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长一个微笑算是与翠花打过招呼,便领着大伙儿披上雨衣,一起躲了出去。
走到一片茂密的林阴下,几个人找了一根比较干爽的枯倒木并排坐下,营帐里很快便传来了一阵又一阵酣畅淋漓的欢叫。
何大光说这就是叫床,懂乎?周队长说何大光你净瞎嘞嘞,人家这儿还有俩处男哩,你搁这儿扯啥犊子……何大光说可别逗我不乐了,人家大学生的理论比咱可扎实多了,充其量,咱也就比人家多点实践……
“噢,对了,这方面你也是过来人,你不妨到跟前去听听动静,防备别出啥意外?”周队长对何大光这样说着,欲起身朝远处走去。好在这时雨越下越大,喊声和叫声已被淹没在雨中,于是又坐下来开始抽烟。
也不知周队长最终抽了多少烟,直感觉屁股都有些坐麻了,全身都快要凉透了,营帐里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何大光见状忙跑过来,就如释重负地招呼大家:“咱快回吧,我的腿都有点儿站麻了!”
事已至此,周队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回了营帐。不料那女人早已穿戴完毕,并烧水为大伙儿洗起了衣服。
“大嫂谢谢你了……”周队长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点儿不太清楚:谢她啥呢?是谢她帮大伙儿洗衣服,还是谢她临时为马学聪当了一回媳妇?
好在翠花不卑不亢,不掖不藏,就好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谢啥呀,这些年多亏我马大哥帮俺,才让俺活得有个盼头……俺那口子虽说身板儿残了,可心眼儿好使;他怕我跟他窝囊一辈子,就劝我跟了马大哥……可好赖他是俺男人,再苦也不能丢下他呀……”
“咱山里不是兴‘拉帮套’嘛,不嫌弃我去帮你拉呗。”马学聪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不免又有些得意忘形。
翠花笑而不语,只是低头洗着衣服,似乎已默认了这个事实。刹那间,大伙儿才认真去看这女人,才发觉翠花是那样的美!不但美得甜润,美得迷人;而且美得鲜亮、美得透明……
可是,雨刚刚小了一点儿,翠花就忙着要往回赶,说是放心不下家里瘫痪的男人。周队长不便强留,只好派马学聪送翠花回去。
大伙儿把这事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难免就流露在嘴上。都说不倒翁尖尖腚,啥人啥命,这年头也不知咋的,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可不管咋的,马学聪自从送翠花回来,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三七疙瘩话少了,牢骚也不那么多了,每次上山都抢着干活,下山又抢着烧水、做饭。
雨过天晴,各种草木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雨珠,青翠欲滴,生机勃勃,仿佛一夜间都长高了许多。李义和马学聪一直抢在众人的前面,总想对这一路的好风景先睹为快。
忽然,李义好像发现了什么,可一时又难以认定,于是就停下来认真地询问:“马大哥,你看那是不是人参?”
马学聪顺着李义手指的方向望去,禁不住两眼一亮:“是啊,我早就看见了,一共两棵。不过见面分半,你一支我一支……”
“如果是在包米甩缨、人参花开一点红的金秋时节,我敢肯定这就是人参。不过眼下这个时节,我还真的有点拿不准呢……”李义似乎还没有识破马学聪的惯用小伎俩,仍一个劲儿地谦让。
马学聪闻言,忙跑过去一看,才发觉两棵人参大小不一,品级不同。马学聪心想,反正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发现这两棵人参,完全是自己随机应变,借坡爬高才瞒过了李义,摊大分小都不吃亏。可李义却偏偏这样想,好歹是马大哥首先认定它是人参,否则就有可能一晃而过,于是便郑重其事地说:“老马,你是我大哥,这人参又是你先辨认出来的,这棵大的就归你!”
“兄弟,你这事处的,绝对哥们儿。啥也别说了,尊敬不如从命。咱俩就快挖吧,等周队长他们一上来,这玩意儿就不够分了。”马学聪嘴里这样说着,脚下已挑一株枝繁叶茂的大参苗子,动手挖了起来。李义见状,也马上学着老马的样子,动手挖起了那株小的。
可两个人刚挖了一半,马学聪却惊奇地发现,尽管李义的那株人参秧苗不大,但根茎却分外地壮硕;而自己这株却恰恰相反。
可事已至此,马学聪也不好再讲什么,只能顺水人情说好话:“你看,老弟你这憨厚之人就是有福。你原本想挑棵小的,可老天爷偏让你得棵大的。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啊……”两个人正挖得起劲,周队长他们便到了。
“不赶紧赶路,搁那疙瘩捅咕啥呢?”周队长还有点纳闷儿,忙停下来询问。马学聪知道瞒是瞒不住了,便抢着回答:“挖人参呢?”
