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展示在人类眼帘底下的整个世界似乎已没什么秘密可言。所有的陆地都被勘察一遍,即使在最遥远的海洋上每天都会有乘风破浪的船只来往。那些在上代人之前还不被世人所知、世外桃源般的偏僻隐秘的地区,如今也都尽心尽力地在为欧洲的发展服务。还有一些轮船正向不同源头驶去,这是人们长期以来对尼罗河的探索。五十多年前维多利亚瀑布才第一次被欧洲人发现,如今它已在人们的协助下推动着转盘来发电;亚马逊河流两岸最后的那片原始森林已被人们砍伐得所剩无几;被称为唯一的处女地的西藏也已经揭下遮盖很久的羞涩面纱;早先年的地图和地球仪上那个被专家们渲染大了的“人迹罕至的地区”(terra incognita),在20世纪的今天也被人类认识并探索。人类探索的意志推动着新的求索道路,遥远的太空世界,奥妙的海洋之底,人类对地球的好奇心越来越淡,地球变得几乎无秘密可言,尚未踏足的路途也只有在浩渺的天空中去寻找,所以,飞船已带着人类的梦想翅膀冲向太空,要探索新的未知高度和新的未知地方。
但是,直到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纪,赤裸的地球还为自己隐藏着最后一扇神秘之门,难以进入。这便是她那被一小块一小块割开来的破碎的躯体上那两块极小的常被人忽视的地方,是她尽力从造物者的贪欲中私存下来的两块地方:南极和北极——她的头颅和脚掌,也是它躯体的脊梁。地球存在以来,便正是以这两个抽象的、甚至没有生命的极点为转轴旋转着,同时还守护着,不至于让这两块纯洁领域招致亵渎。她用自己晶莹的冰障一层层地遮掩着这最后的秘密,严寒和暴风雪筑起最雄伟的壁垒,冬季便是她永恒的守护神,让那些贪婪的人们,闻而止步。只有高高在上的太阳可以匆匆地瞥一眼这封闭着的区域,而人类的目光还不能触及它的真实面孔。跋涉的危险和死亡的恐惧也是摆在勇士们面前的难题。
最近几十年来,探险队接二连三地前往,可是没有一个能达到目的。安德拉[67]的尸体在巨冰做成的天然玻璃棺材里静候了三十三年,直到现在,大家才发现了这位勇士中的佼佼者。他曾经想要飞越北极圈,他驾着飞艇在严寒铸成的冰垒面前连续冲击直到粉身碎骨,永远没有回来。亘古至今,地球的这部分还始终躲在自己闺房的帷幔里,成为她与自己造物的欲望相抗衡的最后一次胜利。这块处女地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纯洁和对世界的好奇。
但是,20世纪像个毛头小伙急惶惶地伸出了他热情的双手。他在实验室里研究发明了新的武器,也找到了新的抵御危险的甲胄,而一切艰难险阻更加激发了他的热望。他急于揭开一切真相。他想要在自己的第一个十年里就拥有以往千万年时间也没能得到的一切。时代赋予个人的勇气和国家之间的竞争紧密结合。也不仅仅是为了夺取极地而斗争,同时且更重要的是为了那面能第一次插在这个冰雪世界上的国旗而斗争。于是,这块神圣而充满热望的土地,吸引了来自各民族、各国家的十字长征军,也引来了来自世界各大洲的一次次冲击。人类最不可忍受的便是漫长的等待,因为它迫切想揭开我们生存空间的这最后一个秘密。由美国出发向北极进军的有皮尔里[68]和库克[69],有两艘船同时驶向南极:一艘由挪威人阿蒙森[70]指挥,另一艘由一名英国海军上校斯科特率领。
斯科特上校
斯科特,一名普普通通的英国皇家海军上校。他在海军的部队时深得上级的赏识,他的履历表倒更像是军衔表。他后来退役后同同样热衷于探险的沙克尔顿一起组建过探险队。没有任何一种迹象能为我们提供出他将会成为一位英雄的暗示。生前的相片上,他同千千万万的英国人没什么两样,刚毅、坚定、冷静的脸,面部肌肉如同被一种内在的力量凝住似的。藏青色的眼睛,从来都是紧闭着的嘴巴。整个脸上没有呈现出任何浪漫的线条和轻松愉悦的色彩。他的英文字体,流利、工整、没有任何花哨的修饰。他的文章表述清晰而准确,更多的时候像一份真实的报告,不掺杂任何的想象与夸张。他写的英文更像塔西佗[71]写的拉丁文一样刚劲质朴。从文风可以看到他思考世界的现实思想和坚定的意志。或许一般的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没有任何的梦想。然而,斯科特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众所周知,刻板的英国人,就算是具有特殊才能的天才伟人也都像花岗岩般线条硬朗,他们总把一切都归升到尽职尽责的高度。斯科特和英国这个大国的历史已经有过上百次的关联。他参加过数百次世界性的战役,征服过印度许多大大小小的岛屿,他还随同殖民者出征过非洲。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始终一副带着刚强毅力和集体意识的冷静、沉毅的面孔。
