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至爱。它可以是一本书,也可以是一部影视剧,还可以是一个人,更可以是神往已久或曾经走过的一个地方。你每天羁绊于凡尘俗事,几乎就忘了它的存在,然而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会从你芜杂的生活中跳出,渐渐浸洇了你的整个身心,让你升腾出一种吾道不孤的温暖。
潜意识里,你是希望你爱的人爱你的至爱。一直以来,你钟爱阅读“语录体”的图书,比如周国平的《人与永恒》,比如李碧华的《聪明丸》。那里凝结了太多的人生智慧,不时给予你启示和提升。某日,你满腔热情地向一个敬重的朋友推荐,他却不屑一顾:切,太小儿科了吧?你定格了笑容,再看他的书架,维特根斯坦啦巴赫金啦一大堆,那大约是他的至爱,却让你头大。得,你我还是互相饶了对方吧,各自珍存自己的至爱。
至爱无言,不便与外人道矣。至爱不同,多说无益,至爱相同,又当如何?不识五线谱的歌者郑智化,也是你的至爱。他或浅吟低唱,哀挽逝去的爱情与岁月,或激越高呼,批判斑驳的人生与社会。他创作的歌词就是一首首诗,或婉约或豪放,搔人痒处,动人心扉。如今他已退出一线了,又有多少人知道郑智化的名字呢?终于有一天,你哼唱郑智化的歌的时候,身边的某人又惊又喜:你也喜欢郑智化?你以为找到了同道,相识了知己,准备投入热烈的回忆,但说着说着,你感觉到不对劲儿,你和他说的是郑智化,却分明不是同一个人!那只是因为你和他有着不同的经历,你扑灭了心中的火焰,黯然神伤。
至爱可以具象为一本书,一部影视剧,一个人,一个地方,最终似乎又不限于此。比如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之于你。你不得不承认,如果《平凡的世界》没有获得茅盾文学奖,如果路遥没有去世,或者他去世后媒体没有炒作,你可能会与之擦肩而过了。你的目光能停留在这儿,那就是一种缘分。你第一次对炒作充满了好感。许多年后再看《平凡的世界》,对你来说,人生指导上的意义要远远大于文学文本上的意义。平凡而不平庸,高尚而不高傲,主人公的精神烛照着你一路前行。由此,你关注着与路遥有关的一切。你不仅购阅他写的书,即使各种版本互有重复也在所不惜,而且还疯狂地搜罗着写他的书,《星的陨落》、《路遥在最后的日子》、《魂断人生——路遥论》……别人惊叹不已,说,我怎么在市面上从没见过这些书?你笑笑,颇有禅意地答日:心里有,眼里就有,心里没有,眼里就没有。久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心里忽地生发了一个愿望:将来为路遥写本传记!有了这个念头,你很激动,也很害怕。至爱就是这样逐步升级,也必将缠绕你的一生了。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至爱的缺陷,那是缘于你的成长。在《正午田野》里,刘亮程居然拿日记来“充实”自己的书了,字里行间依稀可见他的疲态,思维停止了,语言只是靠着熟练的技巧铺排——让你爱恨交织,那个从“一个人的村庄”走出的刘亮程,真的是江郎才尽?然而就像人不能抛弃自己的过去一样,至爱也无法一笔抹杀。有缺陷的至爱毕竟是至爱,它们有的已附着于你的骨血,有的已渗入你的皮肉,有的更生成为你的气质,难以割舍。这样,你就明白了,人们对李亚鹏周迅版《射雕英雄传》的批判,实际上是过分地宠爱着黄日华翁美玲版,那是他们的至爱。1980年代,比物质更为贫乏的是精神和文化,为看一部《射雕》,他们不辞辛苦,奔走数里,聚集在小黑白电视机前,如醉如痴。那已经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即使有缺陷,可在他们的眼中,只有美好的记忆,就像这新版的《射雕》,也许将成为另一代人的经典和至爱。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至爱,每个人的至爱又都有着鲜明的时代色彩。一个人的至爱,透露了这个人的经历与性格,而一代人的至爱,却叙述着这个民族隐秘的历史。至爱永存,一如这生生不息的蓝色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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