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委书记亲自到宣传部就宣传部的下一步工作做了指示。殷部到市委党校学习，孙科代行宣传部长的职务；熊凡同志要正视自己所犯的错误，认真检查，在检查的同时，必须善始善终地完成闭路电视的工程，确保五·一正式开播。
谁也没想到，轰轰烈烈地搞了一项闭路电视安装工程，最终的结局竟会是如此的凄凉！
老李认为，殷部的宣传部长到现在已经结束了，之所以不下文件免去他的职务，是党委给殷部留了一点面子。老李执意要把殷部送到市委党校去。
路上，殷部问老李：你可曾把矿长和书记的胶卷弄混了？
老李说：确有其事。开始，他们让我编谎话敷衍敷衍矿长和书记，我考虑了很长时间，决定不那样做，跑到领导那里实话实说，书记和矿长自然有些儿不高兴，不过讲讲也就算了，说我一辈子都是马大哈。
小熊可曾说过，领导根本就不应该用公款冲洗私人的胶卷？
老李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说：记不得了。我的记性已经不多，乱七八糟的事过后就忘。
你们说话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
孙科、熊凡、江帆都在。
过了一会儿，殷部又问老李：是不是早就有人私下里喊小熊为熊部长？
老李说：施工单位在小熊面前当孙子，故意喊的。我对小熊说过，喊你省长你都答应，怕啥。
江帆有没有说过最迟不用一年时间小熊就是宣传部长了？
我没听说过。
殷部靠在汽车的后背上，假寐了一会儿，忽又睁开眼睛说：那天我们讨论考试的时候，小熊说老子、儿子，原话是怎么说的？
老李对小熊说过的这句话记忆很清，说：他说的是，我们只认儿子的水平，不认老子的地位。
他有没有说过：老子做官，儿子也做官，我们矿哪里还能算是共产党的企业，干脆叫私营企业算了！
这句话是我说的。
你能肯定？
能。
小熊是不是买了一台有卡拉OK功能的大彩电？
买了。
在哪儿买的？
在省城，我们去买闭路电视的设备就便带回来的。
付了多少钱？
因为我们一次买了店家大批的货，电视。机比原价便宜五百元，算是优惠。
殷部沉思了老长时间，用商量的口吻对老李说：老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反正你也不想做官，有个言差语错的放在你身上你也不在乎，大伙儿又都知道你从来不讲假话。我的意见你干脆到党委书记那里去一趟，把别人汇报小熊的言论和事情澄清一下。该是小熊说的做的，就是小熊说的做的，不是小熊的事就不是小熊的事。是你老李说的话你老李就认下，话放在你身上，你能担得起，放在小熊身上他就担不起了。小熊在你我面前，还算是孩子，不能冤枉人家。你“出庭做证”，领导信任，比我说话有份量。
殷部的这一段话使老李感到惊心动魄，他问殷部：怎么？刚才你说的这些事党委书记都知道！
殷部点了点头。
老李破口大骂：我操他八辈子祖宗，肯定是孙科汇报的！
此时的殷部情绪十分伤感，说出的话分外沉重。他说：我悔不该推荐小熊接替我的职务，否则人家就不会把他作为靶子打。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路上，殷部再也没话。
孙科代理宣传部长，并未得意忘形，对谁都十分友善。他在大庭广众中说，他的这个代理只是一种过渡，未来的宣传部长究竟是谁？还很难说。他专门找小熊谈了一次话，鼓励小熊放下包袱，说小熊放错了录像是一时的疏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小熊年轻有为，未来前途无量。在谈话的过程中，小熊一言不发，直到最后，小熊才说了句，谢谢孙科！
宣传都从此变得十分沉闷，办公室内常常是半天半天的没有人说上一句话。
这天下午，只有江帆和孙科在办公室内。办公室依然像往常一样的安静。但突然，江帆一声锐利的呼叫把整幢办公楼都惊动了。江帆叫的是，你流氓！你流氓！你流氓！……老李不早不晚，恰在江帆叫第一声时走进办公室。人们纷纷跑来看热闹。只见江帆趴在桌上呜呜痛哭。孙科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厉声质问江帆：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说说我怎么流氓了？江帆还是那句话：你流氓！你流氓！你流氓……人们都用目光去问老李。老李此时叹了一口无声的气，对几位女同志说：快把江帆拉走吧，劝劝她，想开些。孙科拦住，跟老李说：你老李是讲实话的人，你凭凭良心说我究竟干了什么，事情不说清楚，她江帆不能走！老李沉吟了一会儿，说：说清楚？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孙科像是突然不认识了老李那样，愣愣地看着老李。老李的脸色惨白。在事件发生的过程中，小熊不知忙什么去了，一直没有露面。
江帆被女同志们拉走了。老李也不知去向。孙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不时便有人故意地从宣传部的办公室门前经过，偷觑孙科。孙科坐不住，也离开了办公室。
春天的阳光明丽而又温和。孙科这时也不想马上就回家，知道回家之后张月跟他会有一场大闹，索性沐浴着春天的阳光散散步去。他走出矿，走进了矿外的田野里。孙科坐在了山坡下一块天然的草坪上，这时候他的情绪竟出奇地平静，他清楚地知道从今天下午江帆那声锐利的呼叫开始，他已经从激烈的官场竞争中彻底地得到解脱。他的一场婚变，仕途被压了近十年，此一次的“流氓”事件还不得再压他十年？十年之后，他年近花甲，还做什么官呢？无官一身轻，也好，也好！孙科竟笑了，笑得非常得意，边笑边自言自语地说：流氓，流氓……他竟然真的看到了流氓。离他不远处，两条狗正在“流氓”。春天里，动物都是喜欢“流氓”的。岂止是动物，张月不是也很喜欢吗？想到张月，想到张月青春勃发的身体，孙科又兀自地悲哀起来，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在床上几乎每次他都沦为张月的手下败将，最近这些日子耗神过多，他甚至已经很难产生那种令人亢奋的生理冲动。江帆竟说我是流氓……可笑！官是做不成了，老婆还是要的，从此他有了时间，应该经常和张月“流氓”。他必须拥有强大的能够经常和张月进行“流氓”的能量。孙科想到了电视上的那条广告，一个男人站在旷野之中对着苍天大地呼喊：给我以男人的力量吧！
孙科坐不住了，他急切地朝商业区走去，去买几盒“西安一枝刘”。他想，官当不成也罢，若是男人再当不成，麻烦可就大了。
1996.1.16改定。于淮南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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