不过,人们早已在事实面前感受到了斯科特的那钢铁般的坚定意志。斯科特决定要去开始像沙克尔顿那样的事业。他要组建一支探险队,虽然资金缺乏,但他并没有退缩。他首先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财产,另外还借了一些债,因为他自信会取得成功。此时,她的家里已经有了年轻漂亮的妻子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可是这仍然不能动摇他,他像赫克托耳[72]那样毅然离开了自己的妻子安德洛玛刻。没多久,同行的朋友和伙伴们都找齐了,于是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动摇他的意志。送他们到冰海边缘的那艘船名叫“新地”号,是一艘奇特的船,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它拥有双重的装备:像诺亚方舟那样一半载满活的动物,这些活的动物,是他们要带到南极来拉雪橇的爱斯基摩狗和西伯利亚矮种马;另一半是一个现代化实验室,里面有成千件必用仪器和大量图书。人类为了维持生命除了必需的物质之外还需要精神食粮,因此,这也都将随着他们去到那未知的空无人烟的世界去,使我们吃惊的是,在20世纪精良繁复的技术装备中却结合着人类社会初期使用的最简陋的防御工具,包括兽的皮毛和一些活的动物。整个探险行动如同这艘奇特的船,也具有了双重的形貌和奇异的色彩:这既是一次真实的冒险行动,同时又是一次盘算得非常仔细的买卖行动。这是一次既大胆又小心谨慎的行动,因为,每一个细节必需都要算得十分准确,即使是这样,意外的发生仍然是防不胜防的。
1910年6月1日,他们正式离开英国。那时,盎格鲁撒克逊的岛屿王国正是阳光灿烂的季节。绿草如茵,鲜花遍地,温暖的太阳高悬在晴朗的上空,一切都是光鲜亮丽。看着海岸线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时,他们内心无比激动,因为,每个人心里都知道,他们将会长时间离别这温暖的太阳,有些人或许就是永别了。但看着船首那海风吹拂下自由飘扬的英国国旗,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因为,这面象征着世界的旗帜会在不久的将来跟随他们去站到地球上那唯一一块迄今还没有主人的地方。
神秘的南极世界
经过大半年的航行和短暂的休息之后,1911年1月他们在新西兰的埃文斯角登陆,这里归属麦克默多海湾,是极地边缘,长年结冰。他们在这里搭建起一座木板屋,准备过冬用。12月和1月在这里才是夏季,因为,在这里一年之中,太阳会在白亮的金属样的天空中悬挂到几个小时的只有这段时间。房屋的四壁都是用木板钉在一起组成的,跟以往那些探险队曾使用过的基地营房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座木板屋里,人们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时代的进步。他们的先驱当年用像豆火似的鲸油灯来采光,光线微弱且气味难闻,黑洞洞的斗室使得他们视野狭小、心情烦躁。连续没有太阳的单调生活让他们感到极度疲倦。而现在,一盏乙炔电石灯发出白亮的光,这些20世纪的人能够在四面板壁之内看到整个世界和欣赏全部科学的缩影。温带的、热带的场面,远方的图像都像变魔术似的通过电影放映机的小孔,呈现在他们面前。留声机播放着优美的歌唱声,自动发声钢琴自顾自地演奏着音乐。图书传播着各个时代的各种知识。打字机噼里啪啦在一个房间里不停地响。另一个房间是个小暗室,大家拍摄的影片和彩色胶卷都在这里洗印。一名动物学家在刚捕获到的企鹅身上寻找新的寄生物,另一个地质学家在用先进的放射性仪器检验当地的岩石。在接下来的没有阳光的昏暗的几个月里,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分内的工作,气象观测和物理实验互相交换着结果,大家经常在一起讨论研究,将彼此的研究巧妙地联结,把孤立的单科研究变成探索中共同的知识。这三十个人每到晚上就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各自作出专门的报告,在这环境极度严酷的冰冷世界里上着各门课程。每个人都尽量想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识传授给别人,大家在相互热烈的交流中完成思想的碰撞和完善着他们对世界的认识。每个人研究的领域不同,因此大家都很谦逊,他们只是希望能在团队中各取所长。在这没有时间概念的一片孤寂中,这三十个人就这样生活在一个处于自然状态的史前世界中,他们互相交换着新世纪的最新研究成果,也正是在这许多成果之中,他们呼吸到世界上的每一小时,甚至每一秒钟。这些严肃的人并不缺乏幽默,他们在那里兴高采烈地度过了一个特别的圣诞节,还创办了一份风趣的小报——《南极时报》,诙谐而愉悦地在小报上尽情娱乐。在那里,一件小事都会变成头条新闻,一匹西伯利亚矮种马跌了一跤,一条小鲸鱼浮出水面都成为生活的调剂——而那些原本非同寻常的事——比如,极光的出现、恐怖的寒冷、可怕的孤独寂寞——反倒成为司空见惯和极其平常的事。
