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要跳舞,我要歌唱-心灵的绿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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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我是一枚小小的蝌蚪,曳尾于这里。这几年是一条河流,我丢掉了尾巴,流走的只是时间。每一块石头都在原来的地方,我栽的小树还在,校园东北角那个树墩还在,它被书声打磨得光滑平整,那种形状叫做圆满。

    【时间瘸了一条腿】

    古保祥

    1953年的延坪岛,战争的阴影刚刚走远,一切依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下。

    渔民金三召打鱼归来,就发现自己放在外面的渔具有异常,他仔细地瞅着周围,想找出端倪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放在窗台上的一枚时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是父亲的遗物。自己的父亲在战争中永远地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这钟也昭示着一种生命的永恒,就像这战争一样,留下了创伤,也留下来无数的思念。无数名朝鲜人去了南方,也有无数韩国人留在了朝鲜,他们过上了天各一方的生活。

    夜深如水。他感觉到有人在动那枚时钟,借着朦胧的星光与水光,他看到一只瘦弱的胳膊,从黑暗里伸展过来,然后抓紧了时钟的边部,颤颤惊惊的样子,仿佛随时害怕自己暴露一样的谨慎与孤单。

    有贼,金三召本能地反映告诉自己。他一跃而起,一只大手正好压在孩子的一只小手上面,孩子惊慌中“哎哟”了一声。

    是一个面容肌瘦的孩子,金三召松开了手,不过,他随时保持着战斗的准备姿态。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没有人敢动这枚时钟?金三召十分愤怒地看着手无寸铁的孩子。

    孩子十分无助,他想解释什么?却恐惧地一直往后面退着,直至他被一只凳子绊倒在地上。

    你是一个韩国人?金三召一眼便瞅到了孩子的衣服上面别着一枚韩国的国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金三召想起了死在战场上的父亲,一种报仇心切的感受油然而生,可是,他只是一个孩子?孩子是无辜者,是无罪的人。

    他可能是战争遗留下来的孩子,也可能是被美国佬抓来当兵的孩子,不行,我不能够杀掉他,也不能移送他到政府,他会被杀死的。

    金三召告诫自己,但必须弄清楚他偷盗时钟的原因?至少,这是民事责任的范畴。

    孩子别怕,告诉我,为什么要盗这枚时钟。

    他是我们家的东西,我的爷爷留下来的,后来被强盗偷走了。

    什么,金三召感觉浑身颤栗。

    以前听父亲说过,这枚闹钟起源于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那场战事中,他们杀死过一位老人。

    不,你说错了,这是我家祖传的东西,我的父亲,临死之前留下来的,他死于朝鲜战争,它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甚至超过我的生命。

    我用钱买行吗?一个月以后,我肯定会将钱给你的。

    笑话,金三召哼了一声,我如何相信一个韩国孩子的话?

    这个叫朴智慧的孩子离开了延坪岛,他是被金三召偷着用船送出去的,孩子临别时,向他鞠了一躬:我会寄钱给你的,希望你能够将时钟卖给我,孩子将“卖“字说的很重。

    金三召将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孩子的话,加上这么残酷的战争,怎么可能呢?他能够安全离开延坪岛就已经够幸运了?

    半年后的某一天,金三召正在收拾自己的渔具时,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特大号的信封,打开来,居然是那个孩子写来的信件,还有20美元被很仔细地裹在信封的最深处。

    朴智慧在信中依然恳请他将闹钟卖给自己,他说这枚时钟对于自己很重要,他的祖母已经垂危,只有这枚时钟能够给她带来希望。

    金三召将这封信扔在某个角落里,直到十年后的一天才想起来,在这期间,他经历了许多病痛,包括自己的妻子撒手人寰。

    在某个黄昏时分,他突然想起了往事,他翻箱倒柜地找到了那封信。十年时间了,他不敢确定孩子的地址是否发生改变,不敢贸然地直接将闹钟邮出去,便按照原有的地址尝试着写了一封信,两个月后,信被退了回来:查无此人。

    金三召感觉芒刺在背,他考虑是不是邮路的问题,于是,他托人从中国的丹东市重新发了一封信,一个月后,依然是查无此人的回复。

    时间来到了2010年,金三召已经老态笼钟,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伺机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却没有成功,但战争的炮火却于某个黎明时分划破静寂的小岛来到自己身边。

    朝韩双方都费力地向延坪岛发射炮弹,以取得对此岛的主权,金三召被通知马上搬离此岛,否则会有危险。临行时,他只带走了那封信和那枚闹钟。

    2011年1月,韩国首都首尔市,一个叫朴智慧的老人,突然收到了从中国首都北京发来的一个包裹,打开来,朴智慧突然间失声痛哭起来。包裹里是一枚时钟,可惜地是,时钟的时针已经弯曲,这可能来源于一场战争,更或者是一次逃难的经历,但它依然旺盛地迈动着时间的步伐;虽然经历了世事沧桑,但它依然鲜活地印证着一段难以搁舍的生命传奇。

    随包裹寄来的,还有一封信:

    我辗转多年,就是想将这枚时钟物归原主,但愿这只瘸了腿的时钟能够追得上时间和你的步伐,但愿战争的阴影能够永远从我们的身边远离,但愿这世间没有伤痕,只有爱。

    落款是:金三召。

    【感恩的种子】

    梦芝

    母亲今天来到家里小住,儿子开心得不得了。围着已经七十高龄的姥姥不停地问东问西,一老一少欢快的笑声在屋里飘荡缭绕。望着两张溢满笑容的脸庞,我的心充满了喜悦。

    晚上吃完饭以后,我按照惯例端进一盆热水,儿子开心地嚷道:“洗脚啰,洗脚啰。”说着就要脱鞋和袜子。

    我连忙拦住他:“宝贝,你先等一下,妈妈给姥姥洗完脚,下一个再给你洗。”儿子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亲,然后笑着拍了拍胸脯,念起电视里的广告词:“尊老爱幼,从我做起!”稚气的声音逗得我和母亲大笑起来。

    母亲坐在沙发上,然后弯下腰去脱鞋。母亲僵硬的腰身和笨拙的动作让我心头有些泛酸。“妈,你别动,让我来。”我蹲下去给母亲脱了鞋和袜子,并将它们轻轻放进热水里。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母亲,“妈,水温合适吗?”

