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宝跟果露好。

    旺宝女人去了城里，到了插秧的节骨眼上，他就想到了果露。

    果露在旺宝的田里插着秧。果露的身后没秧了，就喊一声，旺宝，挑秧来。旺宝就把一担秧苗挑过来，站在田埂上往果露身后甩。秧把溅起的泥水落在了果露的衣服上。果露就让那些泥水溅，还笑着说，旺宝，你甩，使劲甩。

    果露插下的秧，插得横行对横行，竖行对竖行。旺宝看在眼里，心里头舒服。

    插完秧，旺宝拿出钱，说，果露你插一天秧也不容易，工钱，你就拿着。

    果露说，旺宝，你家女人不在家，插秧没个帮手，我帮你插一天，也不咋的。

    果露就走了。旺宝看着果露走回家。果露的衣服上是一点点的泥，那泥巴干过了，像开在衣服上的花。旺宝说，多好的女人。直到果露在那条弯曲的土路上没了身影。

    旺宝躺在床上，睡不着。他嘴里还轻声念：果露果露。

    旺宝想到了一定要和果露好。

    果露的那块大豆地，经历春天的雨水后长出了杂草。天一放晴，果露跟旺宝在坡地里锄草。果露在坡上，旺宝在坡下。头顶上的太阳渐渐地毒起来。果露看了看地边的一棵油桐树，就喊，旺宝，树底下歇会儿！

    旺宝就走到了油桐树下。凉凉的风吹过来，旺宝跟果露并排坐在树阴下。风吹得那些桐叶唰啦啦响。果露说，旺宝，你要跟我好，就不去城里。

    旺宝笑着说，去了城里，就看不到果露了。旺宝的目光要不落在那绿绿的大豆叶上，要不就落在桐树叶上，一下都不在果露的胸前定格。

    果露就说，你城里还有女人呃。旺宝就说，你城里还有男人呃。

    果露就笑。旺宝也跟着笑。笑声渐渐地揉进了唰啦啦的桐树叶声中，变淡变细。

    往后，果露干不了的活，旺宝就过来帮忙。同样，旺宝干不了的活，果露也过来帮忙。

    旺宝想买台收割机。他急急地跑过去问果露买不买？站在面前的果露没有回答他。旺宝又说，两年就可以出本呃。果露看着急急的旺宝，说，你买吧！

    旺宝就在村里一家一户收稻了。旺宝收完人家的稻子，回来得很晚，倒头便睡。

    果露站在屋外喊，旺宝，你再累，也得把我那点谷子抬进仓。说不定天要下雨了。

    旺宝说，天下不了雨，不抬了。

    果露回来的时候就想，旺宝，你不是人。

    晚上，天就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天亮了，旺宝醒来，眼里是湿湿的村庄。想到果露的谷子，撒开腿就跑，跑到果露的禾场一看，禾场上干干净净，谷子进了仓。

    果露见旺宝来，说，谷子进仓了，是菜芯过来装进仓的。

    旺宝说，谷子进仓了就好。

    往后，果露家再有什么事，再不叫旺宝，叫的是菜芯。

    旺宝想，全村子的人，都用着我的收割机，果露你其他事可以不叫我，收稻你就少不了我的收割机。

    旺宝等着果露来喊他收稻。

    果露的稻在田里一天比一天幸福地黄着。

    有人在跟旺宝说，几时几时割稻子。

    旺宝想，你果露还不来？稻子收割要预计时间了。

    旺宝仍在想，再等等吧，只要你果露一来，我就挤时间割你果露的。

    果露就对菜芯说，菜芯，你要跟我好，就买台收割机来。

    菜芯说，早就想买，怕跟旺宝争生意。

    果露说，要买就买，生意他做他的，你做你的。怕啥？

    菜芯下了决心。菜芯的收割机就买回来了。他就把收割机开到果露的田里，他的收割机在旺宝的收割机走动的田里开始走动。

    旺宝远远地看着菜芯收稻。

    旺宝想，果露，你不是人。

    菜芯还没收完果露的稻子，果露是跟菜芯就为一件事闹翻的。歇完晌，果露低下身子收拾篾席，菜芯看着果露晃荡着的奶子大胆地说，果露，我要摸一把。

    果露没让菜芯摸。她收起篾席站直身子说，菜芯，你不如人家旺宝。人家旺宝为我做事，啥也不图。

    菜芯说，他旺宝是旺宝，我是我。

    果露说，你走。那些稻子你不用割了，那些谷子，你也不背了。

    菜芯没有摸一把果露的奶子。一路急急走出来的菜芯就奔上收割机，很快，收割机大声嚷着走出了果露的田。果露还没有收完的稻子就孤独地晾在夏天里。

    果露站在田埂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果露想，还是旺宝好。旺宝呢？

    年底，旺宝的女人一身花花绿绿地回来了。

    旺宝喜欢着自己的女人。旺宝在家里一把抱定了女人。女人让他抱得高兴，女人说，旺宝，一起进城去。

    旺宝点点头。

    女人从旺宝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说，村里还有没有牵挂？

    旺宝接上女人的话说，牵挂倒是没有，只是你一走，我买了台收割机，本还没出来。闲着了。

    女人说，旺宝，闲着了就闲着了。

    果露是看着旺宝进城的。果露站在门前，看着一前一后走着的女人跟旺宝。

    旺宝回过头来，看着果露。果露很安静地站在树下。

    旺宝女人喊：看啥子看？还不快点走，赶不上去城里的车了。

    果露的眼里，旺宝加快了脚步。果露的眼里，旺宝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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