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给领导开小车是绝对不能喝酒的,但“喝一斤 ”已经有十几年的“喝酒史”了,已经有了瘾,根本管不住自己。他酒量很大,每次喝一斤不醉,又因了他姓贺,所以人们起初都叫他“贺一斤”,后来又演变成了“喝一斤”。“喝一斤”名副其实,只能喝一斤,少了不过瘾,多了就醉。但即使他醉成了一瘫泥,只要把他架到驾驶室里,他就会和正常人一样将车开得又快又稳,从未出过事故。即使这样,领导对他也不满意,劝了他几次见收效不大,就把他安排到办公室开“机动”车,又找了一名不喝酒的小车司机。
“喝一斤”在我们办公室人缘极好,是公认的好人。他为人厚道,除了爱喝酒之外没什么缺点。他热心肠,谁有事用车,无论公事私事,他都不辞辛苦。他喝了酒后爱和人说掏心窝子的话,爱动真感情,有时还来几滴真格的眼泪。因为他的嗜酒如命,和他关系不错的人都担心他出车祸。但谁也没想到该出的事没出,不该出的事却出了。“喝一斤”家在农村,离城约三十多里路,所以就不常回家,公司照顾他,给了他一间宿舍。“喝一斤”经常陪领导出入酒店、舞厅,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叫“莲子”的酒店小姐,俩人一见面就对上了眼,但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喝一斤”只是鬼使神差般把自己的传呼号给了她。后来莲子回家,打传呼要他送,他就送了她一回。接下去的细节我就搞不清楚了,反正这件事“东窗事发”的时候,那位莲子小姐已经大了肚子。她逼“喝一斤 ”离婚,“喝一斤”因已经有了俩孩子,不愿离,就开始躲着她,她就挺着个大肚子来宿舍找他闹。人们听到哭闹声赶去看究竟时,才惊讶地发现“喝一斤”的宿舍不知何时竟像个“家”一样了,过日子吃饭的东西一样不缺。在莲子小姐的哭诉声中,我们终于知道他们俩已经像真正的两口子一样正儿八经地在一块儿过了半年了。后来,尽管公司的几位能言善辩的女人一起出马游说,莲子小姐却吃了秤砣般铁了心,非“喝一斤”不嫁,如果不答应就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死。接下去事情就越来越热闹了,莲子的父母不知怎么知道了,找到公司来闹,要领导给个“说法”。“喝一斤”的原配也哭哭啼啼地跪到我们几位经理的面前要求讨回公道。弄得领导们也不知道哪头炕热了。
最终,还是“喝一斤”的原配心疼丈夫,怕他太为难了,就让了步,同意离婚,但有一个条件,离婚不离家,“喝一斤”农村老家的房子财产都归她和孩子。“喝一斤”怕再弄下去搞出人命,就同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莲子小姐很听话地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和“喝一斤”结婚了。
公司帮“喝一斤”处理完他的两个女人的事后,就到了处理他的时候了。经过经理办公会一研究,就炒了他的鱿鱼。他走得也很痛快,他对我说,出了这么档子事,怎么说也没脸再在这儿干下去了。
我再见到“喝一斤”的时候,已是三年之后了。当时,他正在一座崭新的小楼前拿扫帚打扫卫生。我的心一酸,惊问,怎么干上这一行了?他笑笑说,这是给自己干的。我更加吃惊了,又问,这是你盖的楼?他笑着点了点头。原来,他离开公司后,东挪西凑地筹集了部分资金,买了辆新型的加长半挂车,自己开着跑山西运煤,很快就发了起来,于是,他就买了块地皮,自己盖了一座三层的小楼。说着话,他不由分说就拉我上了楼。来到客厅坐下后,他就喊“当家的”弄几个菜来。“当家的”一出来,吓了我一跳,她竟是“喝一斤 ”的原配夫人。我掩饰不住诧异的表情,索性直接问道,那一个呢?“喝一斤”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一共在一块过了仨月,早就离了。等“原配”端上菜后,他才断断续续地讲了他和莲子小姐的事。原来,那个莲子是个水性扬花的货色,见他丢了开车的饭碗,就对他失去了一半的兴趣,不久就和她当小姐时认识的一个小白脸子勾搭上了,并且很有点儿明目张胆。“喝一斤”堵上她们后,也没难为她,只是让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就了断了。我们边说边喝,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喝了二斤白酒。我因记挂着公司里的事,就起身向他告辞。他跌跌撞撞地将我送到楼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推心置腹地对我说,兄弟,大哥送你一句老话,这话可是你哥自己体验了一回的。我问,什么话?他趴在我的耳朵边上说,休贤妻毁青苗,后悔到老哪。我也有些醉了,很中肯地点了点头说,中!大哥,你这句话中!
我刚骑上自行车,就听见“喝一斤”在后面“哇”地一声吐了。我下了车子,回头看时,“原配”已经搀着他进了楼梯间。
我想:现在“喝一斤”已经喝不了一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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