    “正好,正好。”母亲的脸上露出舒适的笑容。望着母亲眼角的皱纹,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小时候最爱出去疯跑,晚上睡觉之前,操劳了一天的母亲顾不得自己休息,总是会打来热乎乎的一盆水,让我洗完脚才去休息,晚上睡觉会感到特别香甜,所以第二天我的精神总是小伙伴们中最好的一个。在我九岁那年寒假,父亲和母亲要出远门,家里只有我和十九岁的哥哥。小哥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的吃穿,却从来想不起给我洗脚。后来,脚丫开始长冻疮,从来不生病的我竟然患上了重感冒,浑身不得劲儿,那时候感到心里特别委屈。

    一个月以后,母亲回来了,我扑在母亲怀里诉说自己的委屈。母亲看着我长了冻疮的脚丫,心疼的道:“傻丫头,你是因为不洗脚的缘故,要知道每天泡泡脚,不光只是讲卫生这么简单。还能有效促进局部血液循环,预防冻疮发生。而且中医里那句‘春天洗脚,升阳固脱;夏天洗脚,暑湿可祛;秋天洗脚,肺润肺濡;冬天洗脚,丹田温灼’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脚下面都是穴位,所以还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母亲说完,给我端来一盆热水,把我的脚放进水里,用她温暖有力的手在我的脚心搓揉推拿。几天过去,我脚上的冻疮和感冒都奇迹般的好了。

    我慢慢长大,忙学习,忙工作,忙家庭,不过那件事却深深的烙刻在我的记忆里,一起记住的还有母亲说过的那句话。做了母亲之后,我在每天晚上,会很习惯的给孩子泡完脚才睡觉。

    时光如电,我也步入了中年人的行列。有一次回娘家小住,晚上,我看见坐在沙发上准备洗脚的母亲,正艰难的弯下腰想要脱袜子。看了我一眼,母亲笑着解释道:“老喽,老胳膊老腿都不听使唤了。”我心底那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被击中,我蹲下来,轻声道:“妈,让我给您洗脚吧。”

    母亲显然被我吓住了,她连连摇头:“不不,脚丫子每天在地上走,好脏的,我自己来就好。你只要一会儿给我修修脚趾甲就好,我自己够不着脚趾头,每一次都是我和你爸爸相互给对方修剪,但是你爸爸的眼花了,总是会剪着我的肉。”旁边的父亲“嘿嘿”地笑了起来,而我的心却充满了酸涩。

    我固执地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水盆边给母亲洗起脚来,揉捏推拿,然后又给她仔细的修剪指甲,最后,母亲叹息了一声:“哎,好舒服啊!”那一瞬间,我的眼中涌上一层氤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发丝变得斑白,他们的腰板不再挺直,他们的眼睛不再明亮,他们的手脚变得笨拙,而我一直以来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却忽略了父母正在慢慢老去。

    从那以后,我提醒自己,无论多忙,也要经常回家看看父母,陪他们说说话,吃顿饭。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而且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帮他们泡脚修指甲。看着父母的脸上满足的笑容,我的心也欢乐地唱起歌儿来。

    我开始给母亲修剪指甲,儿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和母亲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我妈说人必须每天晚上洗脚。姥姥,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洗脚啊?”

    “洗脚对身体好啊。中医里说‘春天洗脚,升阳固脱;夏天洗脚,暑湿可祛;秋天洗脚,肺润肺濡;冬天洗脚,丹田温灼’是有科学依据的。”

    “哦,是这样啊。那以后我每天都自己洗脚。”儿子稚嫩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向满脸认真的儿子,在他清澈的眼里,我仿佛看见了儿时那个自己。

    帮母亲剪完脚趾,我又出去换了一盆水进来。儿子从沙发上出溜下来,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乖乖地脱掉鞋和袜子然后放进水盆里。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我则蹲在旁边,给他轻柔地搓洗着小脚丫。忽然,儿子抬手摸着我的脸,说道:“妈妈,你真好。”

    给儿子洗完脚后,我进了书房在电脑前坐下。不知什么时候,就听儿子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妈妈,你也洗洗脚吧。我给你端水来了。”

    我闻言一惊,猛地回过脸去。只见儿子手里端着半盆水,正站在客厅里仰着小脸望着我呢。我连忙出去接过水盆,还好,盆里不是热水,孩子毕竟小,只会放凉水,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我端起水盆想要去浴室里,却被儿子拦住了:“妈妈,我刚才就在这儿洗的,你也在这儿洗吧。”小小年纪,话语中却充满了恳求的语气。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要求,但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孩子,于是点头道:“好吧,妈妈去兑点热水就来。”

    我坐在沙发上,脚浸泡在热乎的水中,只见儿子搬过小板凳在水盆边坐下来。怎么能坐在这儿看电视,我连忙道:“宝贝,坐沙发上看电视去。”

    “我不看电视,妈妈,我要给你洗脚。”儿子弯下腰去,胖乎乎的小手已经搭在我的脚上,“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会洗,你每天晚上给我洗脚的时候,我都看着呢,早就学会了。妈妈,每天都是你帮我和姥姥洗脚,以后我也要帮你洗脚。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给妈妈修指甲。”这句话从六岁的孩子嘴里冒出来,而且是因为每天我的言行的结果,那一瞬间,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当我们为生活忙碌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却正在老去。只有用我们的爱陪着他们一起向前走,他们才不会被孤独、寂寞和苍老吞噬。而我们感恩的言行,也像是一颗种子,撒播在孩子们的心田上。然后生根发芽。