在这期间,他们只敢进行小范围的外出活动,练习滑雪和驯狗,试验机动雪橇,同时,在为以后远征储备仓库。不过,在夏季也就是12月到来之前的日历却翻得很慢很慢。也只有到了夏季那艘带家信的船才能冲破巨冰漂浮的海面驶来这里。慢慢地他们也敢分小组轮流出去活动了。他们试验各种帐篷,在冰冻的寒季做白天行军锻炼,积累一切经验。当然,并不是每件事都能百分百成功,但正是这无数的困难带来的挫折给他们增添了新的勇气。每次他们外出活动归来,都会冻得全身僵冷,筋疲力尽,但是热烈的欢呼和热烘烘的火炉正在迎接他们的归来。在熬过了几天饥寒交迫的生活之后,他们便觉得这座小木板屋是世界上最舒适、最安乐的场所,尽管它建立在南纬七十七度线上。
但是,有一次一个从西面方向回来的探险小组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回来的人说,他们在途中发现了建在西面的阿蒙森的冬季营地,整个屋子里马上变得寂静无声,大家谁也不说话。斯科特马上明白:除了严寒和危险之外,现在,还有一个对手正在向他挑战,这个人要和他争夺发现地球最后秘密第一人的荣誉。这个人便是来自挪威的阿蒙森。斯科特拿出地图,仔细地反复测量。结果让他完全惊呆了,他发现阿蒙森队伍的冬季营地与他们的冬季营地相比,居然离南极近了一百多公里,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泄气。“为了祖国的荣誉,振作起来!”——他在日记中豪迈地写道。
在他的日记中,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阿蒙森这个名字。但是人们明显可以感觉到:自从那天以后,在这座周围是冰天雪地的孤寂小屋上开始笼罩上忧虑的阴影,斯科特更加严肃而少语了,因为阿蒙森的名字已经刻在他脑中并时刻令他坐卧不安。
向南极点进发
他们在离木板屋一里远的地方设了观察站,不停地轮换守岗。一台孤零零的仪器像一门对准着无形敌人的大炮,在斜坡上架着。这台仪器是用来观测正在临近的太阳最初光线的。他们每天从早到晚地在孤寂中等候着太阳的出现。镜面似的太阳还始终没有浮出地平线,不过,在黎明时分的迷蒙天空中已略微泛出彩色缤纷的反光,天空周围辉耀着的奇妙彩光,是太阳反射的先兆,对于这群急不可耐的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消息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了。电话铃声非常响亮,太阳出来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瞬间从观察高地传到小木屋。这是连续几个月来太阳第一次露了一小时脸,光线非常微弱、十分惨淡,在这寒冻的黑夜里几乎不能将冰冷的空气复活,太阳那轻微摇曳的光波也几乎没能在仪器上留下摆动的信号,但是,仅仅这一点希望,就足以使人内心舒畅而欢笑。为了将这一段有光线的短暂时间充分利用,探险队争分夺秒地进行准备工作,按照我们通常的生活概念,这段时间依然还是寒冷僵冻的冬天,可在那个极地世界里却意味着春、夏、秋三季的一齐到来。机动雪橇嘎嘎地在前面开动,西伯利亚矮种马和爱斯基摩狗拉着雪橇在后面跟着。整个路程在预先就被大家周密地划分为几段,每隔两天路程便会设置一个贮藏点,这是为以后返程的时做储备的,有新的服装、必要的食物以及尤其重要的煤油,因为煤油的燃烧会产生液化的热量。出发的时候是所有人马同行,回来的时候是分批的,因此,要挑选出去征服极点的人组成最后一个小组必须给他们留下最充分的粮食和装备、要储备最强壮的牵引牲畜和最结实快速的雪橇。
计划制订得周密可行,甚至连许多细节和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都考虑到了,但是自然的力量和变化是无法估量的。前行了两天后,机动雪橇全都瘫痪了,一动不动,变成一堆无用的累赘;马的状况也不像预期那么好,这种西伯利亚矮种马在这里还是要比机械工具高出一筹,这些病马即使在中途不得不被杀死,它们也还可以给人和狗提供几顿热的美餐,来增加人和狗的体力。
