一样跟书本过不去,海霞还把被褥搬到了二姐的床上。从床中央被挤到靠墙,我也只能忍着,我怕这姊妹俩朝我发疯。
初三摸底考试,海霞蹿到了第一,是年级第一,二姐第二,年级第二。
再上课时,老师笑眯眯地在姊妹花面前教了我一个好玩的游戏,就是把数字从一到一百挨个往下写。于是我乖乖坐着,把这个游戏一遍又一遍做着。每一遍下来,我只能看到老师两次,一次是他说上课,我低头就写,等我大功告成时,他正好微笑着说下课。一遍下来,我能得到他给我的奖励,一根粉笔。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的屁股不用再经常青紫淤黑。
二姐和海霞也有变化,两张瘦削的脸庞红润亮泽,眼睛里神采飞扬。于是我暗下决心,以后我考试的话只考第一或第二,不然没人睬我。
渐渐地,我在一节课里可以玩两遍游戏,老师便给我换了个新的,就是把它们加着减着玩儿,似乎更有意思。有一天我正沉迷于此,海霞忽然慌里慌张地跑回教室,跟二姐咬耳朵。
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物理老师说他结婚了。
真的假的?
真的,他们在吃喜糖,还给了我一把。
海霞真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花花绿绿的÷我放下手里的游戏,把那把糖数了又数,是九个。后来这九个糖全被我自己吃了,因为姊妹花突然没了声音,面对面趴在桌子上,大眼瞪小眼。
虽然我嘴里甜了半天,但我又有那种预感,她俩还要出什么事。
不过这次等了很久,似乎初三的上学期姊妹花都在酝酿,我都等急了。那天上课很奇怪,姊妹花让我坐外首,她俩则埋头看抽屉里一本厚得吓人的书,咬着指甲,很入神。
老师三两步就能到面前时海霞才有反应,用胳膊肘捅了捅二姐,但显然来不及了。海霞忽地站了起来,把我带得一个后仰,咕咚摔在地上。老师扶我的时候我在哇哇大哭,但我还是看到了二姐的动作,她用海霞做掩护,扬手把那本书扔到了窗外。
老师喝住满屋哄笑,搜了二姐和海霞的抽屉。当然,他一无所获。疑惑地看了看姊妹花,他说,你们俩把我刚才要求背诵的课文背一遍。
一起背吗?海霞问。老师怔了一下,愿意的话可以啊,本事不小。
互相对视一眼,二姐和海霞真的异口同声背诵起来。但很快我就知道她俩背的不是课文,因为教室里乱了套,全是笑声。我看到老师的脸红了一下,又白了一下,然后他厉声问,你俩背的是什么?
老师问第三遍的时候已经是咆哮了。于是有人小声说,是《窗外?,琼瑶的。
就在那堂课上,二姐收拾了书包,一把扯过我,噔噔出了教室。我意识到可能回不来了,因为二姐拎着她的板凳。于是我留恋地回头,想再看一眼老师,却见海霞也跟了出来,头昂得高高的,像鹅。
那天晚上,姊妹俩都哭了,还说了很多话。她们似乎还第一次有了分歧,海霞说是不是太早了,还有一学期呢。二姐鄙夷地说,还有一学期又怎么样?你就是考全乡第一全县第一,还不是迟早要回来种地?
我一直醒着,听到这里我插了话,爹说考全县第一可以上师范,当了老师就好了,纸笔墨水都不用自己买,就连住都是公家的房子。
去去去,一边去,明天给你铺床,睡自己屋。
第二天,我和海霞都从二姐的床上搬走了。
从那天开始,姊妹花拆开了,二姐跟母亲一样,太阳没出山就下地侍弄庄稼,太阳落山了才回家侍弄鸡鸭牛羊。姊妹花姊妹花,想来海霞应该也是一样吧。
我呢?没人背我了,我孤零零地熬过了年,搬着板凳去上了学。村里没有幼儿园,所以我插班上小学。为此父母很为我骄傲,因为村里人都说我五岁就上一年级,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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