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日子到了。

    方能武脸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他从医院里跑出来，回到了球场上。

    比赛在市体育馆篮球场举行。水果队和快刀队在分组赛中，果然都是一路领先，就要在决赛中相遇了。两边的标语都拉起来了，一边写着快刀削水果！一边写着水果队必胜！

    余全新没想到方能武真的拉起了一支队伍，一支歪歪倒倒的队伍竟然和他们在决赛中碰头。他气得把教练和队员们一顿臭骂，更让他烦心的是，方能武的那两间平房拆迁，一直谈不拢，大棒也用了，胡萝卜也上了，可就是解决不了，已经影响了工期。

    余全新坐在体育馆的嘉宾席上，看着对面刺眼的标语，快刀两个字真像把刀嗖嗖地飞过来，他忽然叫过余金明，轻声地吩咐着。

    裁判的哨子响了，决赛开始了。

    方能武见余全新在场下活动着，准备上场了，他也在跑道上慢跑着，只要余全新一上场，他也要上场，他要在余全新手中抢下球来，在他的拦截下，突破，上篮，完成一个个漂亮的入球动作。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热热的，气鼓鼓的，下岗以后，他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没等方能武上场，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到场边，大喊，方叔，方叔。

    来人是张秋石的小儿子，他跑得满头大汗，一把拉住方能武的手说，方叔，你快回去，他们开着铲车去了，就要把你家平房铲平了！

    方能武看了一眼余全新，余全新也在看着他，隔着半个球场，他们对视了一下，方能武仿佛看见余全新嘴角轻轻地动了下，咧着嘴嘲讽地笑。他跺了一下脚，对张秋石说，快刀队的兄弟，他们要铲我的家啊，你们先铲了他们的球队，我去去就来。

    方能武说着拎起一个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街上跑去，迅速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往老食品公司宿舍赶去。

    他远远地看见了铲车高扬的手臂，吼叫着往他家开去。

    方能武下了车，几乎是撞开了房门，很快，人们看见，他竟然爬上了屋顶，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他裹着一头的纱布，站稳了，随后，手里抖开了两面旗帜，一面是国旗，一面印着一把快刀的形状，他站在两面旗帜中间，起风了，旗帜哗哗地响，他一动不动，像是战场上坚守阵地的最后一个旗手。

    铲车停在房前，发动机突突突地响着，虽然扬起了高高的铲臂，却不知道怎么办，余金明看着方能武，也傻眼了，他拿着一个电喇叭，一遍遍地喊，方能武你下来，要不铲死了我们不负责。

    方能武看也不看余金明，他不时地看眼旗帜，看一眼远方。

    不一会儿，方能武的宿舍前挤满了市民，他们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只有方能武一动不动，他看见快刀队的队员来了，张秋石走在最前面，他还看见吴丽娟也来了，他们往前挤着，他们的手拢成了喇叭状，朝他喊着什么，他听不清，就也朝他们喊，快刀有没有削了水果？快刀有没有削了水果？

    方能武没有听到回答，他抬起头，往天上看。他发现，虽然是下午，天上有一个太阳，竟然还有一个圆圆的月亮，那月亮，像多年前在青草镇他和余全新一起看到的那轮月亮一样，那月亮成了一个最圆的篮球，在云朵上滚动，而云朵被月光映成了一朵朵的桐花，它们正扑扑地往下落着，桐花浓烈的气味大片大片地弥漫开来。

    责任编辑 倪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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