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强

    这回，我的故事发生的事情，年代有点吃不准了，只得套“从前”了。从前，这个古老的小镇，居住着一个木匠，一个画家（我想，只要有人类生息的地方，都存在着这类角色），各自的技艺精湛、巧妙，然而，他俩却是冤家对头，都忌恨对方享有的名誉。

    这天，木匠托人请来了画家。画家心中已猜出几分，便和和气气地落座，不露声色。木匠一招手，一个窈窕女子飘然出来摆酒、上菜。木匠、画家酒来杯去，开始切磋技艺，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本来，酒量都不差，有个美貌女子在一旁照料，似朵彩云一样飘来飘去，那画家平增了三分醉意，其实，他平常还没这样开怀豪饮呢。酒在他的血液里沸腾，他那神态便有些放肆起来，不过，他脑子还清楚，就没做出失礼的举动。他想：往常，怎么没听说木匠还有这么个女儿呢？

    木匠一一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劝酒、聊谈，也显出几分醉意。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木匠说：“天不早了，今儿个，你就歇在我家，房间宽敞呢。”

    木匠两腿有点打晃儿，指指女子，说：“你伺候画家歇好了。”

    室内，烛光朦朦胧胧。画家醉醺醺地痴望着忙乎铺被褥、端热水的女子，他那散漫的心顿时就有了着落一他头一回生出结婚的念头。而且，他突然发现自己老了许多——面对青春美貌的女子。

    画家唤女子过来，女子却伫立不动，画家想，好害羞呢。他趔趄地去拉她的手，不料，一使劲儿，女子竟倒下了，撒开一地的木制构件。画家顿然醒了七分。他一瞧，佩服起木匠的手艺了，心里却像受了捉弄似的羞恼。

    翌日，木匠起身，听着门外一片宁静，他得意地笑了。他知道画家既清高，又虚荣。这回，够你受的了。他想。

    他出门，看见画家睡的房门还紧闭着，他想着这件事全镇的老少获悉了，你那脸面往哪里搁？钻进裤裆里吧！他礼貌地叩叩门，没反应，就狠劲儿一推，那一瞬间，他呆愣住了，只见画家已悬梁自尽，而且几只苍蝇还叮在嘴角、鼻孔边儿呢。地上，木制构件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木匠慌了手脚，说：“我只想开个玩笑，羞羞你，料不到你的自尊心竟这么强，可也犯不着自寻短见呀！”他心里堵得难受，却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一阵，他赶忙奔去找镇长，央求镇长去验尸。他害怕坐大牢。

    镇长唤了两个人，一看这情景，有点恶心，不肯近前，喝令木匠道：还傻呆个啥！砍了绳，抬走尸体，回头再验尸。是自杀，是他杀，回头再断。

    木匠操起斧子，不料，一斧下去，砍的是墙壁，真真切切，绳子没砍断。他细细一瞅，他妈的。他骂起来。墙壁上竟是一幅画。

    这当儿，传出朗朗的笑声，床底下爬出了画家，掸掸衣，拍拍手，十分得意的样子。

    于是，画家和木匠结为好友，他们的艺术也进入了崭新的境界。

    我想，这个故事现在还在演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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