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连环-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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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三个年头的秋季,从欢欣鼓舞到无路可逃,再到苏红解套,一路走来,尝尽人间风霜。感激苏红,自然想见她,跟她说话,可是苏红不太想见我了,就是见面也是冷冷的,尤其为了拆迁,其间还有这等曲折,让她感到些许失望,那些失望不知道具体缘由,但是她的态度、说话语气都有了冰冷的味道。我再次找镇书记,镇书记说,找过鲁县,他心情不好,提起这些就骂娘,骂了世道骂人心,谁还敢说事呢?

    我理解鲁副县的心情,我对镇里书记说,看来只有我去找他了。

    镇书记说,大家一起想办法,否则项目难以落地。

    我得找老科长,我帮了老科长,老科长也得帮我一把。再说,当初鲁副县托老科长出来找我,今天我托老科长找他,也是天经地义。

    我们早没有了聚会,彼此的怨气无法泯灭。尤其鲁副县让我承担责任我坚决不同意,他再见到我时就没有好声气。我想,他的心病由他自己而起,我让老科长带话,假如能让鲁奇虎同意搬迁,我负责承担责任,算对他过去损失的补贴。

    老科长还是那么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他说,我不相信说服不了他。

    老科长虽说没有过去的精神气了,好在父女和好,心情不错,我托他办事,自然无条件同意。他找到鲁副县说了事情经过,鲁副县高声大骂,狗日的苟向东,有事也得他来,问姓苟的,怎么不敢见我?

    我没有不敢见他的道理,既然鲁副县那么说,我就亲自去。

    见到鲁副县,他正在书房写字,揉了一团又一团。见我进去,他把宣纸往旁边一推,沮丧地说,自从出事后,竟然写不出一首诗了,儿子媳妇也不待见,老婆冷落,日子没法过了。没有想象的拒人千里,反而让我看出一些苍凉。我理解鲁副县内心的悲凉,都是他的那个表外甥焦炭黑给害的。我摇摇头,叹口气说,你还能写诗,我都不知道什么叫诗了,好歹遇到一个招商引资项目,否则难保县里不将我免职。我得亮出底牌,我是为项目拆迁而来,虽说他还不知道拆迁与他何干。

    鲁副县说,你看看,这世道、这人心,像个什么样子?

    我说,是的,今天我来就是求你帮忙的。拆迁遇到鲁奇虎,他只听你的。

    鲁副县说,什么这虎那驴的,我管那些干吗?

    我说,那个项目负责人说,谁能做通鲁奇虎的工作,给他二十万,我想这是个不错的机遇。

    鲁副县不相信我的话,看了半天才说,二十万?这钱能要?

    我说,谁帮了这个忙,项目安全落地,给谁二十万。

    鲁副县撇开话题问,你银行贷款怎么还的?

    我说,别说了,借钱还贷,为此老婆天天闹离婚,日子早没法过了。

    鲁副县点点头说,是听到些传闻。

    我怕鲁副县失去兴趣,于是就二十万问题继续开导,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对于我们拿工资的人来说,就是大数目。

    鲁副县正为四十万损失苦恼,自然有兴致地问,钱谁出?

    我说,投资商。

    鲁副县想了半天后说,我可以见见投资商吗?

    我说,当然可以。

    我知道鲁副县有顾虑,凡是项目之事,背后都有复杂的背景,他怕麻烦。

    事后我找苏红,劝说,那块地遇到死结,全县只有鲁副县能解开那个疙瘩,你得出点血。

    苏红有些迟疑,说,不是说净地出让吗?怎么还让我出拆迁费?

    我解释,不是拆迁费,是运作费。苏红一直不点头,最后我拿出杀手锏,说,你多挣一百万,这么下去,还有三四十万净得。我说的苏红懂。

    苏红想了半天才说,你知道吗?我很失望。我知道苏红肯定失望,可是不这么办,事情就无法解决。苏红带着很多遗憾去见鲁副县,并按照我的意思对鲁副县说,为了项目尽快落地,她愿意出这个冤枉钱。

    鲁副县问了很多情况,项目质量、今后效益、为什么非要选择那块地、这些事情多少人知道等等,苏红一一回答后,鲁副县说,我试试能不能说通他,鲁奇虎也是可怜人,不一定听我的。

    苏红本来不想操心这些事情,她认为投资办厂政府必须办好任何手续,她忘记为了引起领导重视,项目早偷梁换柱了。苏红临走丢下二十万,心里堆上一摊心事。

    鲁副县想推辞,但是想想他被骗的损失,还是没有坚决拒绝,说,做不通鲁奇虎的思想工作,我就还你,但你不要对苟向东说,更不能对外说。

    鲁副县也是糊涂了,我安排的,苏红怎么会不跟我说?但是人都喜欢自欺欺人,他感到那么一说,也许就安全了。

    苏红走出鲁副县家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说知道了,等消息吧。

    鲁副县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当天就找到了鲁奇虎。说起拆迁,鲁奇虎就想发火,想骂娘,鲁副县眼睛一瞪开口大骂,说,狗日的,你看看你一辈子闹的,丢鲁家人不说,最后落得什么好处?几个孩子毁了,家毁了,你还折腾?

