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田总找过金叶,金叶和李大姐的矛盾就白热化了。俩人住在一起,几乎不说话。有时看见李大姐想开口缓和关系,金叶总觉得她虚伪,不想搭理她,后来李大姐也没有了积极和好的欲望,俩人几乎不说话了。金叶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和李大姐一个屋里生活下去了,正好青生给她发来短信,暗示如果她不嫌弃他的残疾,他还是中意她的,金叶抓着这根姑且的救命草,搬了出去。
白天碍于青生的自尊,她总是不能安心地仔细看他的面相,现在青生睡熟了,金叶探起半个身子,仔细地端详着这个枕边人。摘掉了义眼,青生的一个眼眶可怕地坍塌着,金叶颤抖着一只手轻轻蒙上了那里,想着完整的青生还是称得上相貌英俊的。又想完整的青生还会属于自己吗?正在这时黑暗中听青生平静地说:“没关系,你随时可以离开的,我理解你。”金叶像是偷东西被逮个现行一样缩回了手。
金叶平躺下,一动也不敢动自己的身子。周妹知道了她和青生同居的事,狠狠地骂她:“被沙尘暴把脑子吹肿了还是怎么着?那样的男人你也敢找?就不怕半夜被吓个好歹的?”
“我赞同你的话,咱们出来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其他的爱情呀、理想呀都是扯淡扯他妈的黄金鸟蛋。”金叶淡淡地说。
“哟,有进步,学会说脏话了。”周妹鼓励她,“可是,那也不能夹到盘里就是菜吧?总得挑一挑捡一捡吧?就你那独眼兽,和他出去没有心理障碍呀?”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金叶现在最不爱听这类话了。
忍,忍,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凡事忍了就过去了。金叶总是这样为自己解脱。青生除了一只眼睛是假的,不过硬外,其他的硬件都响当当的,他家在前门胡同里有一间房子,五十多平,那里的地价现在都长到两万多了,屁股底下坐着百多万呢,用青生他妈的话说。更重要的,青生的妈大约因为儿子眼睛的缘故,随和的很,远不像小强的侦探妈妈那么难缠,从见金叶头一次,知道她是外地的,只乐呵呵地说一个人离家挺不容易的,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吧,让金叶差点没流下眼泪来。青生自己开个复印店,一天人来人往,生意也不错,养活自己完全没问题。小强妈惧怕的那些大小成吉思汗们,金叶知道他们早晚是会来北京的,如果条件允许,金叶还想把爸爸妈妈接来北京养老呢。想想,晚上吃完饭到天安门广场遛弯,那是什么感觉?全国成千上百万的老头老太太有几个敢做这样的美梦啊?
金叶总是避免和青生在白天一起出去。她仔细地观察过,白天阳光强烈,青生就是再戴着深色的茶镜,也遮不住那只僵死的义眼。有的人猛然发现了他的缺陷,看着他们被吓了一跳的神情,金叶好像自己少了一只眼一样难受。晚上就好些了,尤其是夜幕降临后,黑暗使一切都显得朦胧起来。金叶开始时会四处侦查,发现没人注意到青生的破绽,她会像和一个正常的男人在一起一样心情好起来,有时候她还挽着青生的胳膊,和谐的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忽略那只假眼不计,青生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呢。
“选个日子,我们结婚吧。我妈妈早就急着抱孙子呢。”青生和金叶缠绵完,摸着金叶光滑的肌肤问。金叶把身子略略往后缩缩:“这么急呀,这样不也挺好吗?”
“我以为你想早点安定下来呢。”
金叶没吭声。她连白天和青生一起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答应和他过一辈子呢?她不自觉地瞄了一下青生的假眼,这只眼要是真的多好呀,那么这世界就起码不让人失望得太厉害。
“你仔细看看,我就这个样子。”青生把茶色眼镜摘下来,当着金叶的面把假眼抠了出来,白天塌着半边脸的青生看上去不仅败相,简直是面目狰狞。以前青生总是背着金叶装眼,摘眼,金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平静地做,强忍着没吐出来。她的心凉了,她知道,无论怎么装,她不可能跟这个有义眼的人生活一辈子,她没这个勇气,更不能骗自己说有。
金叶提着箱子,尾随着稀稀拉拉的乘客下了车。家乡的车站还是老样子,破旧、狭小、乱哄哄的,和蹩脚的小县城倒是挺般配的。三年前金叶就是讨厌家乡死气沉沉的没发展样,一跺脚跑去北京的,现在看见这副依旧的面貌,几乎有返身上火车回北京的冲动了。
“嗨,金叶,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回来啦?早打个电话我好接你呀。”金叶回头,却是梅芳,来送一个同学。
“人家也辞职了,到北京发展。”梅芳的口气里充满了艳羡。
“你是回来休假吧?住几天哪?哪天走?”梅芳喋喋不休地问着。
“还没定。”金叶含混地挡了过去。怕谁就见谁,怕问啥就偏有人问啥,这鬼世道。邪了。她真是张不开口说自己回来了,和伟大的首都拜拜了,再也不会去了。
“你啥时候回呀?这次我下决心和你一起走吧,这个鬼地方,一百年也不会有啥变化,快把人闷死了。”梅芳没发现金叶情绪低沉,依旧沉浸在自己到北京创业的梦想里。
“说不好……也许……等走时候再说吧。”金叶含混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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