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意料的是，尽管我们提前了十分钟到达教室，但是偌大一个三百人的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大一新生，我们只得在最后一排找位置坐下。课上，老师讲解着微积分的入门知识，无非是函数和极限之类的东西，由于教室太大，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排又一排的后脑勺。那时我还不曾想到，这几乎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准时出现在清晨的课堂，以后几乎再没见到过上座率如此之高的一节课。
听了二十分钟的课，石磊就觉得无趣起来，他发现我旁边有位长发披肩、侧面看上去不错的女生，便指着她悄悄问我：“这个怎么样？”
“凑合。”我答道。
石磊抻着脖子，以便那女生能注意到他，然后露出一口白牙，冲人家笑了笑。他只有一颗半的门牙，据说是上小学时刚刚换完牙的他，在学校水池子前撅尾巴管儿，被一个淘气的孩子从后面推了一把，在铸铁的水龙头上磕掉的，从此落下了嘴唇合不拢和笑口常开的毛病。
女生没有回应他，石磊并不气馁，和我换了位子后，坐到了女生身旁，便用手捅了对方胳膊一下，女生微微转头，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用他力所能及的带胡同味最轻的普通话说：“同学，我叫石磊，请问你是哪个班的？”
“你要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女生完全侧过头并严肃地反问。
“没，没，不干什么，不关我事。”石磊慌忙答道。
那个女生长着一张大而扁的国字脸，鼻子周围还有几颗红色酒糟一样的、青春痘被抠掉的痕迹。我和陈大欢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偷笑起来。石磊忍受不了如此羞辱，示意要和我换回之前的座位，被我断然拒绝。
我不得不说，在这所位于学院路上的理工科大学里，女生的情况基本就是如此，只占男生数量百分之二十五的女生们，来自祖国的天南海北，她们共同的特点是智商显然都不低，在学生阶段都专心于书本，但相比那些早早分心于其他更有趣的事情，没能来到首都上大学的女同胞们，容貌上自然不能更占优势，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自然要为你打开一扇窗（那时还不兴“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再用门夹了你的头”这种说法）。
第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我吃过饭，返回宿舍，爬上自己的床躺下，将双手枕于头下，我的几位室友这时也都在宿舍。陈大欢走过来询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和他去教室上自习，石磊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郑重地说：“哥们儿，我的自习在十八岁前就已经上完了。”烟气环绕中，陈大欢看到陶毅头戴耳机在读着《尤利西斯》，便将目光转向了我。我想了想，对他说：“你先去上吧，过一会儿我去找你。”陈大欢背起书包，在石磊电脑传出的“叮叮当当”的枪声中，走出了宿舍门。
我感到有些无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任由大脑胡乱运转着，有一瞬间，我想到了章薇薇，便坐到宿舍的公用电话前，插入磁卡，翻着通信录，找到她家的号码，按着一个个数字键，一直拨到最后一位号码，但旋即在拨通前挂掉，我预想着我会说些什么，讲述几位新的室友，抑或询问她的现状？我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慢慢地，我感觉到有一丝困意，给陈大欢发了条不去上自习的短信后便爬回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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