    鲁奇虎说,我心里憋屈,不知道恨谁。

    鲁副县说,过去不说你,那是说了也没意思。现在大势所趋,你想想,你能阻挡住县里开发吗?得笔土地补偿金养老,见好就收,你还指望谁?

    鲁奇虎哭泣起来,说,我不同意,我说啥都跟镇里斗到底。

    鲁副县说,糊涂,我跟镇里说说,补贴的时候照顾点,再不听话,谁还能帮你?

    鲁副县是鲁奇虎最为钦佩的人,他亲自出马,鲁奇虎底气不足,加上鲁副县没有丝毫退让的语气,鲁奇虎耷拉下头嘟囔说,不听你的,还听谁的?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鲁副县这把钥匙专开鲁奇虎,鲁奇虎不但同意搬迁,还积极配合,弄得镇里书记说,你个苟向东,真有本事,怎么能做通鲁副县工作的?

    剩下的事情一个月就处理好了,土地补贴、青苗补偿等等,镇里看在鲁副县的面子上,确实多算了一些鲁奇虎的住房平方、树苗棵数,鲁奇虎一下拿到近百万的补偿金。存上那些钱,他买了几瓶酒,大醉一场,然后又哭了几回,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鲁奇虎同意搬迁,我长长舒了口气。

    见到苏红,她没有以前的镇定,刚刚入秋,一切安好,她为啥有些沉重?

    苏红开门见山说,我资金出现了问题。苏红解释,本来就没几个钱,回来就想办个普通的精米加工厂。我的那些包装,让她从形式到内容都背离初衷。现在县里领导十天一调研、半月一推进,催问那些米糠油、糖浆加工设备在哪里?项目何时建设完工?苏红苦歪歪地说完这些后,问,你说怎么办吧?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敷衍说,不怕,你就推辞说这是一期项目,没有一期生产,就不能上其他项目。至于项目建设慢,你说群众阻止施工,雨水大,老天不给力,时间长了,领导就会忘记这码事。

    苏红说,摊子铺大了,问题是一期项目也不能落地了。

    犹如晴天霹雳,什么都料想到了,没有想到苏红短缺资金。我慌了神,紧张地问,那怎么办?

    苏红说,不知道,看来只有靠土地贷款融资,还得靠你出面。

    我听到苏红这么说,头脑早嗡嗡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我跟县里承诺,苏红上马糖浆、米糠油加工项目,白纸黑字写着,才有那一百万补贴。原来想走一步说一步,没有想到县里那么较真。现在苏红一期精米加工项目也无法上马,反倒想找我做贷款担保。我真的搞不懂苏红了,那么大方,怎么说没有钱就没有钱了?我电话问邹三,邹三说他也不了解她,过去在上海因为是老乡,没少帮忙,不过感觉她挺能干的。

    我说,她老公、孩子呢?到底有没有实力?

    邹三说,我又不是公安局的,问那些干什么?处人看自己悟性,你看行就帮助,不行就远离,这有啥难的?

    我还能说什么,我不知道苏红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是焦炭黑,却是玫瑰红吗?

    我不知道怎么跟苏红分别的,苏红前脚刚走,我心里蓦然坠上沉重情绪。

    担心未除,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就有人追踪而至,是苏红项目的建筑承包商,说苏红让他垫资建设,项目进展大半,苏红却不给建筑费。我说,你找苏红,找我干吗?那个人说,项目是你们单位引来的,苏红让我找你。

    送走那个人,我的心情愈加沉重,我想不明白苏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到事情由焦炭黑而起,一路曲折走到今天,苏红给我的四十六万,还有鲁副县的那些,假如项目变质或者拖延不建,最后会闹成什么局面?我感到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把控事情的走向,心头一阵抽紧。

    走出办公室,看着软塌塌的阳光,还有一地枯黄,我心里流起了无声的泪。才回到办公室,又接到苏红的电话,苏红像是喝醉了,颠三倒四说,昨天遇到一个算命的,那个家伙说我有牢狱之灾。苏红结结巴巴说,那个算命的还说,人的灵气起源于金木水火土,而元气就是灵气的根本,说她的灵元之气尽失,正在走向劫难之路。听了苏红那些醉醺醺的话,我想起生辰八字中“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关系,我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还说了啥,但苏红的话让我感到害怕,仿佛炸雷,一下炸醒了我。我不敢预想最后的结局。

    放下电话,我还在发呆,老婆又打来电话。老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机关枪似的说,你跟苏红天天黏糊,不是张就是李,你让我怎么能够忍受呢?老婆醋意又起,我不想回答,就说,谁让你忍受呢?你说我让你忍受什么了?

    老婆勃然大怒,连珠炮轰炸,逆天啦?我郑重警告你,再跟苏红接触,我就把你的那些破事报告组织,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我不想听老婆啰嗦,烦恶地把电话丢在一旁。透过窗户向外看去,秋叶从树上一片又一片飘落,随风打着转儿,谁还能左右得了它的走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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