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地战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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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再叫您一声妈妈

    你苍白的指尖理着我的双鬓

    我禁不住像儿时一样

    紧紧拉住你的衣襟

    呵,母亲

    为了留住你渐渐隐去的身影

    虽然晨曦已把梦剪成烟缕

    我还是久久不敢睁开眼睛

    我依旧珍藏着那鲜红的围巾

    生怕浣洗会使它

    失去你特有的温馨

    呵,母亲

    岁月的流水不也同样无情

    生怕记忆也一样褪色呵

    我怎敢轻易打开它的画屏

    为了一根刺我曾向你哭喊

    如今带着荆冠,我不敢

    一声也不敢呻吟

    呵,母亲

    我常悲哀地仰望你的照片

    纵然呼唤能够穿透黄土

    我怎敢惊动你的安眠

    我还不敢这样陈列爱的祭品

    虽然我写了许多支歌

    给花、给海、给黎明

    呵,母亲

    我的甜柔深谧的怀念

    不是激流,不是瀑布

    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

    ———舒婷《母亲》

    2007年5月13日,对于中国第五支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125名维和队员们来说,是一个最特殊的母亲节。

    不能与母亲见面,不能在母亲膝下承欢,也不能为母亲的节日而亲手送上一份礼物,但是所有的防暴队员都在以特殊的方式庆祝着这个母亲节,为自己的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马德芬既是女儿又是母亲。她说:“知道我要来参加维和工作,母亲不顾年迈多病,专程从湖北老家赶来深圳,帮我照顾孩子,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在维和的日子里,她一直鼓励我,成了我的精神支柱。”她很早就开始为这个不同寻常的母亲节作计划,还打国际长途电话到深圳的一家花店,预订了一束漂亮的康乃馨,让丈夫和女儿在母亲节当天替她送给母亲。

    指导员侯辉仟说,母亲70多岁了,从来都没有上网视频聊天过,这次母亲节,说什么也要让母亲到网络视频上体验一回“高科技”。于是,母亲节那天,侯指导员通过时断时续的网络,看着母亲在那端模糊的脸,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母亲的声音,陪母亲过了一个温馨的母亲节。

    防暴队行动官、联络官段中慧则在这个母亲节里彻底享受了一次母亲的待遇。她的宝贝女儿李旻旻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当段中慧打开电脑和女儿视频连线时,她看到了女儿摆着手里的一幅画,声音甜甜地说:“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母亲节礼物。”然后女儿又一蹦一跳地跑到钢琴旁边,给妈妈演奏了一首钢琴曲。听着女儿奶声奶气地询问:“妈妈,母亲节快乐!你快乐吗?”段中慧潸然泪下。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最不称职的母亲,却又是一个最幸福的母亲。

    对于一分队指导员张伟保来说,这却是最揪心的一个母亲节。当别的母亲正在享受子女的祝福时,张伟保母亲的病情却在恶化。他在电话中得知,医生已经宣布“注射血蛋白维持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他在自己的博客上为母亲写下两篇共计4000多字的纪念文章,他近似于虔诚地打下这些字,仿佛这样做就真的可以给母亲带去健康和祝福,他多希望母亲能坚持到他圆满完成维和任务回国的时候,亲手把联合国授予的“和平勋章”送给她。

    2007年9月19日,张伟保正带领队员在外面执行维和任务,说也奇怪,那一整天,他都觉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努力地克制住了心里的烦躁,任务完成后,晚上回到营区,他马上打电话回家询问母亲的状况,家里人怕他担心,起先没敢告诉他实情,但是敏感的张伟保已经从家里人的语气中察觉出了异样。终于,他得到了答案:母亲已经离开了人间。

    家人说:母亲走之前,还伸出手指着远方。那里正是张伟保离开家的方向。

    汤志明是第一个发现张伟保不对劲的人,提起那天晚上,他还忍不住唏嘘:“……那天晚上正好轮到他值班,因为我每隔一个小时去营区那里看一下,结果看到他在那里用手捂着话筒,低声地打电话,我当时就觉得特别奇怪。”

