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兵

    我与公司的部门经理素来不和，今天又受了他一顿无端奚落，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在乡下上高一的姑表弟突然打来电话：“救命啊表哥，我的前途可全指望你了——”

    “什么事啊？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我没好气地回道。

    表弟好像没有觉察到我的不满情绪，仍在电话那端急急地说：“我妈让我辍学了，请你帮我劝劝她。”

    “为什么呀？”

    “我妈看到村里那两个没找到好工作的大学生，春节后跟一大群只有小学、初中文化的村民去沿海打工，再加上这段时间电视里天天都有大学生求职、待业的新闻，就说供我上学上到大学毕业，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耗去几年光阴不说，还不一定找得到工作，不如趁早回家帮她养鸡。”

    我想起自己职场生活里的种种挫折，一时竟无言以对。

    表弟在电话那端等了一会儿，见我没说话，又说：“表哥，你可一定要来哟，否则我会记恨你一辈子的……对了，你来的时候，把你那台笔记本电脑带着。”

    我只好向公司请了两天假，到了乡下姑妈家。姑妈的养鸡场建在屋前一块开阔的空地上，四周砌了近两米高的围墙，一百多只鸡在养鸡场的空地上嬉戏、觅食。表弟领我在养鸡场的一个角落坐下后说：“我辍学后的工作就是阻止鸡场里的鸡相斗。”

    “阻止鸡相斗？”

    “是啊，春暖花开，这些鸡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精气神，公鸡与公鸡斗、公鸡与母鸡斗、大鸡与小鸡斗。你看，这鸡场里的母鸡有一大半成了秃尾巴鸡，鸡没有看相，一只鸡在市场要少卖四五元。现在又是卖种蛋的季节，鸡斗得频繁了，影响种蛋的产量。所以，我妈让我守在鸡场里，看到那些斗得难解难分的鸡，就上去把它们分开。”

    我说：“只要找到了阻止鸡相斗的办法，你复学就有希望，是吗？”表弟点了点头。我接着说：“鸡天生好斗，这些野性是干百年来改变不了的，网上也不一定查得到办法。”说着，我拿出电脑。

    表弟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其实，我已经找到解决鸡相斗的办法了。”我一旺：“说来听听。”

    “开始，我妈让我辍学进鸡场时，我死活不同意，还以绝食相抗争，结果被我妈揍了一顿，白白饿了两天不说，最后还是乖乖进了养鸡场。我把在我妈那里受的气迁怒于鸡，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杀了几只斗得最凶的，不敢吃，在围墙边挖了个坑把死鸡埋了，结果，被发现端倪的妈妈又揍了一顿，比上次还狠！”

    我乐了：“呵呵，你这样消极偏激地对抗，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是的，所以我就想另辟出路。我将剩下的争斗最凶的鸡提了几只，将它们编上号，分时段将它们的嘴用胶布封上。我想，鸡张不开嘴，该不会啄掉对方羽毛了吧？可事实上，那些鸡好斗的野性丝毫未减，仍追得其他鸡满天飞。而且，被我封了嘴巴的鸡因进不了食，焦躁不安，乱蹦乱跳，踩破了不少鸡蛋，我也因给鸡加封、解封累得够戗。后来，我又想了一些办法，比如，在鸡的腿上绑一只小沙包，限制它们的奔跑速度和跳跃高度；把鸡的翅膀扎在一起，让它们相斗时不能平衡……我天天面对着这些鸡，一个方法一个方法地尝试，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治标又治本的好方法——”

    表弟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嘿嘿”一笑：“有一天，我路过打谷场，一户人家正在场上翻晒陈谷，扬谷时，空谷壳顺风向我迎面飞来，我顺势用手中的书本挡在面前，书本既挡住了空谷壳的袭击，又没有妨碍我走路，我由此突发奇想，如果用一片纸片挡在鸡的眼前，让它看不见前方的攻击对象，是不是就可以解决鸡相互啄斗的问题呢？我赶回鸡场，用材质较硬的塑料片做了几个‘鸡眼镜’，置于鸡鼻孔上方。两天试验下来，我发现这样不但不影响它们觅食，还让它们变成了老老实实的‘斯文’鸡。我欣喜若狂，把‘鸡眼镜’悄悄藏了起来，然后等你来。”

    我又是一怔：“为什么偏要等我过来？”

    表弟说：“结果不一样。我直接对我妈讲，我妈只会认为是我一时小聪明。而你是大人，也是亲戚圈里最有出息的人，借助你和你的电脑来讲出解块鸡争斗的方法，她才会信，我复学才有希望。”

    我按照表弟的意思，在姑妈面前装模作样噼里啪啦敲了一通键盘，和姑妈一家人给养鸡场里的一百多只鸡全部戴上了“眼镜”。两天后，那些争强好斗、野性十足的鸡全都变成了“斯文”鸡，产蛋量提高了三成，破损率降到了零。姑妈笑逐颜开，再加上我适时在她耳边煽风点火，姑妈二话不说，让表弟如了愿。

    直到回城的途中，我才忽然明白，原来我只是表弟借助走出困境的道具……表弟找到了出路，我是否也能从我与部门经理的矛盾中找到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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