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月14日进入灾区采访,20多天来,也算经历了许多危险,吃了许多苦头。我甚至和朋友开玩笑说,这一次锻炼的强度偏大。但我无论如何没想到,在5月的最后一天,我会和死神擦肩而过。虽然幸运,却无法欣喜,因为,终有我们的战友,与死神遭遇。
我一直很难过,以至于不想再写什么,贴什么。今天看到军报上登出了他们的照片和简要情况,再次心痛不已。
(以下为后来追忆)
这一天,我随总政艺术家采访团,搭乘某陆航团的直升机前往汶川。飞行前,我们从团长余志荣那里了解到:自5月12日地震发生后,陆航团就进入到了高速运转中,所有官兵每天都只能休息几小时,醒着的时间里也分分钟无法放松。到我们去的那天止,陆航团共出动直升机1571架次,飞行1337小时,运送救灾物资575.2吨,抢运伤员1121人,转运被困群众1876人。向灾区运送医疗人员、技术人员、救灾专家等总计1912人。由于此次地震重灾区都在山区,空中通道是高山峡谷地形,丛林密布,云雾缭绕,能见度极差,每一次起飞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为了帮助灾区群众尽快脱离危险,雄鹰一次次地飞翔,为灾区人民带去了食品、水、药品和帐篷,带回了等待治疗的重伤员、孤儿和老人……在道路被毁、断电断水断通讯的山区重灾区,直升机所带去的,几乎是灾区人民唯一的希望了。
当余团长给我们讲述这些时,我一方面觉得他们真是了不起,一方面又隐隐有些担忧,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大强度的飞行,这么密集的飞行,会不会出事啊?但也就是一闪而过,一方面是不愿意往那上面想,另一方面觉得余团长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不会有事的。
我们乘坐的那架直升机,机长是个高大魁梧的藏族飞行员,叫多么秀。当时天气不错,半小时后,我们顺利降落在汶川的一个临时机场上,直升机一直轰鸣着,我们一下来,等待在那里的灾区伤员和群众就迅速登机,马上飞走了。仅此一瞬,我完全可以想见这些日子来飞行员有多辛苦。
在汶川的几个小时里,我们马不停蹄地采访,连午饭时间都在听救灾部队介绍情况。下午不到3点,就被催促到达机场,直升机已经停在那里了,多么秀机长催促我们赶快上飞机。我当时想,干吗那么急?但起飞后我很快就明白了:气候变了!天空中全是浓雾,什么也看不到,不要说能见度多少米,大雾直接就裹着飞机。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知道担心也没用。我常去高原采访,每次遇到危险时我就睡觉,总觉得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于是我闭上眼睛,同时在心里想,要相信机组的同志,相信多么秀机长。闭上眼睛后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机舱里叽叽嘎嘎作响,然后耳膜开始发疼。我判断着,一定是直升机在拔高,拔高了才能钻出云团。
叽嘎的响声持续着,好像飞机浑身酸疼似的,我的耳膜也开始发疼。到底要拔到多高呢?我心里不安地揣摩着,并祈祷这个时刻赶快过去。(后来采访多么秀我才知道,我们的飞机一直拔到了2500米!对直升机来说,简直是最高峰了。)
也许是太疲劳了,我好像真的睡着了。等我忽然醒过来时,叽叽嘎嘎的响声消失了。我转头看舷窗外,竟然看到大地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几分钟后,我们安全落地。
我却丝毫不知,当多么秀机长驾驶飞机拼命拔高、带领我们脱离险境时,我们后方的一架从理县返回的机组却不幸失事!当我们与死神擦肩而过时,他们遭遇了死神!
回想起来,那天我们下飞机后,天空飘起了小雨,气候突然转凉。难道老天爷在制造了不幸后,也忍不住洒下泪水么?当我们按规定进行消毒时,我一眼看到多么秀他们三人从直升机上下来,急匆匆地朝指挥塔走去。我当时想,他们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啊?难道还有任务?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一刻他们已心急如焚。
几天后,我再次到凤凰山采访机长多么秀时,他告诉我,他当时不想让我们看出来,所以把飞机停在了比较远的地方,然后走到指挥塔去汇报。还在空中时,他就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好了:一直和他通话的邱光华机组突然失去了音信。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有大家,都还抱着希望。希望邱光华机组已经迫降到了什么地方。
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一刻,他们已经遇难。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成都某军用机场采访空降兵时,惊闻噩耗:陆航团邱光华机组在执行运送第三军医大学防疫专家到理县的任务返回途中,在汶川县映秀镇附近因局部气候变化,突遇低云大雾和强气流,于14时56分失事。机上有5名机组人员和因灾受伤转运的群众10人。
5月的最后一天啊!为何如此残忍?
5月从此不再是让我骄傲喜爱的季节。
我的亲友们纷纷打电话发短信询问情况,并为我感到庆幸。而我自己,心里的难过已远远超过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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