“净吹牛逼,哪有这么多人参让你挖呀!”刘天志不信,仍在冷嘲热讽。不料,话音未落,李义已将他那株硕大的人参,举过了头顶。
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众人见状,忙欢呼着拥上前来,欲看个究竟。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周队长,也禁不住跳了起来。
“一共几棵?”刘天志有些嫉妒得眼睛冒火,瓮声瓮气地问。可马学聪仍挖参不止,头也不抬地说:“一共两棵。这要多几棵的话,弟兄们肯定人人有份……”
“你可拉倒吧。这要漫山遍野都是人参的话,人参就不值钱了。这玩意儿可遇不可求呀,咱们小队你们谁挖到我都高兴!”周队长到底是一队之长,说出的话儿,让人听了特别舒服。
可何大光的修养却还远远不够,脸色尽管不像刘天志死个爹一样那般难看,可说出的话却分外难听:“别说,人家老马真是狗吃屎正好抢在粪堆上,就有那个王八命!这回你要把参卖了,搞破鞋可就有嫖资了……”何大光可能是真来气了,话音未落竟“砰”地一声放了一个响屁。
马学聪灵机一动,话茬儿接得更俏:“听口音这不像本地人哪!”
于是,大伙儿忍不住又笑。这时候,马学聪的人参也取了出来,李义一看整个儿比自己这株小了一圈儿。前面已答应让人家挑棵大的,可结果却偏偏让人家得了棵小的,心下便有些不忍,便再次提议让马学聪挑棵大的。不料,马学聪这回却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坚决不干。
李义不明真相,竟为此深受感动。可周队长却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原来,说起这挖参,如要取出一棵四品以上的野生人参,一般都要挖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土坑。为保证人参的质量,采参人要用鹿骨做成的刀劈子,逐步从参根部的四周,仔细地把土剔净,切忌用各种铁器将参须子碰伤,以免流失了参浆,损失了药用的成分,降低了参的品级……可李义刚出校门哪懂这个,他只是看马学聪挖了个大坑,自己也依葫芦画瓢挖了个大坑。可有一个细节他却忽略了——马学聪虽然没带鹿骨,可他却用刀削了一个色木劈子,按照严格的操作规程细剔慢挑,竟没有损坏一个参须子!李义不懂,大刀阔斧地挖土不说,甚至没等完全将土挖净,就连拉带拽将参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已严重地损坏了参须,影响了参的品级,尽管个头较大,但也不一定比马学聪那棵值钱了。
果真,后来碰到上山求购的参贩子,马学聪的那棵小参一出手便卖到八百元。而李义那棵稍大一些的参,仅卖至七百元。周队长就笑,马学聪心下就后悔自己只顾挖参,竟忘了提醒李义注意的事项,可嘴上却说:“我是谁,我多尖哪!”
不过,世人总是各精一路。李义把七百元钱都寄给老家孝敬了父母;而马学聪的那八百块钱,却原封未动,竟一转手交给柳翠花,全部帮衬小情人了。于是,在一个十分简易的小型酒会上,何大光竟幸灾乐祸地挖苦道:“看着没——攒着省着,窟窿等着,我就看你马学聪,多久能填平这个无底洞……”
“说那都没用。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有章程你也填去……”马学聪笑着为何大光斟了一杯酒,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待着你得了。我能把我那一亩三分地侍弄好就行,哪像你好比一头发情的公猪,满山乱拱,四季跑骚。”何大光说着,竟从上衣兜里摸出新媳妇的照片,自我欣赏起来。“让我看看?”马学聪见状忙凑上前去,一睹芳容:“你可停吧,就你这块好地儿,早就让人给耙扯遍了。”
“不可能,就咱那媳妇那么漂亮,一般人根本瞧不上眼儿。”何大光说这话时似乎特别自信。“你可拉倒吧……”马学聪突然抢过照片端详了许久,十分肯定地说,“漂亮才招风,漂亮才让外人惦记呢……”马学聪说完这话,竟有些得意地冲何大光嘞嘞起一首描述森调生活的打油诗:好女不嫁森调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来\扔下一堆破衣裳……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借着酒劲,何大光竟非要请假回去看看老婆。周队长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比较慷慨地批了五天假。临分手时,马学聪将何大光送至山下的路岔口,故意板下脸来一本正经地说:“快去快回,速战速决,轻得撩的别闪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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