他们于1911年11月1日正式出发,分几个小组进行。从拍摄下的电影画面上看,最开始这支奇特的探险队有三十人,不久后变成二十人直至十人,最后只剩下五人。队伍不断缩小,有生命的在这没有生命的白色荒原上消逝,剩下的继续孤独前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队员全身裹着毛皮和布,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挂满冰碴儿的胡须和一双睁不大的眼睛,看上去像个野人。他用一只包着毛皮的手紧紧拽着一匹黑色西伯利亚矮种马,马拖着满载货物的雪橇。走在他身后的是同样装束、同一姿态的人,一个,又一个……人和动物组成二十个黑点在茫无边际的刺眼的冰雪白面上形成一条链。夜里他们就搭帐篷休息,为了不让矮种马冻伤,他们在迎风的方向用雪块筑起了一道墙。第二天清晨他们又在灰蒙蒙中开始行程,怀着单调、荒凉的心情坚定地穿过这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类呼吸到的冰冷空气。
但是天气始终都非常恶劣,困难越来越大,令人担忧的事也愈来愈多。有时候他们一天只能走三十公里,而原计划是四十公里。每一天的每分每秒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这一片荒野中还有另一个寂寞的前行队伍正在从另一边向同一目标挺进。这里的每一件细小事情都可能酿成危险。一匹西伯利亚矮种马连续两天不肯进食,一条体力较强的爱斯基摩狗跑丢了……所有这些都引起人们的躁动不安,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原上,一切的东西都极有价值也变得极其珍贵,活着的有生命的东西更是无价之宝,它们的消失是无法挽回的。那永垂史册的功名说不定就系在一匹矮种马那短短的四只蹄上;风雪弥漫的天空又可能会使一项不朽事业付诸东流。
与此同时,最危险的是队员们的健康出现了问题。有几个人手和脚冻烂了,有几个人得了雪盲症。饲料愈来愈少,西伯利亚矮种马体力越来越差。最后,这些矮种马精疲力竭地刚到达比尔兹其尔冰川脚下就再也没站起来。在这两年孤独寂寞的旅程中马和探险队员朝夕相处,已经成为了朋友。每个人都能脱口叫出每匹马的名字。他们曾无数次温情地抚摸过它们,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残忍地去做这件伤心的事——把这些忠实的朋友杀掉。他们把这鲜血淋漓的地方叫做“屠宰场营地”。就在这个地方他们重新分组,一部分探险队员原路返回,而另一部分队员要去作最后的努力,他们接下来要越过那段险恶的比尔兹莫尔冰川的艰苦路程。这个险峻的冰的堡垒是南极用来保护自己的强大武器,也只有人的意志的不熄火焰能冲破它。
行程越来越艰难,他们每天前行的路程也变得很少,在这里雪都冻结成了坚硬的冰碴儿。路面不平整,雪橇不能再滑着前进,他们只能拖着雪橇走。坚硬而锋利的冰凌划穿了雪橇板,走在沙粒般涩硬的雪地上,脚板都磨破了,但没有人说过痛,也没有一个人屈服。12月30日,他们到达了沙克尔顿到达的最远点——南纬八十七度。最后这部分队员也必须在这里分开了,一部分返回去只剩五个选拔出来的人继续走到极点。斯科特细心挑选,将不合适的人挑出来。大家都服从命令,但心情十分沉重,目标已经很近了,他们却只能回去,把荣誉让给他们的伙伴——第一批看到极点的人。挑选人员的事已经确定了之后,他们每个人彼此又握了一次手,用男性的坚强的臂膀传递着无言的激动情感。这一小队人分成了更小的两组向不同的方向行进,一组向北,返回自己的营地;一组朝南,朝向那个未知的南极点。他们不时地从两个方向回过头来,最后看一眼这些目前还活着的朋友。不久,最后一个黑影消失了。南极小组的五名成员是:斯科特、奥茨、鲍尔斯、威尔逊和埃文斯,他们在寂寞中坚定地向着那个梦想的南极点走去。
南极点
从那最后几天的日志中已明显感到他们的焦躁不安。他们开始恐惧颤抖,就像南极附近罗盘上那颤动的蓝色指针。“这段时间却是无休止的长,身影从我们从左边绕过去,然后又从右边绕回来,围着自己的身子缓缓地转圆圈!”不过,接下来的日志里处处闪着希冀的火花,越闪越亮。斯科特更加勤奋地记载着走过的路程:“只剩一百五十公里就可以到极点了,可是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我们真怕坚持不下去。”——日志中同样也记录了他们疲惫不堪的情况。两天以后的日志中是这样写的:“再有一百三十七公里就到达极点了,但是这段路程非常非常困难,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挑战。”接下来的日志中又闪现出了满怀信心、充满胜利的声音:“只要再前进九十四公里就踏上极点了!即使我们最终不能到达那里,我们也走得很近很近了。”