    【有多少亲情不能原谅】

    凉月满天

    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十年前,她抛下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和另一个男人私奔。

    十年后,他已经由当年只知道哭泣的小娃娃,长成一个即将成家立业的大男人。搬离伤心地,到了另一个城市,却没有想到邂逅了她。两个人居然住在一个小区,居然经常相见,彼此颔首,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冤缘!要不是他去给女朋友买蛋糕,恰巧老女人也去,去了盯着他刚剃得短短的头发看,还不知道原来是这样。

    那个她抛家舍业去跟的男人,原来很是精明强干,却染上毒瘾,被关进戒毒所。家里一切都被抽光卖净,只剩下她一个年老无依的孤苦女人。

    但是他不肯认。凭什么要认?他一个人过了十个没有母亲祝福的中秋节,含着眼泪吃了十个没有人跟自己分的中秋月饼,过了十个没有母亲祝福的生日,含着眼泪吃了十个没有母亲帮忙吹蜡烛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蜡烛一年年增加,可是,父亲忧虑伤心,已经病逝,灵前也不见母亲的身影……

    所以,当她抱着他痛哭的时候,他只是冷静地说:女士,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妈妈使劲喊,“儿子,你的右鬓角有一块月亮胎记,你的左手小指的指肚上有一粒小黑痣,你三年那年动大手术,胸口缝了十七针,不信,我们数数看……”

    一边说,一边就上手要来解儿子的衬衫。他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他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意和疼痛。

    然后,他就出了长差。这样凌乱的思绪,实在不宜和这个女人一起呆在这个小区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

    五个月之后他回来,信箱里有一封信:“儿子,妈妈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也知道你看见我别扭。我租的房子也到期了,我那个男人也出了戒毒所,我们准备一起回昆明,这是我在昆明的地址。什么时候你想妈了,来看看……”

    凭什么想你呢?他把信挼皱了,团成团,扔进垃圾桶。

    想了想,又从垃圾桶里掏出来,慢慢展平,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扔进抽屉。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他家庭美满,事业一帆风顺,可是总觉得什么事情未完成。躺在黑夜里,他想,是什么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出现母亲忧伤的脸,他猛一下睁开眼睛。

    三天后,他按响了昆明一座公寓的门铃。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看见他,先是一脸错愕和恍惚,然后很热情地叫:“请进,请进。”

    然后,他就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膝盖上盖一条薄毯,眼睛看着客厅外面,明知道有人进来,眼里却没一点神采焕然,好像知道来的也不过就是些收电费的,收水费的,收垃圾费的……人。当她看见儿子站在面前,浑身一颤,使劲想要站起来,却立脚不稳,又跌坐在沙发上,跌散了稀疏的额发三两根。她就那么透过透明的银丝往外看,看自己的儿子从天而降。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全都用不上,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又痛恨又深爱的女人,她就那么盯着自己,一瞬不瞬。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捧起她青筋嶙峋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女人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被泪淹得扑扑地响,口齿不清:“儿子……儿子……”

    等平静下来,她拉起儿子的手,跟那个开门的女孩介绍:“这是我请的保姆,来,这是我儿子!”女孩笑着说,知道,知道,我看见他鬓角的胎记了。然后转头对他说,你回来了,真好。

    是啊,真好。妈妈拿出十件毛衣,她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城市里,为远在北方的儿子一年织一件,一共织了十年。眼睛花掉了,打的针有的是错的。可是,那有什么呢?

    他想起学过的一句话:“北堂幽暗,可以种萱”。意为即使天地幽暗,萱草也可以照亮母亲的心。其实萱草就叫“忘忧草”。而忘忧草,就是黄花菜,花期很短,只有一天,所以英文名为daylily。真像亲情,若是不肯及时搀挽,怕也是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忘忧草,其实也是见佛草罢。一个游子立志出门寻佛,总无结果,路遇一老人开恩指点他:“你回去吧,见到一个反穿棉袄倒踏鞋的人,那就是你的活菩萨,你要好好供奉他。”

    游子听命,急急转身,回家已是半夜,手刚触到门环,嘴里刚轻叫一声:妈,大门就已经打开,母亲急急冲出来,反穿棉袄倒踏鞋,心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也明白过来。守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妈妈坐在他身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沈从文说:“凡是美好的事物都没有家,流星,落花,萤火……”他如今觉得,人有了家,才是真美好。

    亲人之间也不是彼此互为天堂,辜负与怨恨轮番上演。可是有时候想一想,趁着你在,我也在,时间和世界都在,有多少亲情不能原谅?

    【亲情永不散场】

    顾晓蕊

    他从网吧走出来时,天色已晚,一阵秋风吹来,街边的落叶随风起舞。远处亮起一盏盏橙色的灯,那或明或暗的灯光下,会演绎怎样的动人故事呢?

    想到此,他不由心头一酸,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而自己却犹如一叶孤帆。

    自他记事起,家里就战火不断。因一些生活琐事,母亲唠叨上几句,原是想从父亲那里得到些许安慰。父亲却事事较真,非要争个面红耳赤,最后两人相互指责嘲讽。他心里觉得惊恐,有几次,甚至跪在冰冷的地面,哭喊着说:“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孩子的泪,瞬间泡软了父母的心,可过不了几天,他们又会因小事争吵起来。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觉得很压抑,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忧郁。进入高中后,虽然学校离家并不太远,但他还是选择住校,到了周末才回一次家。

    那一天,他走进家门,闻到一股呛鼻的酒气。在一阵激烈的争吵中,暴怒的父亲将母亲打倒在地。母亲眼皮浮肿,头发散乱,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淌出。他愣在那里,紧握着拳头,浑身瑟瑟发抖。

