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故事-犯科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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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县二中教导主任罗顺根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揭发了这样一件事:一年级(1)班的杨浩,当初入学考试时,逼他姐姐杨洁代考数学。匿名信以严厉的口气要求学校迅速处理这次作弊事件,否则,他将“决不罢休”。署名是“一个知情者”。

    罗顺根看完信,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杨浩上学期末还被评为三好学生,这样一个学生,入学考试时还要由人代考?简直不可思议!

    岂料没过几天,匿名信又来了。这一回,写信人又详细叙述了事情的具体经过,最后以威胁口气说:“一个星期内你们再不处理,我将向县有关部门写信举报。”

    罗顺根觉得事态不同寻常,第二天傍晚,就将杨浩叫到教导处。罗顺根神情严肃地从抽屉里拿出两封匿名信,摊在杨浩面前:“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杨浩神色紧张,眼睛骨碌碌转动,手也不知放哪儿才好。罗顺根又加重语气,说:“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姐姐在哪儿读书?这事我们要严肃处理。”

    杨浩顿时大惊失色:“罗老师,我姐姐退学了,在家里,这事和她无关的,是我叫她代考了数学……”

    “你姐姐答应了?”

    “她……不敢不答应,因为我是男孩,我妈一直希望我能进城读书;而且,我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我后父带来的,和我一样大……”

    “那你后父呢?”

    “两年前,他上山砍柴,被毒蛇咬了一口,死了……”

    原来是这样!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男孩,竟敢仗着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儿子,逼姐代考,这是祁县二中这所重点中学的招生史上从未有过的丑闻!罗顺根厌恶地瞪了杨浩一眼,说:“你先回去,等候处理。”

    为了扶正祛邪,第二天,罗顺根就到了祁东罗汉岭脚下的杨家村,他要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把事情了解清楚;另外,有可能的话,他要为不幸的杨洁出口怨气,争得原该属于她的上学权利。

    罗顺根到了杨家村,找到了杨家,开门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衣衫破旧,但很整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出掩饰不住的温顺、早熟和灵秀。罗顺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杨洁见老师上门,显得很开心,忙请他进屋:“罗老师,你坐会儿,我妈不在,我去烧点儿开水。”杨洁说着,转身到屋外抱柴禾去了。罗顺根坐下后环视屋内,只见除了两只大缸、一个旧柜和几件农具,几乎一无所有。不一会儿,杨洁吃力地抱着一捆柴禾进来,小脸汗涔涔的,她笑着问:“罗老师,我弟弟在学校里好吗?”

    “唔,好……”罗顺根掩饰道,“你妈妈呢?”

    杨洁答道:“去庙里烧香了。”

    罗顺根细心观察,丝毫看不出杨洁神态中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联想起刚才进门时她那欢快的心情,越发疑窦难解:咦,她好像心里没有什么委屈和痛苦呀,按理,一个被逼失学的孩子,是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的,难道她原本就不想读书?

    “罗老师,你喝茶。”

    罗顺根喝了一口茶,不得不把话挑明了:“杨洁,据我们所知,杨浩在入学考试时,曾经叫你代考过……”

    “不!”杨洁一惊,开水从碗中泼出,差点烫了手指,“不不,我没为他代考,是他自己考的,真的!”

    罗顺根的脸严肃了:“杨洁,代考的事,你弟弟都已承认了!”

    “不,罗老师,这不可能!”杨洁泪水夺眶而出,“如果真是这样,一定是弟弟故意的,他一直想让我去读书!”

    “什么……”罗顺根一下子坠入了云雾中。

    杨洁见老师一脸茫然,就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一年前,杨洁和杨浩都是祁东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他俩同班读书,成绩出类拔萃,可杨家接连遭受不幸,杨母因常年的悲痛、劳累而未老先衰,双目几乎失明,根本无法下地干活,因此,她打算在杨洁、杨浩小学毕业后,留下一个在身边帮忙干活。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姐弟俩懂得母亲的心思,于是就争着要求自己留在家里干活。杨洁的理由是她是女孩,会做家务,弟弟比她小,应该去读书;杨浩的理由是他是男孩,力气大,留在家里干活更合适。姐弟俩争来争去,母亲在一旁禁不住潸然泪下,说:“你们别争了,都去参加考试,谁考得好谁就去读书。”

    于是到了考试时,杨浩为了保险,考数学时故意做错好几道题。谁知道杨洁的心思更细,她在考场中一直注意着弟弟的动静,发现弟弟考数学时心不在焉,只考了半个多小时就交卷了,她立刻知道弟弟是故意相让,于是就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上了弟弟的名字和准考证号码,交了上去。监考老师很快发现有两张“杨浩”的试卷,马上叫来了杨洁,追问之下,杨洁把弟弟的试卷说成是她的,还解释说:“‘洁’和‘浩’只一撇之差,写得潦草就会弄错。”监考老师见杨洁要的是答得差的试卷,自然没有起疑,杨洁顺利“蒙混过关”。

    罗顺根听完,感叹不已,他和蔼地问:“你说你弟弟的成绩一向很好,你有什么证据吗?”