1月14日,希望变得更加确定和有把握了:“只需再走七十公里,我们的目标就实现了!”之后第二天的日志里我们已经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们那种兴奋和变得轻松的心情:“离极点仅剩下五十公里了,无论如何,我们就要达到目的了!”这几行振奋人心的字里跳跃着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也看到一根绷紧的弦,他们集中所有的神经在期待着,这份期待因焦急而颤抖。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再使一把劲,极点就达到了。那时,他们将把双手伸入到地球的这个最后神秘之地。
历史性的一天
“情绪亢奋”——日志上这样写着。1月16日这个历史性的一天,他们清晨出发,比平时要早很多,焦急的心情早早地便把他们从冰冷的睡袋中拽了出来,大家都想早一点看到这个无比美丽的秘密。他们热情高涨地行走在荒无人迹的白色雪原上,到中午时分,这五人已经坚持不懈地走了十四公里。现在,达不到目的才是神话呢,这个决定性的为全人类所做的业绩几乎已经完成。蓦地一下子,伙伴之一的鲍尔斯紧张不安起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色雪地上那个小小的黑点。他张着嘴但没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因为,很可能已经有人来到这里并树立了一个路标。现在,其他的队员也都想到了这可怕的一点。他们的心在战栗,他们想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冰的一条裂缝,或者说不定是哪件东西投下的黑影,他们想尽量安慰自己——就像在荒岛上的鲁滨逊在发现陌生人的脚印时努力想把它当做是自己的脚印一样,这显然是徒劳。他们一边在不断安慰自欺,一边紧张兮兮地向黑点走近,其实他们心中非常清楚:阿蒙森率领的挪威人已早先一步在他们之前到过这里了。
没走多久,他们就发现前面雪地上插着一根银色滑雪杆,上面绑着一面黑色旗子,周围有滑雪屐的痕迹和一些狗的足迹,很显然有人在此扎过营地。这残酷的事实很明白地告诉他们:阿蒙森的队员在这里扎过营地了。人类有史以来从未踏足的、也从未被世人一睹姿容的地球的南极点竟在十五天内两次被人发现,而这仅仅是一个分子量的时间。这在人类历史上是前所未闻、难以置信的事。斯科特和他的队友恰恰是第二批到达的人,比第一批人仅仅晚了一个月。与昔日逝去的难以计数的光阴相比,这一个月,简直是太晚太晚了。对人类的探险来说,第一个便代表着拥有一切,而第二个便什么也不是了。而他们正好不偏不差是第二批到达极点的。一切努力白白浪费,历尽千辛万苦、几星期、几个月、几年的疯狂希望现在都变得毫无意义。
“冷冻饥饿、恐惧寂寞、无言的苦痛、无穷的险阻——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只因那个光荣的梦想,可是,现在这些梦想全破灭了。”——这是斯科特写在他日记中的话。泪水毫无掩饰地从他们的眼睛里一涌而出。一路的困顿使他们精疲力竭,但这天晚上没有一个人能安心入睡,他们就像被判了死刑似的失去希望,但他们仍需要默默地继续走完那段到达极点的最后路程,原来的欢欣雀跃、激动颤抖统统消逝得无影无踪。谁也不说话,谁也无法安慰别人,每个人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默默地往前走。1月18日,这五个人——斯科特上校和他生死患难的四名队友到达了极点。因为已经失去了第一所赋予的价值,所以,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不十分耀眼。斯科特用冷漠的眼睛看了一眼这块令人心痛的地方。“这里雪白冰冷,和以往毛骨悚然的单调没有任何区别,也看不到任何新奇的东西”——这便是日志中罗伯特·福尔肯·斯科特对南极点的全部描写。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唯一不寻常的,不是自然界的神奇造化,而是那第一到达的对手造成的,是阿蒙森在留下的帐篷上插上的挪威国旗,那面旗帜耀武扬威地、暗自得意地在这已经两次被人类攻入的堡垒上猎猎作响。阿蒙森还留有一封信在这里,等待着素不相识的第二名的到来,他相信在他之后肯定会有第二名紧随而来,所以,在信中他请求帮助他把那封信带给哈康国王——挪威的现任领袖。斯科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项使命,他要像忠实于老朋友一样去完成这个最冷酷而痛心的任务:在全世界面前为一个打败自己的对手去证明他的胜利业绩,而这一胜利正是自己多年的艰辛中所热烈追求的。