    父亲是爱面子的人,之前虽有争吵,还不至于动手。这一次,母亲伤透了心,父亲冷硬的拳头,击碎了她最后的一丝留恋。她不再隐忍,提出离婚,家就这么散了。

    当父亲拎着箱子离开时,他跑过去递上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力透纸背:我叫你爸爸,你却打我妈妈!大大的感叹号,如同他悲伤的眼泪,父亲面露愧色,悻悻地转身而去。

    他开始旷课、逃学,迷恋上网络游戏,在虚拟世界里麻醉自己。当老师问起时,他总是吱吱唔唔,找各种理由搪塞。这个周末,他又在网吧泡了半天,挨到天黑,才慢慢朝家里走去。

    踏进家门,母亲阴沉着脸,怒喝道:“我给老师打过电话,你最近不好好上课,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愣在原地,一语不发,心里泛起无边的苦涩。

    那天夜里,他久久难以入睡,想起游戏中的侠客,那浪迹天涯的洒脱,有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出去“闯江湖”。第二天天刚亮,他打开母亲放钱的抽屉,拿走里面的钱,留下一封短信,然后悄悄地离开了家。

    他来到另一个城市,为了生计到小餐馆打工,每天站在水槽边洗盘子,手泡得发白、裂口。所谓的江湖并非想象的那么潇洒惬意,然而已没有回头的路,他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餐馆。谁知到了那里,餐馆关门转让,打老板电话,居然无法接通。忙乎了这些天,没有领到一分工钱,他欲哭无泪。

    在街上晃荡了几天,身上的钱也已花完了,又累又饿的他晕倒在路边。幸好被过往的行人发现,喊来正在值勤的巡警。他被救醒后,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们立即为其买来可口的饭菜,随后又派人把他护送回家。

    见到母亲时,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显得那么苍老憔悴。母亲跌跌撞撞地迎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对于母亲的连声追问,均以沉默相对。

    第二天早上醒来,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窗外响起鸟儿的啁啾声。这一切是多么美好,与他的心情格格不入,他的唇边掠起一抹苦涩的笑,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

    这时,有人推开虚掩的门,说:“天气真好,咱们出去走走吧。”抬头见是老师走了进来。他们来到河堤边,散了会儿步后,老师轻声说道:“这几个月以来,你父母快急疯了,发动亲友四处寻找你,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

    “你家里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你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但两个好人并不一定有好姻缘,希望你能理解他们的难处。”老师继续说,“你要学会勇敢地去面对,不管怎样,他们永远是你最亲的人。”

    老师的话犹如一缕光,照进他内心深处。他倚着一棵树,侧过身,呜呜地哭了起来,连日来深藏在他心底的无奈、恐惧、思念、困扰,顷刻间被泪水冲淡了许多。

    他重新回到了学校,老师尽可能地抽出时间,帮他把落下的功课补上。他和父母之间的隔阂与误会也已消融,变得日渐融洽起来。经过了一年多的努力,他顺利地考上了一所外地的大学。

    开学后不久,有一天放学后,宿舍的几位好友神秘地冲着他笑,在他们的推拉下来到校门口的一家餐馆。刚进去时,屋里漆黑一片。正纳闷着,灯突然亮了,他惊奇地发现父母竟然坐在对面。

    原来这天是他18岁的生日,父母特意赶到学校,邀请他的室友共同为他庆祝。他们坐在他的身边,笑吟吟地望着他,和他一起切开生日蛋糕,欢快地唱起了生日歌。

    父母曾经是一对怨偶,如今反而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做到相敬有礼。如此看来,他们在痛苦中煎熬了多年,分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作为儿子,他只有尊重父母的意愿,并送上真心的祝福。

    毕竟,从他们彼此会意的眼神中,他读懂了来自父母的爱,心里涌起如潮般的暖流。这次聚会之后,他们仍会回到各自的天地,但亲情永不散场,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不爱的拒绝】

    卫宣利

    那年,她大学毕业去报社实习,领导为她安排工作时,正遇上他去送稿。领导当即指着他说:“诺,这是咱们报社的头牌,你以后就跟着他干。”

    她看向他,个子不高,微胖,戴一副黑框眼镜,很普通的一个男人。可是他抬眼看她时,眼神中交织的凌厉与温情,敏锐与狡黠,却让她的心瞬间迷乱。

    第一次交稿,她站在他面前,内心忐忑。他认真翻看,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沉默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翻眼偷看他的表情,却正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她吓得一吐舌头,他似乎被她的羞怯和顽皮逗乐,严肃的表情终究没坚持住,忽然就笑了。她也笑,心,像枝头上鼓起的花苞,突然被阳光震了一下,“砰”,所有的花瓣都毫无遗留地瞬间绽放。

    她跟着他工作,他顶着压力为警车轧人逃逸事件追踪报道,为身患骨癌的孩子争取救助而四下奔走……成熟,果敢,又不乏温情。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一个记者的正义与担当,也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超凡魅力。

    那次她从外面采访回来,下着大雨,裤子都湿透了,就把鞋脱了。刚一回头,就看到他朝这边走来。她慌忙去穿鞋,忙乱中,一只鞋被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他的脚边。他弯腰为她拾鞋,又绅士风度地将鞋子逞给她,顽皮地说:“公主殿下,请。”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她尴尬地红了脸。那一刻起,他的人,他走路的姿势,就映在她的心里。她跟同事聊天,拉三扯四最后总能扯到他身上,装着无意,打探他的消息。

    很快便知道了,他结婚四年,有一个两岁的儿子,老家在湖南,曾经是当地的文科高考状元。明知道没有结果,可她不想阻止自己陷落的心,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也很好。

    他是个迟钝的男人,她的内心已经为他风起云涌,他却丝毫不知,安之若素。可是暗恋终归是折磨人的,她魂不守舍,工作屡次出错。那天,她再次犯了常识性的错误,被他毫不留情地批评:“最基本的东西都出现错误,你能不能多用点心?”

