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花凋青颜改:陆小曼-心泪生花:笔下留高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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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变换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时间推动着风景变换,人心更是朝夕之间各不相同。痛苦和欢乐比疾风骤雨的速度更快,爱情会在一瞬间发生,或许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爱情就逃跑的无影无踪。爱情里的彼此只是自己心中梦想的那个人。

    小曼不仅常常光顾戏院,还喜欢去赌场玩,大约也是翁瑞午带上她见世面的缘故。小曼真的很会玩,还带朋友去著名的一百八十一号赌场,那是一所私人大花园洋房,楼上下布置华丽,灯火通明,客人们全是当时社交场合中有名气的人物。小曼也喜欢吃大餐,当然老带着一帮朋友,新利查、大西洋、一品香等处都是常去的餐厅。

    一个女人这样挥霍,家中有多少钱也是不够的。这些场合当然也是翁瑞午献殷勤的场合,但她喜欢吃喝玩乐,她喜欢这样轻松愉快的人生。志摩为了给小曼创造幸福的生活,整天在外面忙碌。小曼就和翁瑞午一起享受轻松的生活,他们一起看戏、吃饭、抽大烟。小曼喜欢一个男人如此陪伴着自己,让自己不再那么孤独。小曼就是这样的女人,一个男人不仅需要腰缠万贯,还必须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吃喝玩乐,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小曼心中最理想的丈夫。小曼永远无法体会志摩心中的伤痛。

    爱一个到底是怎样的光景?百依百顺就是爱情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脾气,再卑微的爱情也是有起码的尊严。志摩的心又是如何的破碎。自己的妻子每天接触各色人等,还有一个亲密的男性朋友,每天出入厅堂。男人最忌讳的事情,在小曼的生活里每天都在上演。

    小曼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她与翁瑞午只是普通的朋友。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小曼是一个处处要求权利的女人,她认为自己有交朋友的权利,结婚只是一种形式的稳定,并不是人格的禁锢。小曼一向都是这样的作风,不然,她与志摩也不会在一起。她与志摩也是婚外情的产物,可见她就是一个不拘于礼数的女人,这是她的天性,不容易改变。

    小曼喜欢漂亮的衣物,她的衣服、鞋袜、手帕、装饰多得不计其数。而许多是外国货、名牌。小曼喜欢昂贵的东西,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刚与志摩结婚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要求,这才逼走了志摩的父母。这样一个儿媳妇没有人会喜欢,就连志摩老家硖石的人也都议论志摩娶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徐申如曾经就因为她什么都要外国的、高档的而看不惯她,对她存了芥蒂。徐申茹本来就不喜欢小曼,那样一个背叛丈夫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个好妻子。徐家二老的目光如炬,他们把小曼看得十分真切,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妻子。徐家也算是不错的人家,志摩也拼命挣钱还是不够小曼挥霍。小曼确是如此,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是好东西不用。她的丝织小帕必须用外国的一个牌子,不管多么费劲也要朋友从国外捎带。有一次刘海粟出国,徐志摩写信给他:小曼仍要绸丝帕Don Marche的,上次即与梁君同去买,可否请兄再为垫付百方,另买些小帕子寄来。小曼当感念不置也。这样的女人有时候很让志摩的朋友反感,他们都很心疼,也为志摩娶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惋惜。

    王映霞回忆说,她买衣物从来不问贵不贵,需要不需要,喜欢就买。这些平时日常的消费志摩也不太管,可是有一次,她说她要义演,需要做一幅堂幔,做一副行头,还要做许多佩饰。这些东西她本可以借用,但因为别人都是自己的,也是虚荣吧,她非要亲自制一套不可。她对志摩说,人家都是自己的,我偏偏要去借。我怎么就这么不如人,摩,还是给我定做一套吧。这样穿上也好看体面,而且以后还能再用。志摩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就给她定做了一套,又是一笔花费。

    小的戏票朋友,如江小鹣、翁瑞午、唐瑛都有属于自己的行头,她也要,否则没面子。可是这些人都是些家财万贯的公子小姐,志摩是靠工薪养家的人,怎能与这些人相比。置这些行头可需要很大一笔钱,而志摩这个月的薪水已领取,再没有财源,从哪里给她找这笔钱去?小曼开始打恩厚之给他们寄来作为旅费的英镑的主意,她说可以先挪用一下这笔钱,过后有钱了再补上,反正现在也不出国。小曼就是这样不顾大局,她只会想到自己的需要,那会管以后的事情,但是志摩是一家之主,只要是需要花钱,志摩都要想办法。

    志摩说这笔钱是供他们出国学习用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准备带妻子去欧洲,实现他们婚前的愿望,也给朋友一个交代,所以绝不能动用这笔钱。陆小曼软磨硬磨非要制作行头不可,志摩只好破例,挪用这笔钱,小曼的虚荣心满足了,但志摩心里却十分难受。

    陆小曼挥霍无度的行为,已让志摩感到头疼。这个女人的性格此生都难以改变了,志摩想改变小曼的理想已经落空。志摩看见了未来的形式,小曼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只有奢侈的生活才能让她感到满意,志摩所希望的田园式生活在与小曼的世界里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志摩的心开始变化,他对小曼的感情已经开始慢慢变淡,有时候甚至想小曼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珍爱的女子。

    志摩一直在维持这段婚姻,因为毕竟他们经历了很多挫折才走到一起。从结婚那天起,志摩就决定要与小曼一生一世。婚姻不是儿戏,既然他们能够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结婚,自然要过的好,才对得起当初的选择。就算小曼是一个不值得期待的女人,婚姻总是神圣的殿堂,不能轻易地推翻,志摩只有忍耐。

    朋友们的妻子中,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挥霍的,小曼真的是女人中的奇葩。只结婚,不生子。每天过着吃喝玩乐的生活,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一下。同样是大家闺秀,没有人比小曼更加娇气,经常生病。什么都要用名牌,不好的东西不往眼里放。看看别人的妻子,志摩只能默默的寒心。

    胡适的妻子温柔贤惠,从不会招摇过市,只在家中相夫教子;张歆海的妻子持家、教子、教书,儒雅的气质让人赞叹;像梁思成的妻子林徽因更是一面持家、教子,一面与丈夫一起做事业。勘察、发现、丈量、保护古建筑、写作建筑学史。林徽因是一个奇女子,她将女人所有的优点集于一身,但是她从不张扬,所以她才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林徽因更是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却是那样大方知理。同样是新时代的女性,都是追求新生活,却是那样的不同。林徽因走上了光明的大道,陆小曼只学会了吃喝玩乐。

    志摩一直认为小曼与徽因是一种类型的人,怎知他们之间有天壤之别。现在志摩的心中小曼与徽因差距何止千万倍。想起曾经与徽因擦肩而过,现在依旧感伤不已。徽因越发美丽了,她是一个真正的女神,没有人能够超越她的美。现在自己的妻子一天吃喝玩乐,挥霍无度,看戏、跳舞、抽鸦片,简直没有过日子的样子,他真是看不透陆小曼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他只知道,小曼绝对不是他曾经心中想象中那样美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徽因。他此生已经没有机会,只求来生,能够遇上这样美好的女子。

    小曼一直为自己的衣物铺张浪费,她很有兴趣做这些事情。自己的衣服一定要细细的过目,布料还要精心挑选。做衣服的师傅更是有讲究,一定要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才可以,不然小曼会不放心。衣服只要稍不和她心意,不管是花多少钱得的,她都一律不会再穿。可她对志摩的衣物却很少过问,这些事都由她母亲料理。可怜的志摩虽然一月赚不少钱,可只有一两身衣服,而且都破旧不堪。有一天胡适的妻子看到志摩的袖子上有两个洞,领子也磨破了,要他脱下来给他缝补。当他外出或有些场合需要衣服时,张幼仪的服装店,可以给他制作一两身。小曼太贪玩,常常会忘了丈夫的需求,长此以往,志摩有些灰心、伤感,并从内心发出不满。这不是他要的生活,虽然他仍然爱着她。