他们闷闷不乐地在阿蒙森的那面荣耀旗帜旁边插上一枚米字国旗——这面晚来一步的“联合王国的国旗”,然后所有人不回头地离开了这块伤心之地——这个“辜负了他们英雄壮志”的地方。凛冽的寒风依然在他们身后乱吼,斯科特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返回去的路途使我感到更加可怕。”
罹难
回路比去路危险增加了十倍。因为,在去住极点的途中他们有罗盘指引,而现在除了用罗盘辨别方向外,他们还必须踏着自己来时的足迹走去,在开始的几个星期的行程中,他们必须小心翼翼,万一偏离了自己原来的脚印,那便会错过事先设好的贮藏点,在那里储放着他们有限的食物、衣服和仅有的可以产生热量的几加仑煤油。但是漫天大雪模糊了他们的脚印、封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每走一步都需十分小心,因为一旦线路偏移,错过了贮藏点,那便等于直接走向死亡之路。况且他们体内的精力已远远没有初来时那样充沛,因为那时他们体内蕴藏着丰富营养所转化成的能量和南极之家那个温暖小木屋带给他们的热量。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心中那钢铁般的意志已开始松懈。来的时候他们带着无限的希冀,这是全人类的好奇和渴望,这也是他们无穷的力量之源。那时他们一想到自己将是为人类的不朽事业奋进时,也有了超乎寻常的力量。而现在他们只要确保自己的皮肤不被损伤、肉体还可以苟延到死去,是没有任何荣耀的回家历程。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可能会这样想:与其说是渴盼着回家,毋宁说是害怕回家。
从那几天的日志记录可得知,回来的路上天气变得更加恶劣,寒季比往常来得更早。脚下的白雪由粒变块,由块结成厚厚的冰凌,每走一步都要粘住鞋,脚被硌得好比睬在三角钉上般疼痛。刺骨的寒冷吞噬他们疲惫不堪的躯体。他们有时会连续几天畏缩不前,有时走错路以后重新再找到一个贮藏点时,他们就会高兴上一阵,然后从日志的文字里也可以看出他们重新燃起信心的火焰。在阴冷可怕一片寂寞之中,一直有这么几个人在缓慢行走,他们身上的英雄气概十分令人钦佩,负责科学研究的威尔逊博士最能证明这一点,他在离死亡仅仅寸步远的时候,还在坚持进行着自己热爱的科学研究,在他的雪橇上,除了一切必需的物品外还拉着重量为十六公斤的几块珍贵的岩石样品。
然而,自然界是残酷无情的,人的勇气终于被难以战胜的自然的威力所销蚀。地球的这一块以它千万年来积聚的力量来和人类斗争,一切的困难纷至沓来,严寒、冰冻、雪崩——用这极其残酷的法术来折磨这五个勇敢的探路者。他们裹在脚上的皮毛早已磨光,脚早已溃烂,食物的定量与日俱减,他们一天只能吃到一顿热餐,热量缺少,使得他们的身体更加虚弱。一天,令伙伴们可怕的是,埃文斯突然精神失常了,他是小组中体力最强壮的。他停在一边发呆,口中念念有词,细细听原来他在不停地抱怨着,在诉说着他们所受的种种苦难——有些是事实,有些纯粹是他的幻觉。从他那语无伦次的表述里,大家终于明白,这个可怜的人是因为摔了一跤或者是巨大的痛苦的压迫已经神志失常了。怎么办?把他抛弃在这毫无生命的冰原上?不!可是,他们没有时间等待,必须迅速赶到下一个贮藏点,否则……日志里没有写到斯科特最后的打算。但是日志写了一条:2月17日夜里1点钟,埃文斯这位优秀的英国海军军士永远离开了。那一天他们正好走到“屠宰场营地”,找到了他们去时屠宰的矮种马,几个星期以来他们第一次吃了丰盛的一餐。
现在只留下四个人继续走路了,灾难并没有因此宽容他们,下一个贮藏点储放的煤油太少了,新的希望和新的失望相互交织。他们必须非常节约地利用好这最必需、最珍贵的燃料用品,他们必须压缩热能,而热能是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最有效的防御武器。暴风雪的黑夜,寒风呼啸着,冰冷而恐惧。他们谨慎地睁着眼晴不敢沉睡,他们也几乎没有力气再把毡鞋的底部翻过来。但他们仍旧继续拖着自己往回走,队友奥茨的脚趾早已冻掉,他现在是在用没有脚趾的脚板行走。风刮得比其他季节更加厉害,3月2日,他们终于走到了下一个贮藏点,但是这次他们感到更加可怕和绝望,这里储存的燃料又是异常之少。
