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了吸取外地修志经验，李主任决定把办公室人员派到周边县市参观学习。他和钱玉福到广德，张立夫和吴书生到郎溪，钟强到泾川，乔凤英留守。乔凤英不同意了，她也要出去参观，这公费旅游的好事谁不想去？她找到老李，老李说：“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次都安排好了，就等下次吧。”乔凤英柳眉一竖说：“什么下次不下次，我才不愿等呢。要不李主任我们俩换一下，你在家留守，我同钱玉福一起去？”李主任想了想说：“你真想去也行，我们俩就不必换了，你想到哪里去？”乔凤英胸有成竹地说：“钟强不是一个人到泾川么，我就和他一道。”老李犹豫片刻就点头同意了。

    钟强一听到乔凤英和自己一道去泾川的消息就很吃惊，这个老李是不是糊涂了？他和乔凤英年龄相仿，一个三十二岁，一个二十八岁，正是危险的年龄。按常规，单位是不会派这样的一男一女同去一个地方，但是老李思想解放，可以不按常规，当然也不排除他对部下的信任。

    那天早晨，钟强在火车站等乔凤英，他们要先乘火车到宣州，然后转汽车到泾川。不一会儿，只见乔凤英肩上挂了一个小皮包，风度翩翩地走过来了。乔凤英身材高挑，苗条而又丰满，她今天还特意把自己修饰了一番，画了眉毛，擦了口红，穿一件紧身的夹克衫和健美裤，把那丰满的身材衬托得更性感。钟强和她开玩笑说：“乔小姐，我简直不敢和你同行了。”乔凤英娇嗔地一撇嘴说：“去去去，不要臭人好不好？”嘴上虽这样说，可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不喜欢奉承的女人几乎没有。

    到泾川后，他们在宾馆里开了两个房间。晚上钟强去看了一场电影，乔凤英因为坐车累了就提前睡了。

    第二天晴空灿烂，皖南的春天处处散发着诱人的芬芳。他们到泾川志办拿了一些资料就出来游玩了，钟强背着照相机，戴着变色镜，健美的体格衬托出他潇洒的风度。他兴致勃勃对乔凤英说：“青弋江边的景色很美，可想去欣赏欣赏？”乔凤英眉目含情说：“还不是听你的嘛。”

    钟强带着她来到城外，在青弋江边为她拍了十几张照片。她也故意作出各种姿态，向钟强展示自己的曲线美。然后他们又爬上江边的小山，山后有一座别致的凉亭。当他们在凉亭里休息的时候，天空飘下了小雨。皖南的气候就这样，说变就变。一下雨天气就变凉，乔凤英撒娇说：“钟强，我好冷。”钟强说：“我脱一件衣服给你穿。”乔凤英说：“不，那样你也会受凉的。”钟强说：“那怎么办呢？”乔凤英走近他说：“你不能抱抱我吗？”钟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真的交上了桃花运，于是猛地把乔凤英抱在怀里。乔凤英贴在他身上微微仰起头，钟强望着她脉脉含情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两人的嘴唇像吸铁石一样紧紧吸在一起。

    回到城里，他们就换了一个旅馆，以夫妻名义登记了一个房间。晚上一番云雨过后，钟强忍不住问：“小乔，你干吗对我这么好？”乔凤英说：“快活了是不是，问这干吗？”钟强说：“我们能长期好下去吗？”乔凤英说：“这就要看你的了，我很爱你的才华，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婚外恋是蜜糖也是毒酒，很难把握好。从泾川回来后，钟强在办公室上班就不能像以前那么平静了。每次见到乔凤英，他心中就升起一股性的渴望。虽然他只和乔凤英过了一次性生活，但那种如痴如醉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忘。他观察乔凤英，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痛苦。于是他们悄悄相约，每天提前半小时上班，打好开水后，趁同事们没来便拥抱亲吻，以解相思之苦。李主任发现总是钟强和乔凤英打水扫地，就在会上表扬他们，张立夫却摇着头说，好事有时也能变成坏事。