    她低头,暗自垂泪。他哪里知道,她不是不用心,而是把心全部用在了他身上。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迟钝,身边的明眼人私下里提醒他,他才恍然。

    那晚,她加班到深夜,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遇上他。他说,我请你吃饭吧,有家刚开的湘菜馆味道很不错。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仿佛有一万只兔子,在心里跳跃,呐喊。她紧紧闭着嘴巴,唯恐一张口,那些兔子会跑出来。一路上,她胡思乱想,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呢?婉言相拒?或者,接受她,让她做地下情人?

    饭菜很丰盛,她却很少动筷。她看着这个梦中的男人,他吃相不雅,呼噜呼噜地喝汤,菜掉得满桌子都是,手里举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服务员上菜慢了点,他便将小姑娘臭骂一顿。那么难听的话,她简直为他脸红。他喝高了,解了衣扣,松了皮带,脱了鞋子,双脚翘在椅子上,拿着牙签剔牙,满嘴跑火车吹嘘自己。后来,他佯装醉酒,伸手揽过她的肩,用油乎乎的嘴去吻她的唇。

    她厌恶地躲开,他摇摇晃晃地追过来,说:“装什么清高?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我在对面的宾馆已经定好了房间……”她奋力抗拒,挣脱他的纠缠,一路狂奔,泪雨纷飞。她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不堪的男人,那些盛开在心里的爱恋之花,倏忽之间,全谢了。

    第二天,她连单位都没去,打电话辞了职。不久后,她接受了一直追求她的学长的邀请,南下去了珠海。再后来,她和学长倾心相爱,结婚成家,有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生活平静安宁。

    几年后,她也成了新闻界的名记,被邀请去参加一个行业的交流会。会上,她见到了他。他已人到中年,头发稀疏,瘦了,却依然神采奕奕。会后的宴席,她和他隔了几张桌子坐着,远远地看见他,端着酒杯,彬彬有礼地敬酒,细致周到地为身旁的女士挡酒递纸巾。她忍不住轻蔑地笑,对身边的人说:“男人都一样德性,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不知道多恶心猥琐呢!”同桌的人惊讶地问:“你是说他吗?他可是圈了里有名的好男人,照顾病妻多年,恩爱非常。据说,不断有女孩子向他示好,都被他巧妙地拒绝了。你对他,有误会吧?”

    她举着筷子的手,忽然就停住了。仿佛有东西攫住了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她一下明白了他当年的作为:是的,他不能接受她的爱,又怕她在自己身上浪费美好的青春岁月,为了拒绝,又不伤及她的自尊,他才不惜自毁形象,给她留下了那么恶俗的印象。他如此用心良苦,不过是为了促她远离,去收割属于她的爱情。

    【下一个路口遇见爱】

    郭超群

    1.

    我知道,我是一个外表很坚强、内心万分脆弱的女孩。当室友都成双成对的在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在图书馆啃着一本又一本厚厚的英语书。每次晚上开“卧谈会”的时候,室友们总会“批斗”我:“老四,你也该再找一个男朋友了,要不小心以后变‘剩女’哟。”每每这时侯,我总会扔下一句:“姐姐们,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像我这样,我可不想把别人吓个半死不活,拔腿就跑。”扭过头抚摸着左脸上那道疤痕,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林志飞竟然在我爱情的深谷里“腾空出世”了。

    2.

    那天黄昏,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操场附近的一棵梧桐树下,倚靠着它读英语。一个篮球不期而至地滚到我身旁,只听见身后一个男生大喊:“Hi,美女,可不可以请你把球传过来?”见我没反应,他就走到我身边来捡球。以为刚才冒犯了我,慌忙地道歉:“我叫林志飞,艺术系的,刚才你的背影在黄昏下真的很美,简直就是一幅天然的水彩画。”我这才缓慢地抬头侧过脸来,他见到我脸上的那道疤,似乎觉得很内疚,于是急忙改口道:“对不起。”就低着头慢慢地走开了,口中还小声嘀咕着什么。

    再次遇到他,是在学校的一台晚会上,那天我特意坐在前排右边的一个角落里,只因为那里的光线最黯淡。是的,我是喜欢黑夜的。因为只有在黑暗中才没有人注意我脸上的那道疤,我才能不用头发遮住左脸上的疤,扎上自己喜爱的辫子大步地走在路上。

    忽然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艺术系的林志飞将为我们表演一个精彩的魔术,大家鼓掌欢迎。”顿时,我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直到看到他慢慢地走到舞台中央,我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接着他用那优雅的音韵道:“接下来我表演的这个魔术需要有一位现场的女孩子跟我配合,不知道有没有愿意的同学?”听到有这么一位大帅哥的邀请,台下的女生们都举着手欢呼着“我愿意!”“我愿意!”。没想到,他却指着角落里的我说:“让我们有请这位女生上台,好不好?”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我被推推嚷嚷地走上了舞台。

    晚会结束后,我刚迈出礼堂就听到他在后面叫住我:“你好,谢谢你今天晚上的配合。我可不可以送你回宿舍?”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有些不自然,抬头望了望我们宿舍。原来室友们都趴在窗口嘻嘻哈哈地冲我们笑。

    刚回到宿舍,老大就拦在门口:“老四,今天去干什么了呀,这么晚才回来?赶快老实交代!”我低着头嘟哝着:“我去教室自习了啊。”“我看不是吧,是去约会了吧。”老二也插进来道,“要不怎么会有这么个大帅哥送着回来呢?”我的脸涨得微红,嗔怒地结结巴巴矢口否认她们的“指控”。

    那天晚上,她们不停地“探讨”着我和那个男生的关系,尽管我在她们面前一再声明,我和他的关系就像小葱拌豆腐那样地一清二白,在内心深处我仍然渴望着那朵爱情花的花开。

    3.