    她还喜欢出游,有一次他们去杭州的西湖博览会游玩,志摩大约有事不能去,但这些场合总有翁瑞午,翁瑞午似乎寸步不离陆小曼,他总能满足她的要求,因此小曼对这位朋友很是满意和欢喜。小曼的身边从来都不缺这样的朋友,以前与王庚在一起,志摩就是她如影随形的保镖。现在她与志摩结婚,有出现了一个翁瑞午。小曼对丈夫的话总是不理解她,限制她的自由,她很孤独。但是她真的寂寞吗?就算志摩真的每天都陪伴着她。不出去赚钱,小曼依然不会满意。她还是需要翁瑞午这样的人陪伴,这样才能快乐。或许是因为每天对着同一个人,对于小曼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寂寞。

    何灵琰回忆说:对于徐干爹,我认识的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他在家的时候很少(大约那时他正在北大任教不常回家)。只记得他是一位白面书生,戴副黑边眼镜,下巴长长有一点凸出,人很和气,不太高谈阔论,很安静。当他在家时好像也不太适应家中那种日夜颠倒的生活,有时他起早了,想早一点吃饭,叫佣人,佣人总说:小姐没有起来,等她起来一块儿吃吧。他性情很好,很少发脾气,平时干娘吸烟,天亮才睡,他又不吸烟,只有窝在干娘背后打盹儿。这个家好像是干娘的家,而他只是一位不太重要的客人。

    志摩就是这样卑微的生活在小曼身边,小曼一直以为志摩是真的赞同她的生活,就算不高兴,也不至于反感。小曼没有意识到志摩的心早已经伤透了。小曼的世界只有她自己,只有享受的欢乐,已经没有志摩。若是一个细心,关心丈夫的女人绝对不会看出丈夫的心酸和辛苦。

    翁瑞午天天报到,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又好像是这家的男主人。就连何灵琰认干爹时,也将翁瑞午一同认作干爹。何灵琰说,干娘和翁干爹带我们去逛西湖,我初次领略到湖山秀丽,高兴万分。小曼与翁瑞午自是亲密无间,两个人说说笑笑,一会还会逗逗他们的干女儿。这是一家三口的景象,不了解的路人一定会为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感动。

    小曼的心中并没有忘记志摩,她还是深爱着志摩。小曼的灵魂深处也在挣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想改变自己,想成为志摩的小眉。但是当诱惑来临之时,她总是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已经过了太久那样浮华的生活,就像是鸦片一样,任何可以享受的事情都是这样让人难以自拔。

    翁瑞午是小曼的朋友,小曼从来都逾越朋友的界限。男女有别,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讳,尤其是那样的年代。小曼就是那样的异类,她从来不会顾及这些。敢爱敢恨是小曼的特质,她要是爱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绝对不会躲躲闪闪。她对翁瑞午只有朋友情,没有爱情。只是别人都不这么想,因为她已经是一个背负骂名的女人。背叛丈夫的名声,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像小曼这样玩,这样让男朋友登堂入室的名媛似乎也不多,这也是陆小曼的作风,比起一般名媛似乎更张扬,或许是因为光明磊落而坦荡。她的热情不能得到丈夫以及世人的认可,她也许没有感觉到志摩对她的爱,已经慢慢的褪去颜色,变得暗淡。爱情有时候是那么的脆弱,经不起一丝伤害。

    那个秋天,小曼心等待着志摩的情。

    旧俗难容

    红颜知己,人生难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人生有一人心灵相契,只谈风情,不做逾越之事的知音,也是一件美事。若是知己,必然珍惜。世俗就是一个装满规范的框子,所有旁逸斜出的枝叶都要被歧视,被修剪。再肮脏的灵魂也有纯净的土壤,何况是一个坦荡荡的女人。

    翁瑞午也算多情,他对小曼真是用心良苦,无微不至。徐志摩去世后,他更是照应小曼,供养她。后来小曼烟瘾越来越大,人更是憔悴枯槁。翁瑞午是有妻有子的人,小曼的生活也给了他的沉重的负担,而他却能牺牲一切,至死不渝。若是没有翁瑞午,在志摩走后,小曼一个人根本无法活下去。

    小曼与翁瑞午之间的情感又是一段故事,他是小曼的票友,烟榻上的伴侣,就连小曼的烟瘾也与翁瑞午有关。翁瑞午,江苏常州人,清代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禾之孙。其父翁印若历任桂林知府,以画鸣世,家中书画古董累筐盈橱。他会唱京戏,能画画,懂得鉴赏古玩,又做房地产生意,是一个文化掮客,被胡适称为“自负风雅的俗子”。他家在杭州拥有一座茶山,在上海拥有房产,他自己还拥有父亲留下来的数不清的字画古玩,可谓家财万贯。

    翁瑞午也算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人,因为祖父的荣耀,自出生便有光环在头上熠熠生辉。他有资本成为上海的一个浪荡公子,没有生计的无奈,没有任何负担。他也是风流一时,阔太小姐,豪门公子,名角儿,没有他不熟的。小曼来到上海后,翁瑞午带着她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让小曼这社交名媛在上海开始崭露头角。

    翁瑞午是有名的阔少,他不需要固定的工作,可以凭着自己的兴趣选择工作和休闲。他喜欢戏曲、绘画,还有许多娱乐爱好,上海的娱乐场所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赌场、戏院、酒店、夜总会出出进进。因为闲来无事,喜欢去戏院看戏,捧戏子,时间长了也会唱戏,是铁杆票友。同时也喜欢去舞场跳舞,喜欢交朋友,出手大方,颇有人缘。他人聪明、自然、风趣,很招人喜欢。他还抽鸦片,追女人,是上海十里洋场的花花公子,风流倜傥、蕴藉潇洒。如果说北京交际场合多的是绅士官僚的话,上海交际场合多的就是这一类洋场阔少,靠吃祖上产业过他们有品味又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懂得女性,既会逢迎、拍马、讨好,也知冷知热,体贴周到。他家中有妻有子,还断不了与戏子厮混,曾与一女学生生下一个私生女,他死后由陆小曼抚养。对于女人,他并不看重,就像衣服,旧了就扔。但对陆小曼却情有独钟,多方讨好,不惜血本。对小曼,他是情真意切,深情厚谊,颇为看重,引为知己,一生不离不弃。

    翁瑞午与小曼的嗜好相同,他们都抽大烟,都是日夜颠倒,又都会唱京戏,拍昆曲。翁瑞午更是精明仔细,善体人意,在小曼身上处处留心体贴。他在陆家的时候比志摩在家的时候都要多,差不多天天报到,他对小曼的干女儿也是极好。他们两经常到这何灵琰到处游玩,翁瑞午还给何灵琰买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和玩具。何灵琰喜欢翁瑞午超过徐志摩。

    翁瑞午长得清秀,个瘦长脸,白白的,总是穿长袍,黑缎鞋,北方话还说得不错,人很活络也很风趣。翁瑞午是一个风趣、懂得讨好女人的男人,他能说会道,轻松幽默。他对小曼是极好,绝非始乱终弃,更没有轻浮之意。事实上,就是真正的浪子,对于他真喜欢的女人,也会恩宠有加。

    这样一个洋场浪子成为小曼的闺中密友,小曼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世上很多事情仿佛早已经注定,小曼因为遇到翁瑞午,晚年间的生活才没有那么绝望。自志摩走后,小曼受了很大的打击,如果没有翁瑞午,她或许根本撑不下去。

    翁瑞午也给小曼带来深刻的困扰,他带领小曼进入鸦片的世界。鸦片必然需要很大的花费,更可怕的是鸦片并不是好东西,会让人的身体更加枯槁,更加虚弱。人生就是这样的祸福相依,没有人能够判断这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是福还是祸?

