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志多老实的孩子呀,多喜欢你呀。你要找了他,下了班,我们爷俩没事儿喝一口,唠唠厂里的事,你妈给你看着孩子,多好的一眼能望到底的日子呀,你咋就不选择大志呢。
老实老实,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我才不喜欢他呢。要是嫁给他,就现在这么老贵的房价,他连个窝都给我寻不下,不是住在咱们家就是住在他家那个比咱们强不到哪的窝里。没过两年,我就是一个翻版我妈,又穷又没地位。二凤不屑地说。
二凤你给我记着,咱老孙家打你祖爷爷起,多少辈儿,一直是正派人家,讲究的是干干净净过日子,甭管你找谁,都要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要是给我整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别怪你爹我对你不客气,包括那个说鸟语的什么黄先生。孙建想起那个黄先生一口咬舌别嘴的广东话就别扭。
嗯嗯,父亲大人的指示女儿一定牢记在心。二凤冲他做了个鬼脸,拿起小坤包一溜小跑走了。孙建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真是变了,大志多好的孩子呀,二凤居然嫌他没本事。本事是啥呀?像自己这样的八级焊工的手艺难道不是本事?从老辈讲不就说艺不压人吗?孙建无奈地摇摇头。
孙建刚一进厂,还投换工作服,就看见一群人围着葛小炎嚷嚷,让请客。葛小炎扬着脸开心地笑着说请请,我不仅请你们吃饭,还要请你们找小姐,饭后一人发给你们一个小姐,让你们美的得性病!孙建也凑过去,凑趣说有啥好事啊,又请吃饭又请小姐的,要再婚哪?看嫂子不割了你的命根子。葛小炎回头看见孙建,不自然地笑笑,掩饰说我能有啥好事呀,还不是大家穷乐和。说完就拿工具干活去了。众人看孙建的眼神也都有些怪怪的,孙建想问什么,他们也都支吾着散了。
葛小炎纳闷地拿了工具干活,大志凑过来,看看四下里没人,小声告诉他,葛小炎要当车间主任了。瞧他那美劲儿,细眯挤咕眼都快没缝了。啊?不可能吧。孙建不相信地瞪大了眼。葛小炎谁不知道啊?成天泡病号揽私活,忙着个人发财,这样的人居然能当车间主任?自己当不当倒无所谓,可是这样的人当了不是伤人吗?孙建无心干活,失神地呆在那里。师傅我啥时候跟你有假啊?老段那个老滑头马上要上任了,葛小炎马上要背起手来了。
段主任来了,他升了副经理,是来跟大家告别的。他背着手,挺着肚,竭力绷着本来高兴的脸,看见孙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孙建扫了他一样,心情沮丧地把头撇向一边。段主任想了想,蹲下身子,贴心地抚着他的肩说不是老哥说你,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太老实光知道傻干活不行的。孙建无神地看着他蠕动的嘴,想说我不是听你的话去活动了吗?头儿不是也把我的东西收下了吗?头儿不是还告诉我用谁不用谁得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吗?谁他妈的知道结晶到葛小炎头上了呢。可是始终是他的嘴在蠕动,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段主任安慰完他走了,大志冲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吐了一口,说这个鳖犊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最不是个东西了,听说葛小炎的主任就是他帮着活动的,姓葛的给了他这个。大志做了个捻钱的动作。
孙建的脑子里像是飞进了千百只蜜蜂,乌央乌央的,蛰得他脑仁子疼。这种状态是干不了活的。他推说头疼,换了衣服回家了。
孙建回到家,却见平时活蹦乱跳的二凤躺在床上,脸色蜡白。他焦急地过去摸摸闺女的头,说咋啦?病啦?发烧不?赶紧到医院去看看吧。二凤呲着嘴,摇头说没病。那好好的咋躺下啦?孙建心疼地握着女儿的手。二凤想把手抽回来,见父亲握得很紧,就任由他握着。马丽端着碗过来,把他扒拉到一边说去去,让孩子自己歇会儿。病了得上医院去呀,躺着能好吗?孙建疑惑地跟妻子说。你……马丽趁孙建脱衣服的空,附在他耳旁说孩子这是……这是……刚做了人流。
啊?有了孩子倒是结婚哪,头胎做了多可惜呀。嗨,那个黄先生是有家的,结个啥婚呀。马丽无奈地说。孙建看看加了红糖的小米粥,再看看一脸尴尬的二凤,觉得心被滚烫的沸水蒸着。他颤抖着,四处看看,迷迷糊糊地奔到水缸前,舀了满满一舀子水,来到二凤床前,冲着二凤的头哗地浇了下去。马丽惊呼道他爹你疯了,她刚做了手术,不能沾凉的呀。去他妈的,孙建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无奈地嚷着这世道,这世道变了,人都成了鬼了。然后像个孤独无助的小男孩一样,缓缓地顺着墙根滑倒了下去。
责任编辑 练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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