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春，长发里里外外忙乎着，泡谷，下药子，就酿。一路酿过来，直酿到年尾。
酒糟用来喂猪，酒用来卖。不出几年，长发富了。
每酿一次酒，长发要给村主任满柄送。
见长发来，满柄说，又酿了？
酿了。
长发送来的酒不多，就一小壶。那一小壶酒倒在满柄的酒瓶。长发就说，满柄，你悠着点喝，隔下一锅还有些日子。
满柄说，喝着你长发的酒，胃里头舒服，谢你长发呃。
长发说，不就几口酒，值得谢？
满柄说，值。
长发说，酒壶我拿回去，下次好送酒来。
满柄目送手拿酒壶的长发，直到眼里没了长发的身影。
只要长发送酒过来，满柄看见了，隔老远就喊，真不好意思让你长发跑过来送酒，上次的刚好喝光呃。
长发说，主任说哪儿去了，不就几口小酒？还在乎个啥？
长发从不在满柄家喝酒。满柄每次拉长发喝酒，长发笑笑后，说，一起长大的兄弟，回去了，有的是喝的！
满柄一听，一脸的傻笑。
长发往满柄家送酒的时候，村里的来劲也往满柄家送酒。
来劲第一次送酒，嘴里不知哼着是啥曲儿进了满柄家的门。满柄根本不拿眼睛看他。满柄说，你把酒带回去，我有的是长发送的土酒呃。
来劲说，满主任你还没喝呃，要喝了，你就知道了，我那酒比长发的强。他长发的算卵的酒。
满柄疑惑，真的？
来劲挤着眉弄着眼说，还会有假？
满柄说，你来劲要不坐下来喝一杯？
来劲说，还有事，村主任您慢慢喝。
来劲执意要走。
满柄留他，不坐了？
不坐了。来劲说完，就哼着不知是啥曲儿走了。
满柄喝着来劲送过来的酒，越喝越来劲，越喝越想喝。酒后，满柄说，你长发的土酒算卵的酒，他来劲的酒才是好酒，好酒！
长发送过来的酒，满柄再也没有动口。
酒一酿完，长发还是送一壶来。见满柄装酒的瓶子里还有酒。长发疑问，满柄主任喝不来我长发酿的土酒？
满柄说，长发，送了这几年酒，往后就不送了，留着自己喝吧，要不卖点钱。
长发说，不就一点土酒？钱又值哪？
满柄听了一笑，嘿嘿。
长发从满柄家出来，见来劲提着两瓶酒。长发问，找满主任？
来劲说，找满主任，你不一样？
长发摇摇头就走，一句话丢在脑后，说，你来劲找吧。
满柄见了来劲，说，屋里坐屋里坐。
来劲把提过来的酒往满柄的桌上一搁，就出来了。
村里修学校，开工前，包揽这个工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长发，一个是来劲。
满柄为难了，给谁呢？
满柄自己也弄不清，这个工程往后是谁的。
长发家的酒香飘过来，长发又酿了一次酒。送酒时，长发对满柄说，算了，不跟来劲争。
满柄一笑，只有你长发知我满柄呃。
来劲就顺利地包到了工程。
工程还没完工，就出了问题，问题还不小。上面追究下来，满柄脸上无一丁点光彩。没几天，就不再是主任了。
满柄像换了一个人。
满柄肚子里有气没地方发，就想到了长发原来送来的酒，就一天天喝。瓶子见底时，满柄不喝了。
长发还是往满柄家送酒，还是原来的一小壶，还是往满柄的酒瓶里倒，还是拿着酒壶回家。
满柄一次次不让长发送酒，却一次次拦长发不住。
满柄开始后悔，当初工程要是给了长发，自己的主任位置怕还在。
满柄找了长发，说，长发，我明白了，你的土酒是真正的好酒，来劲他妈的是卵的酒，是毒药。
长发拍拍满柄的肩，说，你满柄早一点明白就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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