    翁瑞午本来就是抽鸦片的,小曼身体常年不舒服,他就劝她抽几口,以减轻病痛。果然见效,于是一发不可收,依赖上鸦片。这就是近墨者黑,翁瑞午对小曼即使有千般恩,可在抽鸦片这一件事上却是耽误了小曼一生,害了小曼与志摩的家庭生活,也给自己增加了不少的经济负担。此后他们俩天天在一起抽鸦片,风雨无阻。翁天天来小曼家报到,最后干脆住在小曼家。

    小曼与翁瑞午的关系自然是会受到世俗的讨伐,他们之间太过亲密,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程度。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小曼与翁在一起的时间比与志摩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自从来到上海,志摩与小曼之间的关系也不如以前那么亲切了,小曼与翁之间的感情却好像一直在升温。这让身边的很多人不满。

    志摩的母亲对志摩的前妻说:我再也受不了啦,我一定要告诉你陆小曼的事情,我再也没办法忍受和这女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了。家里来了个姓翁的男人,陆小曼是通过她在戏院的朋友认识的,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喔,而且已经住在这儿了。冰箱里本来有块火腿,我叫佣人热了给老爷和我当晚饭的菜。第二天陆小曼打开冰箱一看,想知道她的火腿哪儿去了,我告诉她是老爷和我吃了,她就转过头来尖声怪叫,数落我说:你怎么做这种事?那块火腿是特意留给翁先生的。老太太继续说:我真搞不懂这件事,志摩好像不在意翁先生在这里。他从北平教了那么多个钟头书回来是这样累,喉咙都痛死了。我就告诉佣人替他准备一些参药,可是佣人回来说我们不能碰屋子里的人参,因为那人参是留给翁先生吃的!这到底是谁的家?老太太喊道,是公婆的,是媳妇的,还是那个男朋友翁先生的?徐志摩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他说,只要陆小曼和翁先生是一起躺在烟榻上吸他们的鸦片,就不会出什么坏事。

    徐家二老已经非常恼怒小曼,觉得小曼是一个浪荡的女人。他们还希望小曼嫁给志摩之后会有所收敛,结果他们发现,小曼劣性难改。她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现在居然公然把男人养在了家里。志摩的母亲总是在志摩面前抱怨,她说就没有见过这样不自重的女人。对于以前的传统女性,小曼的这种做法真的让人难以理解。

    志摩一直理解小曼,他知道他们只是互相为伴。所以每次母亲斥责小曼的时候,他总是向着小曼说话。一是怕老人家动气,二是想尽量保全小曼在他父母心中的印象。有一天晚上志摩回家以后,爬上烟榻另一头和陆小曼躺在一起,陆小曼跟翁先生一定一整个晚上都在抽鸦片烟,早上他们三人全都卷在烟塌榻上。翁先生和陆小曼躺得横七竖八,徐志摩卧在陆小曼另一边,地方小得差点摔到榻下面。

    这样的生活志摩的母亲已经看不下去了,家中要有一个抽鸦片的人生活一定会变得糟烂不堪,再加上一个女人还领回家一个男性烟友,谁都无法忍受。志摩的母亲说:这个家毁了!是啊,已经没有一个家的样子。家应该是温馨的港湾,我们可以缱绻休憩。家不需要富丽堂皇,不需要万贯家财,家是一首温馨的小夜曲。不论多晚,都有一盏灯,一个人在默默的等待着你,这就是家。慈祥的父母,忠诚的伴侣,可爱的孩子,这就是一个美好的家。志摩的家已经变成聚会的舞厅,大烟馆,戏院,却没有温暖的气息。

    志摩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房子,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鼻而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又在吸鸦片,他走进烟室,看见小曼与翁瑞午一起围着桌子倒在烟榻上。小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志摩说:嗯。然后就躺在小曼身后睡着了。志摩很快就入睡了,因为太累了,还要在路上颠簸。志摩在梦中,他与小曼在硖石,青山绿水环绕着他们。志摩觉得神清气爽,小曼笑得很灿烂,就如他们初见。

    沉沉地睡了一觉,志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与小曼、翁三人躺在烟榻上,房间里充斥着浑浊的空气,有点想吐。他迅速离开那件房子,走到院子里,吸了几口凉气,慢慢的开始恢复平静。他开始厌恶这样的生活,已经完全没有生活的情趣,只剩下挣扎。

    一旦抽上鸦片小曼立即就忘记了身边所有的人,自己也没有了灵魂,只有在烟雾中迷离,游荡。鸦片就是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人事不通。小曼知道自己的丈夫回来了,但是抑制不住自己想抽大烟的情绪,她看见翁瑞午一直点着烟。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等她醒来,她发现志摩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小曼奢靡的生活已经引起了那些小报记者的关注,一篇恶毒的文章刊登在《福尔摩斯小报》上污言秽语,对陆小曼大肆攻讦,也玷污了志摩的名节。文中有这样几句:诗哲余心麻,和交际明星伍大姐的结合,人家都说他们一对新人物,两件旧家生。因此大姐不得不舍诸他求,始初预见一位叫做大鹏的,小试之下,也未能十分当意,芳心中未免忧郁万分,镇日价多愁多病的,睡在寓里纳闷,心麻劝她,她只不理会。后来有人介绍一位按摩家,叫做洪祥甲的,替她按摩。祥甲吩咐大姐躺在沙发上,大姐只穿一身蝉翼轻纱的衫裤,乳峰高耸,小腹微隆,姿态十分动人,祥甲揎袖臂,徐徐地替大姐按摩,一摩而血脉和,再摩而精神爽,三摩则百节百骨奇痒难搔……

    这篇文章用词卑鄙下流,别说攻讦志摩这样的文人书生,不管攻讦谁都是恶毒之极。不用猜,谁都知道余心麻是徐志摩,伍大姐是陆小曼,汪大棚是江小鹣,洪祥甲是翁瑞午,而这里主要攻击的是陆小曼。这样的下流文章志摩看了很气愤,也很苦恼,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烦恼,更何况是理想化的诗人?

    这篇文章当时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有为志摩抱憾的,有拍手叫好的,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这件事情上发表自己的感想。志摩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扣上了这样一个“绿帽子”,成了众人皆知的笑柄。因文章太下流,租界巡捕房已经以攸关风化为名予以检举,由临时法院处罚示警。但徐志摩、陆小曼、江小鹣、翁瑞午觉得这处罚太轻,便又向法庭提起刑事诉讼,但随后却因已处理过而不了了之。这件事后,志摩的心情一直不好,感叹颇多,既气愤社会上无聊的人们,上海的乌烟瘴气,又不满小曼一年来的生活方式,也气自己竟然没有做一首诗,而且连诗意的影子都没有。自从与小曼结婚以后,志摩的创作灵感就陷入了枯竭,他每天都要为生计奔忙,还得不到妻子的爱戴,一点浪漫的情怀都没有了。

    志摩的情绪已经跌倒了谷底,他开始躲着小曼。他想冷静的思考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婚姻。他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是爱着小曼,但是作为男人的尊严已经因为小曼被世人践踏,他受不了这样的伤害和打击。他想逃离上海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这次丑闻事件,小曼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篇文章成为世人讨伐她的把柄,也让她坐实了“荡妇”的罪名。从此名誉扫地,成为大上海人们茶余饭后笑料。

    体纤常病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多病多痛,灵丹妙药都无法根治。娇生惯养,依然不能拥有健康的体魄;锦衣玉食,换不来一日康健。带着一身病痛在世间停留的又何止黛玉,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生以药为伴,药炉为友,也是小曼的命运。心脏病、胃病,成年之后还加上了神经衰弱,这与她的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关系。黑白颠倒的人,最容易精神萎靡。小曼从来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主要是令她快乐的事情都不会在乎对自己身体的影响。王庚劝过她,志摩说过她,但是她根本没有当回事。小曼经常说,平平庸庸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

    小曼染上大烟还是因为自己这多病多痛的身体,他每一天都生活在病痛的折磨之中。与志摩结婚以后,在硖石受了气,在上海受了罪,她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她遇上了翁瑞午,她是一个有烟瘾的人。看见小曼被病痛折磨没有特效的药物,就像小曼推荐了鸦片,没想到小曼最后竟然陷进去一发不可收拾。小曼的才华和聪明全让鸦片害了,本来二十八岁正是一个女人成熟的年龄,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业,可小曼却在鸦片烟的升腾中虚度终日,谁看了都可惜。过去爱惜她的胡适等老大哥这时只能对她摇头。正因为此,在历史的记载和人们的传说中,陆小曼是名媛中的反面典型,当然这样的女人还很多,只不过她的名气最大罢了。