现在他们开始真正惊慌了。从日志中可以看出,作为领头人的斯科特一直在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恐惧,他那勉强镇静中还是迸发出绝望的厉叫,“照这样下去,是不行了”、“上帝呀!保佑!我们再也抵挡不住这种劳累了”、“我们的人生之戏将要悲惨地结束”。在日志中终于出现了令人可怕的祈祷:“唯愿上帝保佑我们吧!人类是很难救助我们了。”不过,他们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无助而绝望地继续前行,走呀走,奥茨走路越来越艰难了,逐渐成为伙伴们的负担,而不再是得力助手。一天中午,气温骤然下降到零下四十度,于是,他们只能被迫放慢走路的速度。可怜的奥茨深深地感觉到,并且很清楚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会拖累伙伴们,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于是作了最坏的打算。他从负责科研的威尔逊那里要来十片吗啡,以便在必要时结束自己。队友们带着这个病人又艰难地熬过了一天路程。然后不幸的奥茨自己要求让大家将他留在睡袋里,要让命运把他和大家分开来。但队友们坚决拒绝了他的这个主意,尽管每一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样做必定会减轻大家的负担。于是奥茨只好用冻伤了的脚跟着大家踉踉跄跄地走了若干公里,一直走到晚上宿营的地方。第二天早晨奥茨和大家一起醒来。可是,清早大家朝外一看,暴风雪正在外面肆无忌惮地狂吼怒号。
突然间奥茨站起身来,对伙伴们说:“我想到外边走走,可能要多待一段时间。”所有的人不禁战栗起来。在这种天气下到外面去走一圈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但是谁也没敢阻拦他,大家都一句也没话,同时谁也没敢伸出手去向他握别。大家怀着敬畏的心情目送着劳伦斯·奥茨——这个曾经是英国皇家禁卫军的骑兵上尉的年轻人,英雄一样向死神走去。
现在只剩下三个疲惫不堪、羸弱乏力的人费劲地拖着自己的脚步,在铁一般坚硬的茫茫无际的冰雪荒原中穿行。他们疲倦至极,已不再抱很大希望,只是靠着本能直觉支撑着身体和生命,迷迷糊糊地迈着蹒跚的步履。天气越来越难以忍受,也更加令人害怕,每到一个贮藏点,新的绝望便会在那守候他们,好像有预谋的故意捉弄似的,煤油极其的少,热能当然也非常弱。3月21日,当他们离下一个贮藏点仅仅二十公里的时候,暴风雪异常凶猛地刮着,好像要把人的脑袋割掉似的,他们无法离开帐篷。每个晚上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天,可是到了第二天,除了耗掉一天的那点维生食物外,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个第二天。他们的燃料已经彻底用完,而此时的温度计指针对准了零下四十度。一丁点儿希望都没有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两种死法中间进行抉择:是饿死还是冻死?四周仍然是白茫茫的毫无生机的原始世界,小小的帐篷里苦难的三个人在静默中和死亡对抗了八天。3月29日,当对任何拯救他们的奇迹都不抱有幻想的时候,他们决定不再迈着艰难的步伐向厄运走去,而选择了骄傲地在待在帐篷里等待死神的光顾,他们爬进各自的睡袋,不管还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他们始终没有因遭遇的种种苦难向世界哀叹一声。
最后的书信
暴风雪像发了狂似的袭击着越来越单薄的帐篷,死神正无声无息地走来,此时此刻,斯科特上校第一次在这雪地里回想起了与生活有关的一切。因为只有在这时他才有闲暇来想这个问题,也只有在这种极度寂静之中他才能静下心来想这个问题,他悲壮地体味到了自己对祖国、对人类世界的亲密情谊。但这仅仅是他在这漫天冰雪的荒漠上一种幻想罢了,他想到爱情、友谊、忠诚和与之有关联的各种人的面孔,于是他用剩下的时间给所有想到的人写信留话。斯科特海军上校在他迎接死亡的同时用僵硬麻木的手指给他的妻子和他所爱的活着的人写了书信。
这些书信写得真切感人。死亡就在眼前,信里却丝毫没有凄凄惨惨的情意,仿佛信也如那毫无生命的天空下冰冷清澈的空气。这些信写给他所熟识的人,也写给全人类听,这些信是写于那个时代的,但信中的语言却是永垂不朽的。
他给自己亲爱的妻子写信,叮嘱她要照顾好儿子。这是他在人世间最宝贵的也是唯一的遗产,他关照妻子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儿子学会偷懒。他在完成人类历史上一种最崇高的业绩之后竟做了这样的自白:“你很清楚,我努力强迫自己有所追求——是因为我总是很懒散。”在他即将去向死神报到的时刻,他仍然不会感到遗憾,相反,他为自己的这次决定而自豪。“关于这次远征的全部,我能告诉你的是——它比坐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虚度时光不知要好多少!”