    接下来的日子充满着惊喜与喜悦。每天他都会像变魔术似的出现在我面前,与我一次次在教室、图书馆“偶遇”;伤心的时候,他会像变戏法一样来逗我开心;生病的时候,他会翘课陪在我身边,甚至为了给我补习而去学他最讨厌的数学;想吃东西的时候,他会冒着大雨去校外,只为给我带来遗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室友们都说我走桃花运了,整天有这么个大帅哥陪着。

    4.

    10月3日,我生日。老大满脸期待地问我有没有新花样庆祝。还没来得及等我回答,老三就插嘴道:“当然是和男朋友一起去旅游啊!”这时候宿管阿姨在楼下大喊:“619,谢楚楚,有人找你!”大家赶紧把我推到门口,扔下一句:“赶紧去和你的魔术王子约会去吧。”就把宿舍大门“啪”的一声给关了。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达那片原野。山顶上,他说要给我变一个魔术。只一下,他空着的手里就出现了一大束玫瑰花,还有一个蛋糕,送到我面前说:“送给我亲爱的公主,愿我们的爱情永远甜蜜。”

    听到这些话,我并没有异常的兴奋,反而觉得很平静。因为我知道,我要回绝他。我现在对他只有感动,我们之间并没有爱情。我不能因为感动而接受他的爱,更不能因为爱情资源的匮乏而接受这份爱。

    “我知道你很优秀,我需要的不是‘魔术’爱情而是一份真实的感情。”我认真地说,“或许你还没有真正的喜欢我,只是对我好奇罢了。以后我们还是做好朋友算了,不要做恋人。”

    他红着脸,激动地说:“为什么?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慢慢地说:“难道你们男生就会这句话?我不相信这些。你以为我脸上的这道疤痕是天生的吗?”

    5.

    大二那年生日,张龙约我出来去旅游,也是在这里。那天日光和煦,微风轻拂——对于一对来旅行的恋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太舒适了。这里群山紧锁着溪谷,石楠丛生的峭壁和山丘,在这宁静的秋天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加神奇了。黄昏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射在我们身上,他那俊美的脸庞在斜阳的照射下显得容光焕发。他搂着我,深情地说:“楚楚,我会爱你一生一世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不要分开。”那时候,我不羡慕世界上的任何人,因为在整个地球上,我相信不会有一个比我更幸福的女人了。

    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很晚的时候才动身回来。半路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由于车速太快,我们的车眼看着就要和前面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相撞了,一想到张龙是表演系的,脸上可不能受伤,我就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脸。

    我以为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然而等我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而这道疤却永远地刻在了我的脸上。

    6.

    “是不是你们男生的诺言都这么轻?”边说我边取下他送我的那条链子,把它扔进脚下的那片湖泊,“轻得就像这条链子,扔出去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收回来。”

    没想到,他竟然跟着那条链子跳进水中。虽然只是初冬,河水却是十分冰冷刺骨。跳下去之后才发现他不会游泳,只得得大喊让人把他救上来。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回来后,很久没有看见林志飞了,有时候我会想起他,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或许他已经不好意思再见自己,又有了新目标吧。

    那天去食堂吃饭,偶然看见学校海报墙上贴着一张小广告,上面写着:急求一位游泳教练,重酬!联系人:林志飞。最后是联系电话。

    我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热切地说:“楚楚,接到你电话真是太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学会了游泳。昨天去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地方,我找到了那条链子。我马上就给你送过来。”

    半个多小时后,他像个获胜的孩子似的高高举起那条链子跑到我面前,欢呼着:“楚楚,你看,我真的找到了。”

    看着他手里的链子,我的鼻子有点酸,眼眶也湿润了。我知道这次他给我表演的不是一次光与影的魔术,而是一次真爱的缩影。

    【云要跳舞,我要唱歌】

    张军霞

    “我们会一起进入云端,因为那里的视野更美。亲爱的,我就在上面。不会很久,不会很久……”当17的美国少年佐比希,身穿最喜欢的格子衬衫,面对麦克风弹唱自创的歌曲《云》时,那欢快的曲调,让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一位身患癌症的病人。

    佐比希从小就特别贪玩,每天都喜欢在外面疯跑。14岁那年的一天,佐比希和小伙伴们一起游泳时,忽然感觉髋骨有些疼痛,他以为是游泳时间太长造成的,赶快从游泳池里爬了出来。不料,佐比希第二天起床时,这种疼痛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一直持续着。父母赶快带他去医院检查,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佐比希已患骨肉瘤,恶性程度相当高,按照当前最先进的治疗方案,手术后患者能够生存5年的概率,也不过只有5%至20%……

    “可是,我想活着,想唱歌,想踢足球,还想去环球旅游……”佐比希有太多梦想没来得及实现,他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默默地淌着眼泪。从这一天开始,他再也不是那个活泼爱动的小伙子,而是心甘情愿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甚至拒绝治疗。

    一天,佐比希又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独自望着窗外发呆。湛蓝的天空中,正飘过大朵洁白的云朵,它们看起来那么潇洒。这时,母亲端着水果走了进来,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不由握住他的手说:“亲爱的,你一定很羡慕那些云吧?其实,你看,它们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方向,会被突然而至的风所主宰。它们不能改变命运,却尽可能在翩翩起舞……”

    佐比希忽然感觉到,自己也像一朵云,而癌症就像突然刮来的风,难道只有乖乖就范这一条路吗?不!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坚决地跟母亲说:“帮我联系医生吧,我接受治疗!”

    不久,佐比希陆续开始接受包括髋关节置换手术、4次胸廓切开术在内的十多次手术以及持续数月的化学疗法治疗。每当疼痛袭来时,他总会咬着牙,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不能倒下,云要跳舞,我要唱歌!”

