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那地的人都说,地是好地!
二杖在地里种着豆子。媒人在地边说,你王二杖还种啥豆子?人家姑娘梅桃总不能在地里跟你相亲。
二杖说,地里相亲咋了?这地好,人站在地里,才看得清。
媒人挪挪眼珠说,那你就跟梅桃快点相吧。
梅桃走过来,看清了二杖。梅桃拉拉媒婆的手说,他地好,人也好。
媒婆说,说了这么多年媒,在地里说成了你们,话说在前面,你王二杖可不能少了我的皮鞋。
二杖说,就不少你的皮鞋。
二杖跟女人梅桃在地里种豆。梅桃腆着肚子,下一次豆种,就看一眼埋头上粪的二杖。
梅桃看了几眼二杖后,笑着说,二杖,那一天,我是先看上你这块地,后看上你这人的,你晓得不?
二杖停了上粪,打趣地说,晓得你走得出我的心,也走不出这块地。
梅桃不笑了,说,哪一天,这地要不让咱种了,你会咋样?
二杖上了一把粪,擦一把脸上的汗,说,谁不让种,我跟谁急。二杖不笑了。
梅桃说,到时候,跟谁急都没有用。
二杖握在手里的粪,迟迟不肯下落。
地,说征就征了。
二杖的地是在梅桃坐月子的时候征的。
二杖弄不明白,那么好的地说征就征了。
二杖去了村里。找到村主任,二杖说,那地怎么就让征了呢?
村主任说,我也不让征,可乡里来人说,要征,再说,你那地也没有白征,每年还补钱的呢,你的钱村里一起领来了。要钱,你就来取。
二杖说,我要地,不要钱。
村主任说,你二杖不就是种着地来钱吗,往后不种地一样拿钱!
二杖说,村主任,那是两回事。
回到家,梅桃问,那些地,还能不能要回来?
二杖说,难。
王庄的地边,有车在运砖运沙运水泥,那些车跑得风风火火的。看样子,地就要圈起来了。
二杖走到地边,拾起一块砖狠狠地砸在砖堆上,一下,那块砖碎成三块。二杖就去了乡里。
找到了一脸红润的乡长,二杖说,乡长,王庄的地为啥让征了?
乡长说,你是二杖吧,地是上面要征的,征了就征了,往后,你二杖不用种地就来钱了。
二杖说,我是种地的,没地,我怎么种?
乡长说,回去吧,人家没地,不一样种?
二杖说,你乡长要不让征,说不定征不了。
乡长说,我还有事呢,要不你就找找县长。
二杖低了头就回来了。
第二天,梅桃对打不起精神的二杖说,二杖,那块地都是你我喜欢的地,要回来,是不可能了。你就把那地钱拿回来,快去快回。
二杖就去了村里,很快拿到了一叠钱。
二杖就去了县里,见到了年轻的县长。二杖说,我是二杖,王庄的,我不想让那块地征出去。
县长和蔼地说,地是上面要征的,我们只能服从。征地的钱,没有拿到,我可以让你拿到。
二杖说,钱,我是拿到了。我不想要钱,只想要地。
县长说,你要了地,还得种庄稼,种庄稼的目的,还是来钱,现在,明摆着,钱就来了。
二杖觉得县长的话跟乡长说得差不多,有道理。
二杖就回了。
没几天,二杖跟很多人的地圈了起来。二杖只能站在高处看见地了。
两年过去,圈起来的地,没了动静。
坐在王庄的高处,二杖跟梅桃说,梅桃,你看看,圈起来的地,就那么荒了,多可惜。
梅桃问,当初圈的地,咋就不要了?要不咱在里面再种庄稼。
二杖割下那些杂草,翻耕过来,只等雨来,再下种。
二杖在地里翻耕时,让上面来的人看见了。
没几天,村主任找到二杖,吼开了:你二杖中了哪门子邪,种哪里的地不好,偏偏要种这块地。
二杖说,咋了?这地闲着也是闲着。
村主任说,这下可好了,上面不征了,不给地款了。
二杖说,凭啥就不给地款了?村主任气愤地说,我还没问你呢。
二杖找到乡长,说,王庄好好的地,咋就不征了?
乡长说,我也不清楚,上面的人说,有人在征了的地里种着庄稼,往后不好防范。
二杖说,那也得给地款,不能白圈了王庄的地。
乡长说,乡里也在积极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件事。
二杖又去了县里,进了县长办公室。他对县长说,县长,王庄的地不能说不征就不征了,地款也得给,老百姓盼着的就是不种地也有钱。
县长说,县里为这事会研究的,你二杖先回去吧。
二杖就回来了。
梅桃问,县里有没有说还征这块地?二杖摇摇头。
梅桃说,二杖,管它征不征,下了秋雨,就在地里下种,人误地一季,地误人一年。
王庄的人拆了围墙,搬走了那些砖,又在翻耕那块地。
地又成了好地,像一张搁着的质朴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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