他还怀着最诚挚的友情给和他同来的并一起罹难的朋友们的妻子和母亲写信,他要为伙伴们的英勇精神作证。虽然他自己也即将死去,但他却以坚强的、超常的情感去安慰那几个伙伴的亲人们。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时刻是伟大的,这样死去是有意义的。
他给他亲近的朋友们写信。在谈到整个民族国家时他无比的自豪,而在说到自己时他非常谦逊,他说,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时刻,他为自己是这个深爱着的民族的儿子——一个算得上儿子的人而感到异常兴奋。他写道:“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伟大的发现者。而我们的结局将证明:我们的民族依然没有丧失掉它与生俱来的勇敢精神和超强忍耐力。”他在临死时还对最好的朋友作了如下的表白,这是由于男性的倔犟、灵魂的贞操,在他活着的岁月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在信中他这样写道:“在我一生中,还从未碰见过一位像你这样让我爱戴和钦佩的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向您表示过,您赐予我的友谊,对我来说它意味着什么?您给予了我许多,而我却什么也没有给您。”
他的最后遗言,也是最精彩的一封信,是写给他深爱着的祖国的。他认为有必要讲清楚,在这场争取国家荣誉的战斗中他虽然失败了,但并没有个人的过错。他列举了使他遭致失败的种种自然的或人为的意外事件,同时他用那种死者临走前特有的无比悲怆的声音恳求所有的英国人千万不要抛弃他的遗属。直至最后,他想到的仍然不是他自己的命运。在信的最后一句里他写的不是关于自己的死,而是送给活着的人:“请看在上帝的分上,照顾我们的家人!”接下来的是几页空白信纸。
斯科特海军上校的日志停止于他生命的最后一瞬,当时他的手指全部冻僵,笔多次从直硬的手中滑落。他希望后来者能在他的尸体旁看到这些能证明他以及整个民族勇气的记录,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以超人的毅力写下这些日志并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日记里的最后一行字是他用已经冻僵的手指哆哆嗦嗦画下的愿望:“如果看到,请把这本日记交到我妻子手中!”但随后他又悲伤而坚决地努力使劲划去了“我的妻子”几个字,在这句话上面补写了最伤心的:“我的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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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返回到基地木板屋里的支援队员们在寂寞中等待了好几个星期,他们起初充满信心,接下来开始忧虑,最后终于坐立不安。他们也曾两次派营救小组去接应,但是可恶的天气又让他们不得不退回来。这些失去了队长的汉子们在烦闷的木板屋里白白地耗掉了整个漫长的寒季,灾难已经在他们的心中发了芽。在这几个月里,白雪封锁了罗伯特·斯科特海军上校和他的队友们的悲惨命运和悲壮事迹,冰雪早已把他们留在永恒的玻璃棺材里。等到南极的春天快要到来之际,10月29日,救援队才出发,他们此行至少要在冰雪里觅到几位英雄的尸体,并带回他们的消息。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跋涉后,他们于11月12日到达那个帐篷,英雄们的尸体已永远冻僵在睡袋里,斯科特临死前还像亲兄弟般搂着威尔逊的身体。救援队员找到了那些日志、书信和文件,并且在帐篷边为那几个壮烈牺牲的英雄们垒了一个石墓。在白雪皑皑的墓顶上竖了一个简陋而严肃的黑色十字架。直至今天,它还孤独地矗立在那片银白色的世界上,作为一个物证永远存在着,好像怕这银白色的世界吞噬了这件人类历史上的英雄壮举。
事实并非如此!斯科特的事迹竟出人意料地、神奇地复活了。这是我们新时代的骄傲,也是科技世界创造的精美传奇。救援队将那些珍贵的底片和电影胶卷带了回来,在化学溶液的分解下,图像清晰复现,人们再次看到了活着的斯科特和他的伙伴们全部的行军历程,人们还发现:触摸到南极的除了斯科特队伍以外,只有另一个人——阿蒙森。电线迅速地将斯科特的遗言和书信传向世界,世界开始赞叹和震惊。在英国国家主教堂里,国王为悼念这几位英雄屈身下跪着。因此,表面看来徒劳的事情也会结出胜利的果实,一件迟到了的事情也会成为人类了解未知世界的第一呼声,人类只要把自己的力量聚集到并未达到的目标,即使是壮丽的毁灭,也虽死犹生。失败中会产生比胜利更加坚韧的意志。雄心壮志能够点燃火热的心,获得成就和取得成功往往带有极大的偶然性。一个敢于向强大厄运挑战的人,虽然毁灭了自己的肉体,但他的心灵却是如此高尚而振奋人心。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伟大的时代悲剧,一个作家可以再现或创作它们,但生活创作的悲剧远远要多过上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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