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拐是李家庄的闲人。

    屠夫李直在庄里卖着肉，北拐就到他的摊前转悠，也不买肉。李直忍不住问，北拐要肉不？北拐一笑，摇头走开。李直看着他走，就在北拐背后声音响响地说，你北拐哪天讨了婆娘，我送你一扇猪。

    北拐回过头来笑，嘿嘿。

    北拐还是李家庄的帮工。北拐不是给谁家都愿意帮工的，他帮工极有选择，也看对象。谁要嫌他偷懒或对他恶言恶语，他宁肯在家里睡大觉。

    村主任李子源家的橘子在树上黄透了，李子源就有男有女地请了不少人搞橘，北拐也在其中。收工时，李子源见北拐一担橘挑出来，走得慢，就说，北拐，明年摘橘不喊你了。

    北拐一听，放下一担橘就走人。李子源在背后补充，跟你说着玩的，北拐你饭还没吃呃。北拐头也不回。

    省道1084线穿过李家庄，庄里年福的男人在省道上拦了汽车，去了贵州。男人出去前，对年福说，家里干不了的活，喊北拐来帮。

    年福记住了男人的话，干不了的重活儿，就喊了北拐。

    栽完那一田的甘蔗，年福回来炒了菜，北拐就在桌边喝酒，年福把钱放在桌上。年福说，北拐，年福家的活儿不让你白干。钱在桌子上，你拿。北拐红着脸，一点儿也不斯文地就拿了钱。临出门，北拐说，下回就不收工钱了。

    年福说，过省道时，看着点儿。

    北拐愿意在年福家帮工，一来年福嘴甜，二来还可以摸摸年福的手。

    李直问北拐，你帮了年福的工，只摸到她年福的手，划不来。

    北拐就回一句，我划不来，她年福划得来就行了。

    年福家的甘蔗长得比北拐还高。

    庄里连续下了几场霜。霜一下来，天气就冷了，先前绿着的甘蔗叶就泛白了，各家各户忙着收甘蔗。年福想男人还不回来，只有喊北拐了。

    北拐脸对着那些甘蔗不说话。

    年福把镰刀递给北拐，北拐不接。

    年福看着四周，把没拿镰刀的手递过来。

    年福说，那你就摸一下，就一下呃。

    北拐就摸了年福的手，摸过后，北拐说，砍甘蔗。

    北拐在前面砍，砍得那些甘蔗唰唰啦啦地响，响声唰唰啦啦。年福就在后面搬。

    砍过一片后，北拐住了手。

    年福说，别老想着摸手，砍完了再摸。

    北拐面对着甘蔗不做声。

    年福又看看四周，就伸手过来，快点儿摸，莫让人看见了。北拐笑着说，往后，还要摸别的地方。

    年福也笑，连忙抽回手，说，砍甘蔗。

    北拐眼前的甘蔗一根根疯狂地倒下。

    砍完甘蔗，太阳还高。年福留北拐，这回不走了。

    北拐说，你年福不能留。你那当家的不在，住不得，庄里人会笑。

    年福说，北拐讲得在理。

    北拐说，下回要不让我摸别的地方，我不来帮工了。

    年福说，北拐你莫发脾气，要是男人明年不回来，你要摸哪儿就摸哪儿。

    北拐又一笑，说，往后讨了婆娘，李直那家伙会给我一扇猪，你说，他会兑现？

    年福说，你讨了婆娘，李直舍得一扇猪。

    北拐说，我怕他到时候舍不得。

    年福说，不说了，你回去。过省道时看着点儿。

    北拐从年福家出来，天还没黑尽。

    北拐就走上了省道。

    北拐就让车撞了。那突如其来的车，狠狠地撞了北拐。

    北拐就在车前倒了下去。

    很快，李家庄来了很多人。李子源来了，拦着那辆车。李直来了，嘴里说，我欠北拐一扇猪。年福也来了，一把抱住血肉模糊的北拐。

    北拐断断续续地说，手……手……北拐只想摸年福的手……

    年福就把手轻轻地放在北拐的手上。

    北拐的手指很快僵硬在年福的手上。

    李家庄的天就黑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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