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柱女人籽言拉亮了屋里的灯，就在灯光里做起活来。籽言哗啦几瓢水就往锅里添，添到了多半锅了，在那锅里放了些碎米。籽言就坐在脚盆边，开始剁菜，剁菜的声音接连地响起，咚咚的。剁好了一脚盆青菜，端着菜往锅里倒，倒完，籽言转到灶前，就在灶口发燃了火。
灶膛里，跳着欢喜着的火光，照亮了籽言姣好的脸。
籽言坐在灶前的椅子上，听到了栏里的猪崞哼叽叽，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籽言轻轻说了一句，会急死你，在给你煮呃。
眼看着锅里的热气就像雾一样地飘了起来。
籽言没有想到家柱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家柱是沿着一路的槐花回来的。家柱在屋外的槐树下站了好一会。家柱想，在城里洗脚的事，在籽言面前不能讲出来，家柱走近屋，轻轻地叩了门。门还没开，家柱想，上次王包头回来，说没说？家柱的心里一下了没了底。
天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籽言一惊。
籽言警觉地站了起来小心地开了门。
籽言一看，是自己的家柱。
家柱就势一把就抱住了籽言，面容姣好的籽言也任他抱。
抱完，家柱有点疲倦的样，说，工地上没材料停工了，就回来了。
籽言用手摸了摸家柱的脸，说，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肉厚着呃，又瘦了。
家柱一手拿开籽言的手说，没，工地上伙食好着呃。
籽言看了看锅里冒着的热气，就说了声，我去上把柴。
家柱说我去。家柱就把一把又瘦又干的柴塞进灶口，灶里的火旺起来笑起来，锅里的热气，蒸腾的样。
籽言发话了，说，打水洗脚呃。
家柱说，洗脚，好久没让你籽言洗脚了。
家柱坐下来，籽言打来一盆温热的水，找来一双布鞋，籽言就开始为家柱洗脚。籽言先把家柱的一只脚放进盆里，就轻轻洗了起来。
籽言问，在城里洗过没？
家柱摇头。
上回王包头回来，说民工里没洗脚的就你家柱。
家柱点了点头。
王包头说，给他洗脚的小姐的手，细皮嫩肉，他还捻了她一把。
家柱轻轻一笑。
籽言就骂，我早就知道，他王包头不是好东西，自己洗了，还往我家家柱身上推。籽言又把家柱的另一只脚放进盆里。
家柱轻声问，家柱是那样的人吗？
籽言说不是，籽言说这话的时候，很坚决、坦然的样。
洗完脚，家柱说，你睡，也快差不多了，猪菜我来煮。
籽言说，你在工地上就吃力了，算了，早点睡去。说完，又把脸凑上来，家柱就在籽言的脸上亲了一次。
猪菜还没煮好，籽言又坐在了灶前。
家柱睡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屋外的槐香不停地流进屋里。
家柱说，香着呃，籽言。
籽言说，是香着呃，不是我当初阻止你，你家柱的斧子，还不是把槐树砍了？
家柱想，也是的。
家柱再也睡不着了。
家柱一把抱住籽言，说，我是洗过一回脚，瞒了你，心里不踏实。
籽言的眼里流出泪来，家柱的手轻轻地擦着籽言的泪。
籽言开口，我就知道你家柱憋不住的。
家柱的头埋在籽言的怀里，轻声说，再也不让小姐洗脚了。
栏里的猪又开始叫了，哼哼叽叽，一声长一声短的。整个夜晚流动着槐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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