    乔凤英不能不说是一个颇有心计的女人，为了掩盖和钟强的关系，她就和吴书生亲近起来。吴书生有点受宠若惊，用地道的安庆话说：“乔大姐，你在我们办公室还是挺能干的呢。”乔凤英就说：“小吴，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好不好？”吴书生一听脸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着急。”

    同事们都在办公室的时候，乔凤英不便到钟强身边来，就假装看报纸，同时在报纸上撕一条小缝，从小缝里观察钟强的一举一动。她为自己的发明沾沾自喜，躲在报纸后面玩爱情游戏。

    二

    钟强对乔凤英的感情越陷越深，深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天上班，到九点还不见乔凤英来，钟强屁股下面就像有针在戳，终于忍不住，他跟李主任打了个招呼就出来了。他知道乔凤英住在南山机械厂，他要去找乔凤英，哪怕是碰到她丈夫也不管了。他急匆匆跑到乔凤英家，只见乔凤英正坐在沙发上给孩子织毛衣。乔凤英见到他大吃一惊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钟强说：“你没去上班我很担心，是不是病了？”乔凤英说：“受了点凉，想休息一天。”钟强见屋里没其他人，就抱着她亲吻。亲热一阵，乔凤英推开他说：“你快走吧，要是让我丈夫撞见了不好。”钟强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上班，乔凤英悄悄告诉钟强：“我丈夫明天带孩子到他姑姑家去玩，就我一人在家。”钟强马上反应过来说：“我明天晚上过来。”乔凤英说：“来晚一点。”

    一想到幽会，钟强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等天完全黑下来后，他就激动地向乔凤英家奔去。乔凤英家的门是虚掩着的，钟强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乔凤英热烈地迎过来，钟强抱着她就啃，有点迫不及待。乔凤英捂住他的嘴说：“别那么猴儿急，我拿点东西慰劳你。”说完她就从碗橱里拿出一碗蜜枣煮红豆递给钟强。钟强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吃光后就想上床。乔凤英说：“慌什么？谈会儿心不好吗？”钟强说：“我忍不住了。”说笑着两人就上了床。

    乔凤英在床上很疯狂，一次又一次掀起爱的狂澜。幸好钟强读中学时就是运动健将，强健发达的肌肉使乔凤英享受到了最大的快乐。钟强冷静下来也曾想过，这究竟是精神之恋还是肉体之恋？乔凤英曾半真半假地对他说：“你需要我的下面，我需要你的上面。”钟强明白，乔凤英是想利用他的聪明才智帮她做学问、写文章，但还是乐此不疲，各取所需吧。钟强的爱人在农村，难得来城里一次。乔凤英玩快活了，就翻过来压到钟强身上说：“让你也尝尝被压的滋味。”两人玩得忘乎所以，谁知乐极生悲，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这深夜里响起的咚咚的敲门声，就像是天空炸响的惊雷。钟强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慌忙爬起来说：“是不是你丈夫回来了？”乔凤英也惊慌地说：“他说好不回来的，怎么突然变卦了？”两人赶快穿好衣服拉亮电灯，乔凤英开门一看，果然是丈夫小金站在门外，就说：“你怎么回来了？孩子呢？”小金边进屋边说：“孩子明天回来。”他见到钟强就问：“他是谁？”乔凤英硬着头皮说：“他是我的同事，来商量修志的事。”钟强乘机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小金挡住他说：“慢，你姓什么？”钟强说：“我姓钟，叫钟强。”小金便让开说：“好，你走吧。”

    虽然没有吵架，但是钟强心里很清楚，事情败露了。你想想：深更半夜人家丈夫不在家，你跑去谈什么修志，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可以肯定乔凤英的丈夫明天就会去找李主任，他在李主任心中会是一个什么形象呢？唉，悔之晚矣，难怪有一句歌词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想来想去，他只好去找老同学钱玉福商量对策。