    发生小报的事情之后,志摩一直处于低落的状态。他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也不愿意出门,一直待在家中。胡适等朋友怕徐志摩在上海被毁掉,执意要他到北京做事。志摩早已烦透了上海的生活,正想换个环境生活。在这里,他总是能够感受到别人鄙夷的眼光,还要忍受小曼与翁瑞午每日的烟雾缭绕。他可以去北京情景的过一段时间,也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状态还有心情。他想等一段时间,稳定下来之后,将小曼也接到北京,让她远离上海的生活。

    徐志摩到北京执教,长时间不在家。这时,陆小曼大多时候由翁瑞午陪伴,徐志摩的家几乎就成了陆小曼和翁瑞午的家。现存最后一封致小曼的信一开头就说:今天是九月十九;你二十八年前出世的日子。我不在家中……今天洵美等来否?也许他们不知道,还是每天似的,只有瑞午一人陪着你吞吐烟霞。从这封信可以看出,志摩是多么的在乎小曼,就算是在遥远的北京,也牢记小曼的生日。

    女人对于纪念日是看重的,尤其小曼是受过西式教育的女子,自然更加在意自己的生日。此时的小曼已经没有往日的风采,已经沦落到大烟鬼的行列,就算是自己的生日也离不开大烟。小曼并没有庆祝自己的生日,她觉得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生日当天,她还是与翁瑞午一起抽大烟。最后,小曼命佣人准备了一个蛋糕,还有几个可口的小菜,与翁一起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

    小曼每天都要吸食鸦片,但是她的身体更加不好,虚弱了。人已经开始日渐消瘦,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好。徐志摩到北京后,希望把家安在北京,多次写信请求小曼与他一起北上,但她坚决不肯。她不愿意北上的原因是她已经习惯了上海的生活,离不开她的朋友们。

    曾经小曼不愿意从北京到上海生活,那时候是因为王庚不是她所爱,他不愿意妥协。现在志摩又让她从上海到北京生活,她还是不愿意,上海的生活才是她追求的归宿。时间不仅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容颜,还能改变一个人的习惯。上海,这座繁华的都市,让小曼留恋,与她志同道合的一帮朋友都在上海。曾经在北京的生活,她已经遗忘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离不开鸦片和翁瑞午的推拿。翁瑞午既为她施其推拿妙技,又导引她吸鸦片。小曼已经离不开翁瑞午这个人,他就是小曼生活里的一缕阳光,在她不见天日的房子里,翁是陪她走过黑暗的人。翁瑞午是一个合格的知己,他对小曼的用心令人感动。小曼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摩多次催促,她都以各种借口推辞,一年之久还是没有一个定论。小曼不愿意离开上海,实在是习惯了上海的生活,这里的生活正是她要的生活,这并没有错。可一个家庭,最终还是需要协商,有一方牺牲,小曼显然不愿意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轻易投降,因此家庭矛盾开始上升。去不去北京成为他们夫妻矛盾的焦点。

    小曼不愿意跟随志摩北上,令志摩无比痛心。他没有想到小曼竟然如此倔强,难道小曼就不想与自己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小曼有没有在遥远的上海思念着自己?这都是志摩在北京任教之后,每天都会想的问题。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小曼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她最喜欢的是奢靡、鸦片还有翁瑞午的按摩。她就是这样的女人,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

    徐志摩很生气,陆小曼大事、小事都不听他的,这么多年他就这样迁就过来了。小曼要名牌,所有的东西都要好的,志摩就努力赚钱为她提供经济支援。不管他在外面多么辛苦,他都没有抱怨,他只希望小曼能够过得开心,不会为了和他结婚而后悔。志摩什么事情都要顺着小曼的意思,因为小曼的身体很不好,不能生气。志摩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照顾自己的妻子是他的本分,所以他对小曼疼爱有加,尽自己所能让她幸福。

    来不来北京,可不是能迁就的事,她不来就意味着她根本不把志摩放在眼里,不在意与他的婚姻,着表明小曼的生活中就算没有他志摩,她也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这已经触及到婚姻的实质:要还是不要这个婚姻?这是自结婚以来志摩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他对小曼真的已经失望透顶。

    小曼并没有意识到志摩的变化,她已经不去想这些问题了,疾病与鸦片的双重折磨已经让小曼的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的精神很少有好的时候,每天都昏昏沉沉。志摩非常气愤给小曼写信,但是,令志摩不理解的是,因为那篇下流的报道,小曼应该受到教训。远离那些招惹是非的人,离开那个地方,岂不是更好?小曼却是那样的无动于衷,她还是每日与翁瑞午厮混在一起,完全不避讳。志摩觉得小曼现在已经不注重廉耻了,她就贪图享受。

    徐志摩虽然对陆小曼抽鸦片一事无可奈何,但他始终痛恨鸦片,为此痛苦不堪。鸦片是害人的东西,林则徐禁烟的时候,中国人就认识到鸦片的危害。但是这种暴利的毒品自从鸦片战争开始就没有在中国这片热土上消失过。尤其是上流社会的人,更加愿意尝试那个害人的玩意。小曼就是因为来到上海,才卷进了这样的旋涡里。身体也被鸦片搞垮了,生孩子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以小曼的身体状况,医生说,小曼要是一直这样生活,还是不生孩子的好,生出来的孩子也未必好。

    志摩在给小曼的心中说:我对你的爱,只有你自己知道,前三年你初沾上恶习的时候,我心里不知有几百个早晚,像有蟹在横爬,不提多么难受。但因你身体太不好,竟连话都不能说。我又是好面子,要做西式绅士的。所以至多只是短时间绷长着一个脸,一切都郁在心里。志摩为了小曼真的很苦,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是何等的快乐,现在却落到这般田地。每天痛苦的度日,还要为小曼的身体担忧。他已经筋疲力尽,他只希望小曼能够体会他的良苦用心。

    可小曼并不能体会志摩的这份爱与苦,她更多的时候想到的还是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抽鸦片有什么错。鸦片消磨了她的意志,鸦片像魔鬼一样侵吞了她的心智。除了放弃自我,她已经没有了事业心,甚至失去了明辨好坏的理智。沉醉在鸦片烟的享受中,就像与魔鬼打交道,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心态。

    陆小曼对翁瑞午的评价也是中肯的,陆小曼对晚年的忘年交好友王亦令说:志摩去世后翁医治更频,他又作为好友劝慰,在她家久住不归,年长月久,逐委身焉。……但陆小曼自动向他约法三章,不许翁抛弃发妻,她也不愿和翁瑞午名正言顺结婚,宁愿永远保持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因为一则她始终不能忘情徐志摩,二则翁之发妻是老式女子,离异后必无出路。在这一点上其实也可见出陆小曼的忠厚之处。小曼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只是她的生活铸就了她娇生惯养的性格,她展现给别人自私的一面。但是她绝对不是一个恶毒的人,骨子里既纯情又善良。

    陆口口声声说,跟翁并无爱情,只有感情。这话也许是真的。然而即使对待感情,她也是认真而坚强的,决不三心二意。当时许多朋友不赞成她与翁的这种关系,任凭怎样劝说,她都不为所动。当然她对翁瑞午更多的还是依赖。

    翁瑞午对小曼始终如一,这不是爱又能是什么呢?没有婚约,能这样厮守的,世间又有几多?他们确实是一对知己,彼此互相了解,相互欣赏。在世人的眼中他们的爱好是那样的卑微,他们过的就是不正常的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是多么的快乐,这样就足够了。小曼已经受尽了婚姻的苦,爱情的伤。对于婚姻与爱情,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她只想这样安静的生活下去。不要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对于王庚,小曼的心中也充满的愧疚。虽然她与王庚并没有爱情,但是不管怎么说小曼还是背叛了王庚。他们的离婚协议是王庚在牢狱之中签的字。小曼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可能就是因为对王庚做得太绝了,所以她与志摩也没有幸福下去。最后,她还染上一身烟瘾和疾病。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日不如一日。