    每次手术过后,佐比希都会拿起心爱的吉他,边弹边唱,安慰同屋那些不幸的病友们。一次,有个患白血病的七岁女孩安娜,在听完佐比希的歌曲后,忽然请求道:“大哥哥,能不能为我写一首歌?那样,等我将来去天堂的时候,妈妈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小小年纪,竟如此懂事,佐比希被她的善良深深打动。对创作歌曲一无所知的他,让母亲找来很多书,迅速为自己充电。非常遗憾的是,没能等到他写出一首完整的歌曲,安娜的病情突然恶化,很快就去世了。

    怀着沉痛的心情,佐比希尝试着写了一首歌。当他流着眼泪弹唱时,安娜的母亲却摇摇头说:“这不是安娜想要的。她说自己只是变成了一朵云,从此将快乐地生活在天堂。我们想念她的时候,可以仰望天空……”

    佐比希忽然明白了,他抹去眼泪,重新创作了一首名字叫《云》的歌曲,它的曲调欢快,积极上进。在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他想以这样一首歌,用安娜所喜欢的方式向亲友们道别。

    如今,佐比希的癌细胞已扩散至骨盆和肺部,医生预言,他只剩下3个月至1年的寿命。佐比希开始争分夺秒行动起来,他将自己唱歌的视频传到网络,10天内就有了40多万次的点击量,数千人给他留言,说是从歌曲中感觉到了“希望的力量”。一名网友写道:“今天你真正打动了我的心灵。请继续坚强,积极向上,好好活着,带着欢笑和爱。”

    此外,佐比希还在父母的帮助下,设立“扎克·佐比希骨肉瘤基金会”,为骨肉瘤研究募款,给“今后患这种病的孩子更多治愈希望”。基金会打算向捐款超过20美元的人赠送佐比希的音乐专辑,其中就收录了他最喜欢的《云》。

    今天,如果你打开佐比希的个人网页,首先就会看到六个字:云要跳舞,我要唱歌。少年佐比希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的坚强乐观感动了无数网友,他的歌声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传唱。让我们为亲爱的佐比希祈祷,也许奇迹会出现,就在下一刻。

    【她的温暖,从不曾离开】

    刘敏

    1.

    她对母亲一直是有怨言的,母亲是典型的坨坨妹,一米五的个子,还很胖,脸上长满了雀斑,脾气也很差。而她,最要命的是,都继承了母亲的缺点,一块遮盖半边脸的雀斑,都小学六年级了,还是班上最矮的。集合时,永远站在第一个,排座位,永远坐在黑板下面,同学们给她取了个难听的雅号“东施”,她走到哪,迎接她的都是嘲笑和议论。

    这样的屈辱,自她有记忆起就开始伴随着,她害怕去人多的地方,害怕和人说话,甚至于她一听到别人笑,就会认为是在嘲笑自己,内心里,她把这些怨恨都转接到了母亲身上,如果母亲高一点,漂亮一点,她就不会这么矮,就不会有雀斑,出去也不会这么丢人,更不可能成为别人的笑料。

    她也不给母亲好脸色,稍不满意,就怒骂母亲,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又说,我很烦,别给我添乱。儿童节,母亲想喊她一起逛街,她脱口而出:两个皮球,在街上滚来滚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母亲愣住了,转过头去,微胖的身体颤抖着,半响,才默默地走开。后来,从父亲那里知道,母亲原本是打算给她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她没有半点感激,她说过的一句最狠的话是,真是瞎了眼,出生在你这样的家里。

    那个笨拙的母亲,是她见过最蠢的女人,菜炒得难吃,做事又慢又拖拉,织一件毛衣还要花半年,出去办事,经常被邻居指责。只是很奇怪,父亲对母亲,从来都是细言细语的。他的爱,像大海,缠缠绵绵地包围着这个家。

    2.

    15岁,她学会了逃课,跟着一群混混出没在网吧,涂着大红嘴,叼着一支烟,肥臀在阳光下扭来扭去。那一次,她正和几个小混混去玩,在路口遇到了班主任和母亲,母亲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把夺下她嘴中的香烟,一个巴掌抡过去,“好的不学,就学坏的!”几个混混想过来,但被母亲瞪得如牛眼的气势吓坏,落荒而逃。

    母亲揪着她的辫子回家,她疼得大喊,你这个恶女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把我生得这么丑,这么矮,现在你又来管我的私生活,你是不是想让我死了,你才能安心。

    母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却没有多说话,拽着她回了家,她想,这辈子她完了,活在这样的家里。

    之后,没有混混敢再来找她,她也收敛了,安安静静地读书,高考后,她填了一所很远的学校,她只想,离这个和她水火不容的女人,越远越好。

    大学几年,她很少回家,并非不想,只是怕面对那个被她深深伤害过的老母亲,在外越久,她对母亲的怨恨也就越淡,有时她想,母亲也许白了头发,不知道她做事的效率是否高了些,做的菜,虽然难吃,但那里面洋溢的是家的味道啊。

    有一次,和父亲聊天,不经意间提起母亲做的腊肉,一周后,她就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全部是母亲做的干菜,腊鱼、腊肉、辣椒萝卜、白辣椒……听父亲说,母亲现在唯一的嗜好就是给她做干菜,颜色虽然不好看,也有点咸,可是她吃着,总感觉到阵阵温暖。

    3.

    大学毕业后,她就近了找了份工作,母亲也并没有反对,只是带了个信来,说混得不好就回去,家永远都是她的家。

    不久后,她恋爱了,结婚了。母亲来看过她一次,拿着男人的手,嘱咐他一定要让她幸福。只是她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幸福,两年后,男人在外面找了个有钱的女人,无情地把她抛弃了。

    她哭得死去活来,一时想不开,就吞了瓶安眠药,昏昏迷迷中,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等她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一脸憔悴的母亲,正小心地把煲好的粥,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她喊了声“妈妈”,泪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母亲抱着她说,孩子啊,以后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了,你出了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

    她这才知道,母亲是坐飞机过来的,一个从没有出过远门,连坐汽车都要晕车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那份艰辛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母亲说,回去吧,找不到工作,我就养你。拽着她的手,就像当年,她在街口,拽着她的手回家一样。

    母亲在县城里找了间房子,父亲去外地煤矿了,母女俩一起住,母亲天天给她做饭,味道还是和当年一样难吃,可是她却莫名的喜欢上了,一天吃不到母亲做的饭,她心里就不舒服。

    后来,她找了份在报社的工作。再后来,母亲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相亲,她也乐呵呵地去见,她知道,母亲是不可能害她的。

    见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后,母亲说,就是他了。她转过头,眼睛睁得大大,为什么呢?