    在防暴队的规定里,晚上11点熄灯后,为了不影响其他队员的休息,任何人都是不能打电话的。在汤志明的印象里,张伟保身为一分队指导员、党支部书记,一贯严于律己,绝对不是一个随意违反纪律的人。这一次看到他打电话,汤志明先是一愣,然后心里就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队友之间的了解忽然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起就在大约两三个小时之前,自己和张伟保聊天,张伟保主动打开电脑让自己看照片,里面有大量他的母亲的照片,张伟保认真地一张张翻看着,还给汤志明指点:这张是我妈健康时的样子,这张是我妈得病之后……汤志明还记得最后一张照片,老人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十分憔悴。张伟保一边看照片一边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说我妈当时送我走就知道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了,所以才拖着病体把自己送出村外……自己真是太不孝了……汤志明当时也跟着唏嘘,安慰了张伟保了几句,看着他情绪有所缓和才离开。可是看着张伟保此刻握着电话听筒默默流泪的样子,他想,事情可能是不好了。

    汤志明没敢打扰张伟保,他又出去营区巡视了一圈,回来时,他看到张伟保还坐在那里,电话已经放下来了。

    他慢慢走过去,坐到张伟保的旁边,轻声地询问他怎么了。

    张伟保扯了扯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相信吗,真的是有心灵感应的……今天我一直都不安,没想到……刚刚我媳妇给我电话说,我妈走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妈……走了……”

    然后他埋下头去,哭了。

    深夜,在所有人都入睡后,张伟保独自一人来到了营区一角。

    他朝着家的方向,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脸,再次泪如泉涌。

    汤志明很快把这件事情报告了胡运旺政委。胡政委立刻与张伟保谈心,安慰了很久,随后又安排他休息3天,缓和一下情绪。然而张伟保拒绝了,依旧照常执勤站岗。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张伟保换上哨位没多久,悲急攻心,患了重感冒,打起了吊针。前两天他还勉强顶得住,第三天就已经顶不住了,发了高烧,倒在床上直说胡话。

    “我帮他顶了三四个班,他一直在打针,看着特别心疼,大家都是队友,我和他又是同龄人,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心情特别感同身受……”汤志明在讲述这一段故事的时候眼圈也红红的。

    一分队的分队长王锋是张伟保的搭档,他放心不下,也去找张伟保聊天,宽慰他。可是从病中渐渐痊愈的张伟保却只是淡淡地说:“别担心,我顶得住!”队里安排张伟保再多休息几天,但他却说,“没事,一个人呆着会更难受!”就这样,他病好以后就照常忙起了工作。

    但是,几乎许多队员都注意到,从那天起,他的电脑屏保从全家福换成了母亲的照片。闲暇的时候,别的队友都忙着和家人视频聊天,只有张伟保坐在电脑前,默默凝视着母亲的照片,一言不发。

    对于一个失去母亲的儿子来说,他已经没有了眼泪。

    人间久别不成悲。

    魏光的信

    魏光的父亲是1994年因食道癌去世的,当时他正在部队忙,家人没忍心告诉他,为此,魏光一直非常内疚。2006年,魏光毅然报名前往海地维和,5月,魏光接到电话,家人说母亲在路上一个人晕倒,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继父亲之后,魏光再次没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在母亲去世一周年的时候,魏光写下了给母亲的一封信,他说这些话自己一直想说给母亲听,可是总是没有时间说。现在写了下来,也算是对母亲在天之灵的告慰和祭奠,希望父母可以原谅自己,原谅一个当兵的儿子无奈的不孝。

    妈妈:

    您在那边还好吧?岁月嬗变,您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可您的音容笑貌却时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仿佛就在昨天。多少次在梦中回家看您,但醒来时却是人间天地各一边。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跟您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古人言:父母在,不远游。妈妈,您在的时候,我当兵去了远隔千里的广东20年,您从无怨言。而今我再次服从祖国召唤,为了伟大而神圣的维和事业,参加中国第五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来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妈妈,您知道吗,并不是因为您和爸爸都走了,我才可以放心走得这么远。您不是常跟我说,咱从一个放牛娃到今天,是党和部队培养了咱,咱要给部队争光,更不能让首长为难。而我这次参加维和也正是按照首长要求,为了“忠实履行使命,维护世界和平”而来,也是为了天下所有像您一样的母亲都能过得幸福安宁而来。妈妈,您能理解我的,是吗?