    他们确实很相投,是真正的一类人。为了供养小曼,他将自己的所有收藏变卖不遗。六零年代,物质奇缺,为了一包烟,一块肉,翁瑞午不惜冒着酷暑、顶着严寒排长队去设法弄到。他有一香港亲戚,时有副食品惠寄,翁瑞午也只取十分之一,余者都送给小曼。陆小曼发病,他端汤奉药,不离左右,直至1961年故世。1961年,翁瑞午临死前两天,约赵清阁和赵家壁见面,翁瑞午拜托他们多多关照小曼,说他再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不尽的。这片心意再说明问题不过,他爱她,对她有责任感,他能这样待小曼,这样情深意浓,能不让人感动吗,他不是一个轻薄负义的男人。

    他们这种寄生而另类的男女不被人理解,没有朋友,他们互为需要,相依为命,这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所有感情并不只有爱一种,而爱也并非只有一种。

    对于小曼他是情深意长。

    为钱奔忙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爱情披着华丽的外衣,姗姗走来,婀娜多姿。洗尽铅华,留下的只有落寞。你是我的此生,我却不是你的唯一。星星点点,郁郁葱葱,洁白的月光洒进了门前的池塘,一个男子在池边久久徘徊。黑色的眸子里隐藏闪烁着烦恼忧愁。一个世纪的悲凉与失落,都在这里沉睡,沉睡… …

    才华横溢的徐志摩,寄情于山水,他将自己的情与爱全部蕴含在诗句中。一生都保持着真性情,爱憎分明。小曼就是志摩一生的等待,将自己的全部甚至生命都奉献给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爱上一个名媛是志摩的悲哀,一个诗人的悲哀。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除了爱情,他们之间的交集太少。小曼的生活是金钱堆积的华丽,志摩为了让自己的妻子过上这样的生活,疲于奔命,还是入不敷出。为了满足小曼的物质需求,一人在上海、南京、杭州等地的几所大学同时兼职任教。他还办了书店、杂志,并编辑翻译图书,一月下来能赚600-1000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上海这个繁华的城市还是不适合志摩这样的诗人,他一直想离开这个地方,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小曼很喜欢上海的生活,志摩知道小曼不会为了跟随自己而离开上海。促使徐志摩做出离开上海的决定,是光华大学的一次学潮。到了1930年,志摩只在上海光华大学和南京中央大学两处教书,而上海光华大学是志摩4年来经济的主要来源。但1930年底,光华大学的一次学潮却使他丢了饭碗,他被政府当局辞退了。原因是作为学校选出的校务执行委员会委员之一的他,在国民党支持的特务学生杨树春闹事的学潮中,坚决反对政府干预校政。志摩被辞退后,北京关心他的几个朋友,特别是胡适,为他着想,给他在北京大学找到一份不错的教职,因此志摩决定北上。

    走,既是为了个人前途,也是为了生计。在上海,失去光华大学的工作,志摩已没有足够的钱养家。上海的家,一个月的开销最少要在五六百元上下。在北京,北京大学和女子大学两处教书,他的工资所得是580元,再加他写作、翻译和其他收入养家不成问题,因此他才南北奔波。从春季到夏季,他来回往返于北京上海达8次之多。小曼以让坚持留在上海,不肯北上。

    志摩这次决定不再迁就小曼,他要用自己的真情感动小曼,让小曼跟随自己在北京生活。志摩把小曼当作自己的唯一和希望,两地生活给志摩带来了莫大的苦恼。每天满满的工作让志摩感到疲惫,他需要小曼的陪伴。真心相爱的夫妻,需要彼此的温暖,怎么能够容忍长时间分离?志摩一直跟小曼书信联系,每一封都情真意切,希望小曼能够来北京与他一起生活。他用尽了各种办法,请求、哄骗、责备,任何方式在小曼面前都是耳边风,一点作用都没有。小曼喜欢上海的生活,尤其是翁瑞午的陪伴,让小曼觉得很快乐。要是到了北京,她就不能像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困了,翁瑞午会给她按摩。无聊的时候,翁会陪她外出游玩。想抽大烟的时候,他们同榻而卧,彼此陪伴。这一切只有在上海才能够实现。所以,小曼断然不会离开上海。

    志摩忍受不了小曼的固执,他给小曼写了一封严厉的信。这封信诉说了多年来他对小曼的不满,指出她舍不得离开上海的原因是舍不得鸦片和与她一起抽鸦片的人。志摩一直用理解感动着小曼,他相信小曼与翁瑞午之间没有男女之间的私情。但是,小曼现在的态度,让志摩心灰意冷,他再也想象不到任何强大的理由能让小曼这么执着地待在上海。志摩觉得自己在小曼心中已经没有了位置,要是他们这样分居下去,他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在信里说:我想只要你肯来,娘为你我同居幸福,决无不愿同来之理。你的困难,由我看来,决不在尊长方面,而完全是积习方面。积重难返,恋土情重是真的。……就算你和一个地方要好,我想也不至于好得连一天都分离不开。况且北京实在是好地方。你实在过于执一不化,就算你迁就这一次,到北方来游玩一趟。不合意时尽可回去。难道这点面子都没有了吗?现在我需要我缺少的只是你的帮助与根据真爱的合作。

    这封信看出志摩的严肃,也感觉到他们夫妻的疏远,至志摩死,小曼也没有给他这点面子。

    夫妻吵架在所难免,床头吵,床尾和,这也是常见的事情。小曼对于志摩这封信却是不理不睬,她心里充满了不满的情绪。她对志摩的惩罚就是冷漠,这种伤害对于志摩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志摩一直等待着小曼回信,但是小曼却与翁瑞午一起出去游玩,根本就没有给志摩回信的念头。

    志摩已经意识到小曼的绝情,他看到了小曼的变化。爱情已经随风而逝,而志摩却是一个无爱不欢的人。他开始认为自己在小曼的心中只不过是一头牛,赚钱的工具。小曼现在离不开他,是因为小曼还需要他的供养。等有一天,小曼不需要钱的时候,他自然就成了无用之人,随意丢弃。志摩很害怕,他想要挽回小曼的心,就必需让她离开翁瑞午北上生活。

    志摩使出浑身解数也换不来小曼一封信,小曼已经麻木。志摩的任何语言都对小曼没有作用。志摩忍不住了,他想刺激小曼,希望她能回一封信,让他能够知道小曼心里的想法。志摩责怪小曼说:连一个恶心字也不给我寄,这一激,还真激出一封信来,虽然是姗姗来迟。这封信是回复志摩前头几封信的,她写道:顷接信,袍子是娘亲手放于箱中,在最上面,想是又被人偷去了。家中是都已寻到一件也没有。你也须察看一下问一问才是,不要只说家中人乱,须知你比谁都乱呢。现在家中也没有什么衣服了,你东放两件西放两件,你还是自己记清,不要到时来怪旁人。我是自幼不会理家的,家里也一向没有干净过,可是倒也不见得怎样住不惯,像我这样的太太要能同胡太太那样能料理老爷是恐怕有些难吧,天下实在很难有完美的事呢。玉器少带两件也好,你看着办吧。既无钱回家何必拼命呢,飞机还是不坐为好。北京人多朋友多玩处多,当然爱住,上海房子小又乱地方又下流,人又不可取,还有何可留恋呢!来去请便吧,浊地本留不得雅士,夫复何言!

