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庙大鬼-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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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厌花边新闻的鲁泉河,近日却被此类新闻搅得晕头转向。不过,新闻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算得上风流韵事不离身的翩翩公子,男亲女爱,卿卿我我,在生活作风这把刀锋上游刃有余。掰手指头数数,他没跟两打女性有染,也至少跟一打女人上过床。父母包办的婚姻,不过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而已,同床异梦的情感险差让他患上阳痿。每当外面云梦闲情回到家,妻子再怎样百媚千娇也难入眼。腻歪急了,他出手一个大耳贴子,老婆脸上顿时“五指扇红”,连转身都十分困难的蜗居斗室,战争随即爆发。过去还有同事过来劝架,现在你就是打成热窑也没人管,对鲁家战事街坊四邻早就习以为常。妻子上婆家告,回娘家诉,到妇联闹,鲁家偃旗息鼓几天,然后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没人在耳边碎嘴唠叨,也没人敢多管闲事,鲁泉河倍加色胆包天。然而,再怎么寻花问柳也不能在本单位,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但他偏偏与还在团委工作的王晓春上了床去,人家没成家就被他一次次修理成了妇女,结婚后也不忘当初。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死孩子。那天赶巧是周奇、钱逸群值夜班。三更半夜,他俩像陈连科一样衣衫不整地被人家堵在办公室,结果将压在黄俊谓案头的关于他担任办事处副主任的红头文件化作一张废纸。

    李国民将他拉到闲人免进的锅炉房,劈头盖脸地斥责:“你底下那玩意儿真他妈来劲,我他妈费心扒拉努力半天,让它一家伙就玩回解放前。他妈的在哪儿不行,非得在鸡巴办公室,深更半夜还妈了X的叫床,不是等着让人家抓现行么!妈的,怎么样,这回到手的副处级玩没了,你鸡巴该老实了吧!”

    鲁泉河酷似挨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蒙了,傻傻的,可怜巴巴地瞪着李国民,半天没说出话。关于提职,事前没任何动静,以往还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这次却一反常态。难不成李国民诈和,让人抓了现行就够堵心了,还有继续恶心他的必要吗?懊恼,沮丧,悔恨交加,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他妈的是不是不信?”李国民恶狠狠地说。

    鲁泉河浅浅一笑曰:“我半斤八两自己知道,不劳李主任操心。”

    “操你妈,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李国民脸涨得通红,恨不能吃了鲁泉河似的发狠,“我他妈为了咱们能平起平坐快把腿跑断了,你他妈却跟王晓春偷情。怎么样,让冤家对头周奇他们逮了个正着,却把我的提醒当成耳边风,要多操蛋就他妈有多操蛋。任命文件昨天下午才送来,压在黄俊谓那个老杂毛手里连他妈我都不知道。今天一上班工委就召集临时扩大会,通报了你和王晓春昨晚的丑事,传阅了任命文件,然后集体表决向区委提出撤销关于你的任命决定。真他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呀!”

    看到对方痛心疾首的表情,鲁泉河这才相信。他顿时万念俱灰,身子一软就坐在满是煤尘的水泵上,苦着脸问:“李主任,你看还有挽回的希望吗?”

    “你他妈知道后悔啦?”

    鲁泉河点点头,两溜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了,肩头一耸一耸地抽泣道:“我哪儿知道事情发展得这么快。你没事老说狼来啦,狼来啦,让我注意这又注意哪,偏偏狼真来了,却让我一个疏忽给毁了。完了,我这辈子的努力都完了。”

    “屁话!眼下我没法帮你,可是你要一家伙趴下,我以后也没法帮你。想想也好,你多在市场办一天,咱们就多一天收获。黄俊谓、张克强两个王八蛋打算把你提起来,然后市场办就换人。这回倒好,他俩明提实降的阴谋落空,坏事反而成了好事。你眼睛少流点儿尿,现在娘们腔腔没他妈屌用,想想往后怎么更好地捞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咱们正章。可不能在乎眼前得失,往后路还长着哪!”

    “呃。”鲁泉河答应着,急急忙忙擦去脸上的泪,然后站起来说,“李主任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过……”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

    “别他妈腻腻歪歪的。不过什么,无非让我在工委会上为你和王晓春开脱。没事,杀人不过头点地,撤销任命已经够分量,没人非要置你于死地。”

    “就这么简单?”

    “你还想多复杂?”

    鲁泉河挠挠头皮回答:“没了,没了。不过我决不放过周奇、钱逸群两个王八蛋。”

    “对,我同样不会。过两天就让苟长华撩骚撩骚他俩,决不能让他俩得意忘形,要让他们尝尝害人的滋味。你踏踏实实挣钱。现在除了钱,其他什么都是老幺。记住了吗?”