    母亲认真地说,因为,就和你父亲一个模子出来的,老实,踏实,安分。她就拉着母亲的手,笑。

    结婚那天,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母亲郑重地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任性,脾气也不好,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要不,我拼了老命,也会找你麻烦。

    她低着头停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4.

    父亲去世的那天晚上,父亲拿着她的手,颤抖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宠着你母亲吗?她虽不漂亮,但却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当年,我父母双亡后,到处乞讨,是你母亲收留了我,就这样我便在她家住了下来。记得小时候,你刚生下来,她看见你脸上的雀斑,还特别兴奋地说,说你继承了她的全部,她的善良,她的大度……她人虽然是苯了点,可村里人哪个不说,你母亲有一颗菩萨心肠啊。我知道,你以前对她有深深的芥末,可都是血肉相连,哪有解不开的结,我走了,你们就好好相依为命啊。

    她望着母亲,也不说话,把那又矮又丑又胖的女人抱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用这个有力的动作,向父亲承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们都会相依在一起,形影不离。只因,她是她唯一的母亲,她是她唯一的女儿。

    【每一颗星星都有一片璀璨的夜空】

    王国军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命不好。三岁,她失去了父亲,四岁,她差一点因为出血热而离开人世,五岁,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冲倒了她家的小屋,靠着飘浮的圆木,才躲过一劫。八岁,母亲带着她嫁了一个司机,直到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的运气慢慢好转起来。

    于是,她尝试着与继父处理好关系。她努力做一个好孩子,知书达理,当她一次次把母亲给她吃的东西递到继父跟前,继父冷眼都不看一眼,只说放在旁边吧。却从头到尾,碰都不碰一下。

    读寄宿后,每次问继父要钱,他脸都是板得紧紧地,尽管她努力强装欢笑,但背后,却是抽筋般的疼。六年级,作文题,写和父亲的幸福生活,她交了白卷,老师问她,她说,我的父亲已经死去了,我是个没父亲疼的孩子,所以我一点不幸福,没东西可写。却不想,被继父知道了,那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拿起鞭子,就欲打下去。她哭着说,你打吧,最好是打死我,我好去找我的亲生父亲诉苦。我会告诉他,你根本没资格做我的继父。

    鞭子落在地上,他黯然离去。那一次,是真的刺痛了他,三个月都没看到他过来。等再来时,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以后,虽然他对她好了很多,只是这年少结成的心结,早已根深蒂固。

    初三时,继父希望她读市一中,她却偏偏选择了一所最差的中学,高三时,他希望她能报考本地的大学,近,彼此都能有个照应。她却偏偏跑到了杭州。他气得跺着脚叹气。

    大学毕业后,她选择到贵州支教一年,她本以为继父又会反对,但他听了,只是淡淡地说,一个人在外,万事要小心。

    确实是很艰难。她所在的那个小学,在深山里,没电视,没网络,甚至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来了三个月,她只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电话里,母女俩哭得稀里哗啦的。母亲说,在外一定要当心啊,你叔叔可担心着你呢。母亲又说,家里的葡萄熟了,你叔叔说要给你留着,舍不得卖。母亲的嘴里开口闭口就是叔叔,她也深知母亲的心意,那么多年了,该恨的也早已淡了。

    不久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门外,多了一些野味。开始以为是家长送的,到班上一问,都不知道。后来,几乎每天早上,打开门,都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辣椒面,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她的惊讶无复以加。难道是母亲来了,可在这荒僻之地,母亲即是知道,也难以找到啊。

    那日,她想下山一趟,从学校到坐车的地方,足足要走一个小时。因为最近经常有人抢东西,她特意选择大清早出发,却还是遇到了,是两个小青年,一把匕首晃得刺眼。她倒是非常冷静,她想据理以驳,没想到两个小青年根本不理她,就欲扑上来。慌乱中,一个人影闪了出来,片刻间,两个小青年被打倒人仰马翻。她呆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恨了十多年的继父。

    她说,你怎么来了。他讷讷地笑,想你了,就过来看你了。

    惊慌失措地回到学校,却发现,学校里所有的门窗都已修补一新,校长站在门口,拍着他的肩膀,说,丫头,你真有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这么远,居然辞职来陪你,还义务给我们维修。

    她张大嘴,你怎么认识我爸爸?

    校长就笑,你来不久,他就写信过来了,基本上是一周来一封,信里全是在问你的情况,还多次拜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说你在家很少吃过苦,任性又不懂事。

    她的眼里一阵潮湿,顾不得上说拜拜,人飞奔似的朝外跑,在村口,看见继父正扶着母亲走上来。

    事情的真相,是母亲后来告诉她的。其实你一直都误会你叔叔了,小时候,你给他吃的东西,他都舍不得吃,硬要给我吃,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事实,是他不肯。

    知道这里有人经常抢劫后,他一直都放心不下,又牵挂着你,于是一合计,干脆到这边来住一年,就当是旅游。

    一个真相,让她的心里所有的冰,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暖暖的,这些年,继父并不是不爱,只是这种爱,多了几分理性和沉默。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继父去看电影的情景,两个人就走在满天星斗的夜空里,她说,妈妈说,每一个孩子都是星星变的,我想我肯定是那最大最亮的北斗星,那么你呢,你要做什么呢?他说,那我就做那片璀璨的夜空吧,因为有我,才有你的美丽与精彩。

    原来,整整十八年了,他一直都在做那块璀璨的夜空,千里万里,也遮盖不了,一个父亲如海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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