    小曼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女子,她一直都像一个公主、王后一样活着。她不了解志摩,志摩这样逼迫,只是因为他还是那么在乎小曼,没有小曼的日子依然是世界末日。但是小曼却不这么想,她认为志摩在无理取闹,他开始嫌弃自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自己的品性志摩已经很清楚啊,那时候的海誓山盟一点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在小曼的心中志摩那一封封信,就是在找她的不是。小曼想,志摩或许还有别的主意,在北京另有新欢也说不准。一个变心的男人还有什么挽留的必要,所以小曼让志摩自便。小曼就是这样骄傲的女人,她有这样的资本。小曼的身边从来都不缺知己,她的异性朋友多不胜数,所以她从来都不会感到寂寞。

    一对夫妻,来往书信变成一种争吵和讥讽,还有什么感情可言。小曼请志摩一切自便,话已至此,情也所剩无几。志摩更是心灰意冷了,他没有想到小曼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随意。这样就尽了,心也凉透了。人们常夸小曼聪明,可她的聪明在哪里?一个靠男人供养的女人,竟可这样理直气壮,只有小曼才会有这样的脾气和架子。

    1931年6月25日志摩写信与小曼摊牌: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我当然也只能顺从你(指不来北京的事);但我既然决在北大做教授,上海现时的排场我实在担负不起。夏间一定得想法布置。你也得原谅我。我一人在此,亦未尝不无聊,只是无从诉说。人家都是团圆了。叔华已得通伯,徽因亦有了思成,别的人更不必说常年常日不分离的。就是你我,一南一北。你说是我甘愿离南,我只说是你不肯随我北来。结果大家都不得痛快。但要彼此迁就的话,我已在上海迁就了这多年,再下去实在太危险,所以不得不猛省。我是无法勉强你的;我要你来,你不肯来,我有什么想法?明知勉强的事是不彻底的;所以看情形,恐怕只能各是其是。志摩决心不再迁就、勉强小曼,决定各行其是,这或许就是解决问题的暂时办法。

    任劳任怨的徐志摩开始对抗自己曾经认为理所应当的生活,他不想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下去。他与小曼的生活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快乐,只有痛苦与纠结。陆小曼是他的妻子,志摩一直死心塌地的爱着她,他希望能够挽回她的心。志摩选择了这样极端的做法,但是,他没有想到,就是这封信把他们的关系推到了破碎的边缘。

    浮生最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生生世世的等待,一回眸,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走了,我还在这里。你洒脱离开,却留给我日日夜夜的思念。此生的泪水注定要为你流干,一个人,一盏灯,一扇窗,一直等待着你的归来,午夜梦回,你还会回来吗?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志摩轻轻的走了,却将无限的悲伤与思念留给了小曼。是是非非都变得苍白无力,所有的琐事都变成了过眼云烟,唯有爱情经得起生死的考验。曾经以为的天堂变成了地狱,那时候的地狱却成了现在美丽的梦幻。志摩的每一个身影都深深地印在了小曼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生活就是一个骗子,他带着面具欺骗着所有无知的人。只有真情与信任能够逃过生活的骗术,但是,很多人不经意间丢弃了曾经的真心,陷入他精心设计的琐碎。有时候,他是一个魔鬼,会将一个人的心撕得粉碎。

    志摩飞机遇难,送给他免费机票的南京航空公司主任保君健,亲自跑到徐家给陆小曼报噩耗。但小曼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把报噩耗的人挡在门外,是她确实不能相信。好好的人,一夜之间,竟然生死两茫然。志摩说过要陪她终老,等头发全白了,牙齿都落了,还要牵着她的手一起看夕阳。他怎么会先走呢?他不是希望自己北上陪他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小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想向志摩道歉,那一天她不该那样对待志摩。小曼将保君建推出了自己的家。

    保君健不得已只能去找张幼仪,因为徐志摩的父亲和儿子与张幼仪一起生活。张幼仪冷静地处理了这一悲痛的事件,她派13岁的儿子徐积楷和八弟去山东认领尸体。后来张幼仪说:“她(陆小曼)出了什么毛病?打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相信徐志摩和陆小曼之间共有的那种爱情了。”张幼仪的心里责怪陆小曼,确实这些事情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陆小曼。她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人生没有再选一次的机会,如果知道志摩会离开这个世界,张幼仪那时候断然不会点头。她以为自己这样坦然的做法能够让志摩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志摩婚后的生活并不快乐,现在居然因为这个女人的虚荣丢了性命。张幼仪悲痛万分,她又很庆幸,毕竟她还生下了志摩孩子,保住了徐家的根。每当想到志摩那个不称职的妻子,张幼仪就心生怜悯。

    死讯得到证实后,小曼一下昏厥过去,醒来后,号啕大哭。这时,她真的悲痛到极点,害怕到极点,悔恨到极点。痛苦和悲伤击倒了她,使她变得麻木。在徐志摩的所有亲人和朋友中,数她最痛,她和志摩唇齿相依,失去志摩,就等于她的天塌了。她思绪万千,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失去了世间最爱她的人,失去此生唯一的依靠,她以后该怎样生存?这种种使她悲痛不已,伤心欲绝。

    志摩死后,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为他悲痛,他的老父悲痛不已。他哀痛、悔恨、难过,他恨陆小曼害死了他的儿子。如果不是她,不是为了供养她而南北奔忙,他怎么会乘飞机飞来飞去?志摩死后,他的老父亲瞬间又老了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在这同一年,他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妻子与儿子。知儿莫如父,他在挽联中写道:考史诗所载,沉湘捉月,文人横死,各有伤心,尔本超然,岂期邂逅罡风,亦遭惨劫?自襁褓以来,求学从师,夫妇保持,最怜独子,母今逝矣,忍使凄凉老父,重赋招魂?徐志摩去世后,徐申如把一切罪责加在陆小曼身上,对她痛恨万分。

    志摩的去世,林徽因十分悲痛,写下了感人肺腑的《悼志摩》一文。胡适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惋惜痛哭。志摩所有的朋友都流下了悲痛的眼泪。

    悔恨、痛苦、恐惧一起向小曼袭来,本来病弱的她一时无法承受,哭泣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志摩去世后的第二天下午,郁达夫与王映霞去看望她。小曼穿了一身黑色的丧服,头上包了一方黑纱,十分疲劳,万分悲伤地半躺在长沙发上,见到郁达夫夫妇,没有多说什么。在这场合,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沉默,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小曼蓬头散发,连脸都没有洗,一下子老了很多。

    郁达夫描写到:悲哀的最大表示,是自然的目瞪口呆,僵若木鸡的那一种样子,这种状态我在小曼夫人当初接到志摩凶耗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小曼几乎倾尽了自己的力气,整个人被掏空了,她的目光呆滞、游离,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

    志摩的唯一一件没有损坏的遗物,是放在铁匣中小曼的山水长卷,准备拿到北京让朋友们再题词的。小曼看到这件遗物,想起志摩一贯对她的深爱,哭得死去活来。小曼的悲痛就像热浪一般,一阵阵向小曼袭来,她好几天都茶饭不思,不眠不休,闻者悲痛,听者伤心。

    1931年12月6日,上海举行了公祭,去了两三百人。死,总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而志摩之死极尽哀荣,大厅里人山人海,挽联挂满了墙壁,花圈从灵堂一直放到天井里。小曼极度悲哀,朋友们本应安慰她,请她节哀,但许多朋友却不能原谅她,恨她切齿!许多朋友,如何竟武、胡适、林徽因、金岳霖等不肯原谅陆小曼,认为小曼不肯北上是志摩死的原因,此后这些朋友大都与她断绝来往。

    一个月后,小曼在极度悲哀的情境中写下凄婉哀怨的长篇悼文《哭摩》。《哭摩》表现的是志摩死对小曼的打击,是小曼的后悔,是小曼的无助,可是一切都晚了。志摩写于1928年的《枉然》几乎就是为回应现在的小曼而作,诗句说:枉然用火烫的泪珠见证你的真。《哭摩》更多表现的是小曼的悔恨、自恨、忏悔,检讨自己婚后的种种过错,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觉得万分对不起志摩。她说,由于她的病,使他无法过安逸的日子,不再欢笑,沉入忧闷,使他失去了诗意和文兴。他们理想中的生活全被她的病魔打破,因为她连累志摩成天也过那愁闷的日子。