    “记住了。”已过而立之年的鲁泉河,三孙子似的应承着。

    年创四百万纯利润的市场办,想不捞外快都难。本来就是松散型管理,收多收少全凭自觉。四大片,七个市场,鲁泉河觉得还有潜力可挖。东南片因受游览景观区严格限制,一个马路市场还必须有时有点,否则市区两级主管部门肯定过问。东北片则不然,虽然也处于景观区,而且与东南片一样地处两个城区结合部,对贩夫走卒聚集现象很容易扯皮推诿,市区有关部门只得默认马路市场的存在。就此,鲁泉河开动脑筋,开了在三大名胜古迹的两区结合部开办马路市场的先河。这里是中外游客云集之地,游商小贩早就垂涎三尺,尽管摊位费较邻近市场高出两三倍,然而依然一摊难求。开市没两天,这个市场收入就占市场办日收入近一半的水平。当然不包括他自己留下的三十个摊位,日转租费总计超过千元。二一添作五,仅此一项,鲁泉河与李国民平均每人每天就至少有五百元进项。此时国务院正部级领导干部月工资也不过两千,他俩四天就挣过一名部长,真够实惠的。

    李国民在工委会上赞扬:“市场办收入突飞猛进,一举跃居全区第一,年创收入超过六百万,鲁泉河功不可没。小鲁不简单呀,知错改错,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从来没认。就凭这点,他的觉悟就超过俗人。咱们可以建议上级重新起用他了。”

    市场办的收入,相当一部分作为年底绩效奖发给所有在座的副处级以上的干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想想,每个人兜里都揣着鲁泉河挣来的十万元现金,一把手更是多了两万,谁还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说三道四。黄俊谓、张克强妥协了,其他工委委员投了赞成票。于是在街道工委建议区委取消鲁泉河副处级任命的八个月后又建议恢复任命,并且呈上鲁泉河立功表现的书面说明。

    下面运作圆满完成,剩下上面的斡旋,李国民拍着胸脯承担下来。重新任命远比新任命复杂得多,那是要将人们的原有认识一家伙颠倒过来。李国民从鲁泉河手里拿走一百万,号称公关费,并且打了预防针。

    “我觉得咱们要有两手准备,最不济还当市场办主任,这可是黄金万两的营生。全区十个街道八个市场办主任提成办事处副主任,没一个不后悔的。我看这个肥差咱们不让,让区里委任咱一个副处级调研员就行,你在市场办继续留任,怎么样?”

    “李主任,你看着办。只要能一雪前耻,我怎么都行。”“好,咱们一言为定。”

    1994年春节前,一纸任命,鲁泉河终于跻身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干部序列,荣幸地成为街道办事处副处级调研员。他取出五十万元存款当过年压岁钱馈赠给了李国民的小儿子。五年之后,时光进入1999年。为了拉动内需,大力发展旅游事业,上级早在几年前就提倡有经济实力的行政事业单位自筹资金组织集体旅游。赶巧,这次鲁泉河与钱逸群分在去黄山旅游的一个小组里。

    大概是火车沿南京西进时,有个姑娘大呼小叫:“谁这么缺德,连本姑娘洗漱用具都不放过。如果相中了本姑娘,就言语一声,别没事找事当小偷!”

    此刻凌晨两点多,旅客都在睡觉,微弱的灯光,只能看见一个窈窕淑女立在门旁,但辨不出她的模样。

    “哎,小声点。你的东西不是就在桌子上么!”这是坐在硬卧对面小座上的钱逸群搭讪。

    “谁搁的?”

    “我。”

    “凭什么,我们认识吗?”

    “非亲非故,不认识。刚才我涮杯子,你的洗漱工具搁在水池边有点碍事,我就拿进来放在小桌上了。就为这,我没敢卧倒,这样好提醒你。”

    “这么说,你是学雷锋了?”

    “提不上学雷锋,只图你方便我方便。”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在钱逸群隔壁下铺睡觉的鲁泉河,悄悄坐起来听究竟,见时机成熟,便站在姑娘与钱逸群之间说:“这分明是偷么!这位女同志,你说是不是?”

    姑娘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拿着洗漱工具撂下一句:“我看也是!”就洗漱去了。“我说鲁泉河你调查研究了没有,怎么老毛病又犯了?”钱逸群小声质问。“真是属鸭子的,浑身烂毛,就剩一副硬嘴。你被抓现行,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如今是处类,说话得负责任。”

    鲁泉河质问:“谁是畜类?”

    “你,所以说话办事不能随随便便。”

    “再说一遍,谁是畜类?”鲁泉河嚷起来。

    “你呀,这个组只有你一个处类。”

    鲁泉河一下子将憋闷在内心的愤懑劈头盖脸泼向钱逸群:“你这个小偷,偷了东西不接受批评,还骂人。你骂什么人,再骂个试试!”

    钱逸群恼怒地站起身反驳:“你少造谣污蔑,血口喷人。谁骂你了?谁又敢骂你!”“呦嗬,你这个小偷倒得词啦!敢当面对质吗?”

    “当然敢!”愤怒到极点的钱逸群,再次被鲁泉河牵着鼻子走。

    那位姑娘没在盥洗室,究竟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没人知道。缺了一方就不能对质。为了证明自己清白,钱逸群一个铺位接一个铺位踅摸,由于没看清对方模样,见到似是而非的女人,就央求对方出面做证。可是几节车厢全都找遍了,到了黄山火车站下车了都没人站出来。“小偷”恶名就这样被坐实。大队人马出了车站,他还呆若木鸡地滞留在站台任由春雨捉弄蓬乱的头发,玩心早就一扫而空。没错,钱逸群在兵团因失恋动枪就已经葬送了政治生命,这次被捕风捉影打上“小偷”的烙印,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穷途末路,对一个中年汉子来说比死还难受,况且钱逸群不属于破罐破摔的那种人,否则也成不了鲁泉河的冤家对头。至少,鲁泉河这样认为。他深知现在人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眼瞅着那个姑娘溜进另一节车厢,才故意让钱逸群对质的。傻小子给根线就上钩,结果找不着对质方,自己撂了自己一个大马趴。钱逸群,你就在雨里好好凉快凉快吧!这么嫩还跟我斗,真是马路上拾粪找死(屎)。他一路上眉开眼笑,喜形于色,比偷吃一罐蜜蜂屎还要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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