    “有。”杨洁立刻从柜子里翻出弟弟过去的成绩单和作业本,罗顺根看着这一大叠无法辩驳的证据,半晌没说话。

    杨洁眼泪汪汪地恳求说:“如果你把我弟弟开除了,我妈就活不下去了。”罗顺根听了不由一愣:“为什么?”

    “自从弟弟进县城读书后,我妈常到庙里烧香拜佛。”

    “那你干吗不和妈妈一起去呢?”

    “我妈说小孩子不能去,否则菩萨会不高兴的。”

    一丝难以言表的感觉从罗顺根心中渐渐升起:她的母亲为什么执意要独自上山烧香呢?他决定会一会杨洁的母亲,杨洁起先有点犹豫,但想到罗顺根是弟弟的老师,最终答应了,两人翻山越岭,朝天皇庙走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庙里,前前后后一找,却没见杨母影子,问庙里和尚,都说不曾见过这样一位常来烧香的瞎眼妇人。罗顺根正在犹豫,有个老和尚突然似有所悟地说:“不过,我倒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跟你们说的女施主有点相像。”

    罗顺根和杨洁几乎异口同声地问:“谁?”

    “是个洗衣服的,四十出头,长得不高不矮,清清瘦瘦的,眼睛不大好,差不多瞎了,她常在我们庙里洗衣服。”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半年了吧。半年前她来我们这儿,说丈夫已经过世,女儿小学毕业,成绩好,都是九十几分、一百分,可是没钱上不了学,只好待在家里,她请求庙里给点活儿让她做,为女儿挣点学费。方丈见她可怜,就让她每星期来这里洗点什么,其实我们这儿没多少东西要洗,方丈纯粹是出于慈悲,才让她来的。”

    杨洁的眼泪“刷”地淌下来了,她抬头对罗顺根说:“这一定是我妈。”

    在老和尚的指点下,罗顺根和杨洁来到了寺庙的伙房,老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后就垂头走了。罗顺根走到窗口前,往里一望,只见一个妇女,四十出头,面黄肌瘦,头上扎着白绳,正坐在一只小凳上洗香客住宿用的被子,她洗呀洗,干瘦的身躯艰难地一动一动,就像风中的一株枯草,摇摇欲坠。突然,那妇女身子一晃,扑倒在地上……“妈——”杨洁揪心似的哭叫一声扑了过去,罗顺根也赶紧上去相帮着把她扶了起来。只见杨洁扶住她妈骨瘦如柴的身子,痛哭着:“妈,你干吗要这样啊!我宁愿不去读书,也不要你这样啊!”

    罗顺根陪着母女俩回了家,他赶回县城时已是晚上八点,他顾不上回家,先去敲校长的门,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说,校长半晌没说话,他深为杨家母女的行为感动,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这一天,杨浩又被叫进教导处,罗顺根板着面孔,十分严肃地对他说:“你的入学考试作弊事件现已查明,是由你姐姐自愿代考,现在学校决定,除对你做出必要的处分外,还要将情况上报县里,由有关部门对你姐姐做出处理,因为她严重破坏了招生秩序……”

    杨浩一听,脸色变了:“罗老师,你们不能处理我姐姐,要处理就处理我!”

    罗顺根装作十分为难地说:“可是,如不作处理,那两封检举你的匿名信怎么办呢?学校想瞒也瞒不住,弄得不好……”他刚说到这里,只见杨浩神色大变,吞吞吐吐地说:“罗老师,这信……都是我写的……”

    果然不出所料,但罗顺根不动声色,继续问道:“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实话呢?”

    “罗老师,我说的全是真的……当初,我故意考坏,想让姐姐来读书,但结果是姐姐让了我,我心里一直很难过。上个月回家,我无意中发现姐姐在偷看我上学期读过的书,她看得很入神,当时,我觉得心里像有一把刀子在搅。后来,我悄悄地翻了她藏书的地方,她竟然把我学过的课本全都偷偷地抄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枕头下,而在她睡觉的枕巾上却湿了一大片。罗老师,我姐姐每天晚上都是一边看书一边哭着的呀……”说到这里,杨浩已泣不成声。

    罗顺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当夜,他跟校长商量到十二点钟,心情沉重地给县教育局、县政府起草了一份报告。

    没几天,上面的批示就下来了:同意祁县二中的意见,不给杨浩以任何处分;允许杨洁参加今年的入学考试,倘被录取,其学习和生活费用由学校负担;另外,由县政府出面跟民政部门联系,安排杨母到他们属下的福利厂工作,使杨家能有相对稳定的经济收入。见了批示,年近六旬的校长和罗顺根高兴得竟像孩子似的跳了起来:“啊,这下可好啦!”

    三个月后,休学一年的杨洁参加了县里统一的招生考试,并以总分第三名的成绩被祁县二中录取,消息带着浓重的传奇色彩传开,轰动了整个县城。

    八月底,也就是在杨洁报到入学的前一天,杨母也正式接到通知,去县五金福利厂工作。这个苦了半辈子的瞎眼女人,捧着通知书,热泪滚滚而下……

    (夏友梅 张鸿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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