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课上的预言-一块罗西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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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淑萍

    那一年我刚参加工作。寒假回杭州,同事张老师托我代修一块表。这是一块罗西尼男士表,发票上标价600多元,当初他是在杭州城里买的,他戴过一年多,表里进了水。举手之劳,我当然满口答应。

    星期天,父亲去湖滨书画社买宣纸、湖笔。我把表和发票交给他,让他顺便把表修了。中午,父亲十分沮丧地回来了。原来,书画社的大厅里经常有一些书画爱好者当场挥毫泼墨,共同切磋书艺。旁观的人群里,没准就有一两位是市里的书画名家。有人当场写了一幅行草,父亲跟他切磋起章法和“飞白”。旁边的一位中年人很专注地听。最后,他说:“这位老师所言极是,想必您的字也不俗,能不能显露一手,让我们开开眼界?”父亲一时技痒,把包一搁。托付那人照看一下。父亲在洁白的宣纸上笔走龙蛇,心无旁鹜。书写完毕,却发现那个包不翼而飞。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人是不良之徒,设下圈套让他钻。他揪住了那人的袖子。后来,书画社的保安来了,一番盘查,知道那人是来自宁波某学校的美术老师,确实是书画爱好者,由于看得太专注,没有顾及那个包。他满脸的愧疚,一个劲儿地道歉。父亲也就没说什么。“下次把你的绘画作品寄两幅过来吧。”父亲把地址给了他,但心里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那包里,有一千多元现金和那块表以及表的发票,还有几支上好的湖笔。

    我顿时愣住了。“你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同事,或者,我们就赔一些钱。这些钱,爸爸会给你的。”父亲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怯怯的,可怜巴巴地说。

    我明白,这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同事一定不好意思让我赔钱,但心里又肯定不舒服,日后相处肯定勉强。与其两个人不痛快还不如我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思虑良久,我有了一个主意。也许是因为工作后明白赚钱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下子要赔出600元,我着实心疼,还流了眼泪。

    回到学校,我充分发挥了编故事的才能。我对张老师说:“那块表,那家店尝试修了几次,越修越不行。我抢白他们,并扬言要投诉。他们怕影响表店的声誉,愿意抹掉一点零头赔你,但发票必须还给他们。”

    “还有这样的好事?”张老师一听就乐了。

    后来,父亲来信,那位宁波的老师,果真没有践约,把他的绘画作品寄去了。画技不错,而且是用了心思画的。“我们把画裱好了,你回来时好好看看。”父亲很开心,当时丢包的阴霾已一扫而空。我回信时也撒了个谎,说同事没让我赔钱,他早已有了新的表。

    我呢,对表的事只字未提,但隔了一阵,告诉了我的朋友金老师,她答应严守秘密。不过,她说:“你很冤枉,不明不白垫进600元。”我说:“我只是把复杂的事情作简单处理。

    后来,我和张老师有些工作上的误会,简直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他对我颇有微词。甚至,背地里对我的人品有质疑。我想,有时候,一个人脑袋里进了水,就没办法了。金老师不忍看着我受委屈,她犹豫很久还是把那块表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当初就觉得蹊跷,哪有这样的好事,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你应该明讲的。”张老师第二天来找我,执意要还我钱,我执意不要。结果是金老师折中一下,张老师退还了一半。当然,我和张老师之间的误会也就云开雾散了。

    想不到遗失了那么多年的表竟到现在起了作用了(我早已忘却了)。我想,当年,若不是我爽快地应承修表的事儿,若不是父亲进了书画社,假如我自己去了钟表店,假如父亲先去钟表店,那又会怎样?可是,现实中,那块表确实丢失了,还搭上父亲的千把块钱。如果我那年原原本本对张老师说了遗失手表的事,那么,现在我和他之间的误解靠什么来解开?

    据说,那位寄了两幅画的老师,现在已成了画坛名家,他的画作行情见涨。可我父亲珍藏着画,不肯出手,说能把友谊拿去拍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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