    第二天上班，乔凤英没来，钟强就向钱玉福示意，钱玉福点点头就出去了。九点多钟的时候，乔凤英的丈夫走进了李主任的办公室，并且好长时间没出来。钟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事态将如何发展？十点多钟的时候，钱玉福回来了，他向钟强使了一个眼色，钟强就跟他到外面交流情况。钱玉福带回的消息稳定了钟强的情绪：乔凤英被她丈夫打得遍体鳞伤，但是没有承认与钟强有不正当的关系。钟强松口气说：“谢谢你，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老同学。”钱玉福说：“没什么，不过以后要小心，要是让张立夫知道就麻烦了。”

    三

    传来方志系统要评职称的消息，大家都很高兴，有了职称不仅可以加工资，还可以享受相应的待遇，比如钟强的老婆就可以农转非，谁不想呢？可是不久指标下来，却令他们失望，办公室只有两个名额，僧多粥少，竞争自然激烈。钟强对钱玉福说：“我们要拿出学术成果，否则比不过老李和张立夫。”钱玉福抽着烟信心不足地说：“拿什么成果呢？”钟强说：“我们一人写一篇方志论文，如果能发表那是很有说服力的。”钱玉福说：“我怕写不好。”钟强说：“没关系，你写个初稿，我来帮你润色。”

    钟强埋头写论文的时候，就把乔凤英的事放到了一边。他选择的角度是“试论志书的语言美”，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钱玉福写的是“试论方志的篇目”，只写了两千字，且没有文采。钟强就尽全力帮他修改润色，结果两篇论文都在权威刊物《方志研究》上发表了。

    评职称的日子越来越近，再也不是雾里看花。第一次评议会上，李主任说：“大家都知道，办公室只有两个指标，我找了职称领导组，也找了市长，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指标太紧张。现在是僧多粥少，只能发扬风格，当然，如果有可能，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再去争取。”张立夫摇着头说：“哪个发扬风格呢？是不是你当领导的先发扬风格？”

    钟强此刻才恍然大悟，老李前不久到他宿舍谈心的真正含义。老李和颜悦色，语气也很温柔：“你钟强是很有才干的，你也知道，当初把你要过来，我们还和地区人事局吵了一架。当然，你现在还很年轻，某些方面注意得不够，也不是不可以改正，年轻人还是要以前途为重。”看来老李的谈话是为评职称作铺垫，大概他早就知道名额有限。然而，钟强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凭真才实学他完全能评上，尽管老李暗示得很明确，可他还是要在这关键时刻装糊涂。他接着张立夫发言：“我认为评职称是衡量一个人真才实学的标志，与发扬风格、学雷锋是两码事。评职称的条件上不是有几个优先么？其中之一是要有学术成果。”他的发言使老李心中很不愉快，便板起脸不看他，把目光转向吴书生。吴书生连忙点头，但点过后又觉得不妥，这岂不是表示赞成钟强的意见，为了补救，他也发言：“评职称应该全面考察，学术成果只是一方面，其他方面也很重要。”乔凤英深情地望着钟强，眼里似乎有泪花。她多么想钟强能评上中级职称，可是她又不好在会上公开支持钟强。她知道，凭钟强的才华，评一个中级是绰绰有余的。

    评议会不了了之。

    经过一番幕后策划和幕前活动，市志办评职称终于揭晓，评上的是李爱才和钱玉福。

    钟强没评上心就冷了，他知道李爱才是徒有爱才之心而无爱才之胆。他愧对共患难的妻子，为了那一夜的风流，此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凭真才实学他比钱玉福要强几倍，钱玉福只是个工农兵大学生。为什么钱玉福能评上，自己就评不上呢？难道钱玉福在背后做了手脚？一想到此，钟强就觉得继续留在办公室没有多大意思了，他决心调走。临走前，他约乔凤英到津河边话别。乔凤英咬着嘴唇默默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真的要走吗？”他叹了一口气说：“凤英，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兑现对你的承诺。虽然我为我们的感情付出了代价，但我还是深深地怀念你。”乔凤英说：“不，是我对不起你。凭你的真才实学，完全可以评中级。”他说：“凤英，我们不说这个好吗。我明天就要走了，让我最后吻你一次吧。”说完他就把乔凤英抱在怀里。

    若干年后，老李退休，钱玉福接替了老李的总编位置。此时已是某大公司总裁的钟强，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笑了笑，不发表任何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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