    小曼回想起志摩对她的好,两年来从未有一丝怨恨,也从未对她稍有冷淡之意。志摩一直迁就小曼的生活,一直努力赚钱供养着小曼昂贵的开销。志摩就是这样爱着小曼,是他彻底宠坏了小曼。她变得那么自以为是,看不见志摩的伤心,听不进他的好心宽慰。志摩总是耐着性子安慰她、怜惜他。

    曾经几何,小曼只要稍有不适,志摩就声声地在旁慰问,如今小曼即使是痛死,也再没有志摩来低声下气的慰问了。再也听不到志摩那叽咕小语了。这一切都已经变成苍白的回忆,只有曾经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陪伴着她。

    过去她从听不进志摩的劝,现在志摩用死换来了她的大彻大悟。她说:“我现在很决心的答应你从此再不张着眼睛做梦躺在床上乱讲,病魔也得最后与它决斗一下,不是它生便是我倒,我一定做一个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种人,我决心做一点认真的事业。”她一直怀念着志摩的一切,将泪水化作前进的动力。小曼想用以后的人生偿还她欠下志摩的债,她从此要好好的生活,再也不过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志摩走后,小曼也开始大彻大悟,重新审视生命价值,生活的意义。

    志摩死后,小曼确实变了。陈定山先生在《春申旧闻》中说:自摩去世后,她素服终身,从不看见她去游宴场所一次。王映霞也回忆说:他飞升以来,小曼素服终身,我从未见到她穿过一袭有红色的旗袍,而且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比较阔气的宾客,也没有到舞厅去跳过一次舞……。在她的卧室里悬挂着徐志摩的大幅遗像,每隔几天,她总要买一束鲜花送给他。但这只能表示她的忏悔,用志摩《枉然》中的诗句说:纵然上帝怜念你的过错,他也不能拿爱再交给你!也许不懂珍惜,换来的只能是天谴。这不是小曼声声说的命,痛,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若你归来,我将珍爱一生。此生你我的缘分已尽,但求来生我能还你今世的情。

    腐人心骨

    罂粟是蛇蝎美人,世间人只要沾染上她,就会深深的迷恋,难以自拔。被她俘虏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快乐,她带领着烟民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度,终极的享受掩盖着累累白骨。片刻停留,一生悔恨。

    翁瑞午教会了小曼吸食鸦片,他是小曼的一生之中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他帮助了小曼一生,也害了小曼一生。鸦片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翁居然介绍给了小曼,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翁瑞午是抽鸦片的,在认识小曼之前他就一直在抽,他认为这样才是享受生活。作为一个洋场浪子,他不为钱财发愁,不为生计担忧,剩下的就是想尽办法享受生活。他经过朋友介绍开始将鸦片作为自己玩乐的工具,鸦片让他享受到了极致的快乐。他并不知道这个给他带来快乐的东西就是最后让他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

    因为小曼身体常年不舒服,所以染上鸦片,渐渐地成了依赖。鸦片除了给人带来快乐,止痛的效果非常好。小曼着多病多痛的身体,自然成为鸦片乘虚而入的良机。鸦片进入小曼的生活以后,小曼是没有以前的疼痛了,但是她变得麻木冷血了。这个蛇蝎美人从来没有让任何人成为赢家,世人只要沾染上她,就没有好下场,她会耗尽他们所有的元气,最后成为一具枯骨。

    志摩走后,小曼的烟瘾更大,终日用大烟麻痹着自己的灵魂。翁一直供养着小曼,包括她的鸦片以及其他所有的用度。小曼在二十八岁就已经深深陷入鸦片的旋涡,没有任何创作激情。曾经的绘画天赋也全都抛弃了,志摩十分痛心。小曼在志摩眼中就是一块璞玉,只要加以雕琢,前途不可限量。没想到,小曼的人生就这样毁了。

    小曼的烟瘾是志摩的心头大患,不仅是巨额的花费,而且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减轻病痛,而是将小曼的身体抽干,就连她的灵魂也没有放过,尽数摧毁。志摩痛心疾首,小曼却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不论志摩如何劝阻,她还是认为鸦片就是拯救她的好东西。志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曼被鸦片残害。志摩恨毒了鸦片,每次看见小曼躺在压塌上,他的心就在滴血。他看见的不是满屋子的烟雾而是小曼飘零的灵魂。

    日日夜夜的操劳,为了妻子的用度,拼命赚钱。到了家中看见自己的妻子待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与另一个男人抽着大烟,这就是志摩在上海每天看到的情景。志摩回到家,蜷曲在妻子的身后,心里思绪万千,慢慢地进入梦乡。这样的日子,没有人能够长久的忍受。志摩最终离开了上海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城市,到了北京。小曼与翁还有鸦片厮守在一起,直到志摩离开人世,小曼也没有离开上海的念头,更没有戒烟的想法。

    小曼曾向王映霞解释过自己抽鸦片的缘由,她说:“我是多愁善病的人,患有心脏病和严重的神经衰弱,一天总有小半天或大半天不舒服,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痒,有时竟会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喝人参汤,没有用,吃补品,没有用。瑞午劝我吸几口鸦片烟,说来真神奇,吸上几口就精神抖擞,百病全消。”小曼并没有意识到鸦片正在将她的身体慢慢的蚕食。她是一代名媛,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知道鸦片的危害,她一直都知道鸦片不是好东西。当自己开始吸食鸦片时,小曼觉得鸦片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时间久了,就更离不开了。

    志摩发现小曼的身体越来越瘦,他很担心,就对小曼说了自己的想法。鸦片并不是灵丹妙药,她的身体愈加不好了。小曼笑着说,是没有以前的胖了,但是她觉得精神非常好,尤其是刚吸完之后。志摩不知道怎样劝说小曼离开翁,离开鸦片。

    鸦片成了翁与小曼之间增进感情的利器,他们的共同爱好又多了一个不可或缺的项目。鸦片是每一天都离不了的,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吞云吐雾。翁也享受着与小曼在一起的快乐,对于烟榻上的事情志摩是不过问的。翁就是这样静静地陪伴着小曼,他们俩天天在一起抽鸦片,风雨无阻。最后干脆住在小曼家,成为陆小曼的闺中密友。

    看似荒谬的事情就发生在小曼的身上。翁瑞午这个花花公子对她一往情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并且甘愿做她的知己、闺蜜。小曼对翁也是用情深厚,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小曼对翁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自己丈夫的关注。志摩的母亲一直看不惯小曼的作风,她也感觉到小曼对翁瑞午那种超出朋友之间的关怀。

    翁居然住进了小曼的家中,这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一个男人光明正大地住进了一个有夫之妇的家中,这是何等的讽刺。志摩却容忍了翁与小曼的豪放作风,他知道一切都是鸦片惹的祸。

    志摩回到家中看到陆小曼一天萎靡不振,成天就是吞云吐雾,十分不满,不免要说两句:眉,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所以劝你把鸦片戒掉,这对你身体有害。现在你瘦成什么样子,我看了,真的很伤心,我的眉啊!这是志摩的肺腑之言,他看见自己的妻子陷入大烟的泥淖,一定想尽力将自己的爱人挽回。

    小曼本来不高兴,心里不好受,听志摩这么一唠叨,她大发雷霆,随手将烟枪往志摩脸上掷去,志摩赶快躲开,金丝眼镜掉在地上,玻璃碎了。小曼以前也经常使性子,但像这样对志摩发狠、动手还是第一次。她这样发作、狠毒,令志摩伤心至极。志摩想,小曼这样做说明她对自己已经没有疼惜之情。况且自己的颜面已经让小曼的烟枪打的粉碎,志摩这次真的伤心欲绝了。

    他一怒之下离家外出,晚上也没有回来,他太绝望了,第二天下午才回去。回家之后,看到小曼放在书桌上的一封信,读后悲愤交加却又气极无语,没和小曼说一句话,随便抓起一条上头有破洞的裤子穿上,提起平日出门的箱子就走。这一切小曼和她母亲都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志摩离家出走。

    这一走,竟成了永别…….

    天人永隔

    爱与不爱就在这里,不曾离去。一次华丽的邂逅,一场浮华的美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夕阳的余晖照耀着大地,等待着月夜的降临。一切都静的可怕,风,吹动着树叶,唦唦作响。那是死亡的气息,要抽走身上的最后一丝温暖。漫无边际的黑暗,压抑着所有的人。想见的人已经慢慢远去,渐渐模糊 ...

    他们夫妻之间变得越来越疏远,信中彼此没有好话,见面也没有热脸。以致志摩在信中求她给他一种相当的热情,给他一点欢容。为了满足陆小曼庞大的开支,徐志摩不得不像翁瑞午之流一样做起了房地产中介人,希望通过赚点佣金补上家中的亏空。可是赚这点佣金并不容易,来来回回很麻烦,问题层出不穷,还不见得做成,对于无所事事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关系,对于本已很忙,还想写诗的志摩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大大地影响了他的情绪和精神。志摩为了小曼什么苦都能受,他不想让小曼因为钱有任何的不快。就算是自己最不情愿做的事情也要尝试着进行。

    家中还急等钱用,志摩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因此他不得不为此事,奔波于南北之间。志摩已经身心俱疲,小曼一点都不理解自己,还经常给他脸色看。再加上繁重的工作,志摩真的是在强撑。小曼并不觉得感激,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喜好。可怜的是,志摩要回上海,竟连买票的钱都没有,如果走就得负债,这便如何是好?他说自己穷得寸步难行。结果在他去世前,还欠债500元。

    志摩做的工作挣的钱并不少,要是普通人家,肯定是绰绰有余。但是小曼还是不够用。不论志摩给小曼的钱增加多少,总是满足不了小曼的需求。志摩每个月都只给自己留一小部分钱,其他的全数寄到上海供家里开销。志摩的衣服有时候都是破烂的,没有人缝补,也没有人置办新衣。现在志摩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只有负债才能回家。因为借钱的事情,志摩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总是那么拮据,朋友们也为志摩难过。看到志摩的行头,谁都不会想到,他的家中居然会有一位一掷千金的夫人。

    他想改变环境,重新振作,但小曼不配合,闹得他不仅要两地分居,忍受生活的不便和分居的寂寞,还得为钱奔忙,终究还是举债度日,他的日子真是过得暗无天日。所以胡适在悼志摩的文章中说,志摩死前,苦状不可形容,精神已到崩溃的边缘,可小曼还在那里浑浑噩噩。小曼一点也没有洞察到自己丈夫处境的艰难,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志摩与小曼结婚后,小曼并没有精力照顾志摩的饮食起居,有时候还要志摩为小曼担心。小曼喜欢热闹的生活,她的热闹里有自己的朋友,知己却唯独没有志摩。她每天沉寂在自己的快乐之中,根本看不见志摩的悲伤。尤其是与翁在一起之后,小曼变本加厉。志摩只能默默地忍受着他的爱人带给他的所有苦痛。

    为了做成蒋百里和孙大雨的两桩房地产生意,志摩决定回上海一趟。1931年10月29日,他给小曼写信说:我如有不花钱飞机坐,立即回去。随后小曼写信来催他:你来不来,今天还不见来电,我看事情是非你回来不成。况且这种钱不伤风化的,少蝶不也是如此起家的吗?你不要乱想,来吧。志摩从10月29日准备回家,但因没有钱买火车票,想乘张学良的飞机,但张一再展期,志摩也只能一等再等。

    在等待回家的过程中,他几乎见了北京所有的朋友,好像是在与朋友们作最后的告别。离京之前他见到了刘半农、熊佛西、叶公超、许地山、凌叔华、吴其昌、陶孟和、沈性仁夫妇、周作人。11月10日晚,参加宴请英国柏雷博士的茶会,林徽因也去了。柏雷博士是英国作家曼殊斐尔的姐夫,来中国开太平洋会议,志摩十分殷勤,希望可以再从柏雷口中得些曼特斐尔早年的影子。只因时间所限,茶会匆匆便散了。他和徽因一起出来,在北总布胡同口分手,当时还不知道明天能飞。回到胡适家,得知明天要南飞。又来梁家,适遇思成和徽因有约外出,他等了一会儿,喝了一壶茶,等不来主人,便在桌上写了个便条:定明早六时起飞,此去存亡不卜……

    徽因回来一看便条,心中一阵不痛快,忙给志摩去了一个电话,说:到底安全不安全?志摩说:你放心,很稳当的,我还要留着生命看更伟大的事迹呢,哪能便死?11月11日晨6时乘飞机由北平起飞,到南京后去看望张歆海、韩湘梅夫妇,谈至夜晚,张韩夫妇送他上火车回泸。

    1931年11月18日下午,徐志摩坐车到南京。急急忙忙从北京赶回来,在南方只待了7天,在家只过了3天,还受了这样的侮辱,就又急急忙忙往北京赶,实非他所料。18日上午,志摩在陈定山家,托查猛济约曹聚仁第二天同往苏州访章太炎先生。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小曼的那封信,第二天他不是回北京,而是去苏州。但看到小曼的信后,他改变主意,不去苏州了,而是要回北京。回北京,确也正好可以去听林徽因的演讲,是小曼的这封信促使他离南回北。也是因为要急着离开南方,临时决定坐邮机回北京。

    到南京后,住在老同学、好朋友何竞武家,彻夜长谈,所谈内容一定是小曼的问题,志摩一定向他最信任的朋友诉苦,所以志摩死后,何才坚决要与陆断绝来往。19日早上8点钟,乘“济南号”飞机从南京明故宫机场起飞。9点钟从南京机场给梁思成夫妇发电报,让下午3点到南苑机场去接。虽然与小曼不欢而散,但10点在徐州,他有不详之感,还给小曼发一信,说头痛不想再飞。10时20分,飞机继续北飞,飞抵济南附近党家庄时遇上大雾,因正驾驶王贯一精神不集中,飞机误触山头,机身着火遇难,终年35岁。

    志摩就是这样带着对小曼的怨恨离开了,或许没有恨,只有怨。志摩走时的心情没有人知道。但是,他一定不愉快。这次回上海,他被小曼伤的遍体鳞伤。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心结和误会,彼此都没有放下心中的不悦。这样的见面就更加容易引起矛盾,志摩与小曼都不是心平气和的交流。

    志摩因为小曼不肯北上一直不开心,他真的恨透了小曼的自私。她从来都不为自己考虑,只要自己快乐。小曼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始终不如翁瑞午和鸦片。曾经几封绝情的信,志摩并不是真心说,只是因为小曼的固执,他气得失去了理智。他说自己不再供给小曼的生活,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努力赚钱。相信一切都只是气话,不是志摩的真心。

    小曼却记在了心里,志摩现在居然开始用钱来威胁她了。这是莫大的侮辱,小曼一直觉得志摩是一个是金钱如粪土的人,怎么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现在志摩已经变了,而且他的心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难道志摩想就此离开她?小曼一直想了很多天。她想志摩回来之后能够好好地聊一聊,看看志摩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绝对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女人,更不是随意屈服的女人。要是志摩真心不想与她一起生活,她就放手让志摩离开。

    夫妻两地分居,应该是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小曼与志摩见面后,却竟是一番争吵。这是他们没有料想到的,事情最后竟然发展到如此田地。志摩是好心劝阻小曼,希望小曼能够戒掉鸦片。小曼看见的却是志摩那高傲的嘴脸。这就是感情的偏见,都带着自己主观的色彩看待一个人,一件事,自然会看见不真实的情况。志摩愤然离家,也提前了回北京的行程。小曼并没有阻拦志摩,她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志摩却觉得小曼的心已经变了,不知道在谁的身上。

    当小曼将自己的烟枪砸向志摩的时候,他们的夫妻缘分就已经开始倒计时。就是因为这个举动,促使志摩上了那架致命的飞机。人生没有如果,只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棋局。生死一线,将志摩与小曼的距离拉伸到了无限。永恒的离别,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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