    我们兄弟五个,我排行老四,爸爸去世早,记得您常在人前夸我,说:“我们家小四真争气,真孝顺。”可您是否知道,我却常怀愧疚之意,觉得自己欠您的太多太多。我从小一直在外求学,高中毕业后又离家到部队。虽然从我提干后每年都会回家看您,可每次都因为工作忙,却没多少时间陪您,有时甚至在家只呆一天就走了。每一次临行前,您虽然不舍,但脸上却露出满足的笑意。我总想把您接到部队长住,可您每次都因惦记着老家的半亩菜地还有几只鸡,而早早返回。其实我心里明白,更多的是您看我工作忙,怕给我添麻烦。虽然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让您衣食住用无忧,可我还是没能在您身边孝敬您。让我最过意不去的是,直到去世前,您还叮嘱大哥:“不要让小四再回来了,他才刚走几天,部队上的事忙,离不开。”妈妈,我知道您一生好强,七十岁的人了,你都一直坚持一个人吃住,你总是说我还行,免得给你们添麻烦。你只知道对子女的爱,只知道为我们着想,却从未想过自己。其实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呀。

    妈妈,您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一生勤劳朴实的您却教会了我们很多做人的真谛。记得小时候我们家兄弟多,家中只有您和爸爸两个劳动力,为了补贴家用,您总是比别人多养了几头猪,多种几垄菜。每当我半夜梦醒时,常常见到您依然忙碌的身影。虽然您说不出“成由勤俭,败由奢”的大道理,但您却用辛勤的劳动换得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哥哥放学回来路上,肚子太饿了,就在外面偷挖人家一个地瓜吃,回来后被您狠狠揍了一顿。因为在三年困难时期,您和爸爸差点饿死都没有偷人家一个米粒,哪能允许我们随便拿人家东西?您说这人啊,从小偷针,长大就偷金。坏毛病就是从小到大养成的,学好更是要从一点一滴做起。妈妈,你一生不仅勤劳、善良、富有爱心,还始终与人为善。在我记忆中,你从没有与邻里乡亲发生过任何矛盾,而哪家有困难了总愿意请你帮忙,哪家嫁女娶媳妇了总愿意听你参谋一下。在困难时期,有的人家孩子多,每到夏收前细粮接不上,你总是让我拿出咱家的白面馍馍分给小朋友尝尝。你常说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不容易,都要互相照应,互相谦让。

    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不同,但母亲对子女的爱都是一样的。妈妈,是您给了我生命,是您抚育我长大,是您教会我做人。妈妈,我还没来得及回报您呢,您却悄悄的走了,走得那么平静,那么安详,那么突然,竟然不给儿子见最后一面。妈妈,我只能永远带着对您的愧疚,我只能在心中常把您忆起,我只能默默祝愿您和爸爸在那边也过得开心。妈妈,请放心吧,儿子决不会让您失望,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任务,光荣凯旋。

    妈妈,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您都是我心中永远的思念。也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幸福快乐永远!

    不孝儿:魏光

    二〇〇七年六月十七日于海地

    父爱如山

    当初报名的时候,王琦没有想到身为军人的父亲竟然也不同意自己前往海地维和,这实在是一个意外。

    “不能去!”父亲冷着脸,显然有些生气。

    “爸……”王琦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解释:“您不是常常看电视新闻,很了解维和部队吗?”

    “就是因为了解,我才不同意你去!”父亲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海地的危险性有多大?我不放心!”想了想,父亲又放缓了语气:“当然,我不是在给你下命令,我只是在给你提意见,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

    王琦哭笑不得,这语气里的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一向沉稳冷静的父亲此刻倒有些像个老小孩,有些蛮不讲理的任性。

    看着父亲气呼呼的样子,他决定先不和父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聊了几句别的,岔开了话题。

    探家结束,回了部队,王琦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直接去报名参加了培训。

    直到王琦通过了所有的测试,确定要出发的前几天,他才回了家,跟父亲坦白了这件事。

    父亲在听到王琦说完以后,沉默了很长时间。王琦一直以为父亲会生气,会骂自己,然而他错了,父亲只是久久地坐在那里,许久才说了一句话:“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那就去吧。”

    然而,直到王琦离开家,父亲也没有出来送别儿子,似乎儿子要去的不是遥远的海地,只是像往常回到部队训练一样。

    王琦到了海地,给家里每次打电话,父亲的话都不多,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他:“吃的好吗?住的好吗?”或者说几句“努力工作”,“保证自己安全”之类的话。

    直到有一次王琦因为工作忙碌,隔了很长时间才给家里打电话,父亲接起电话说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了一句———“现在距离你回来还有157天。”

    王琦一下子呆住了,身在海地的他,其实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每天繁重的执勤让自己的神经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这个时候听到这样一句话,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从那以后,父亲每次打电话时都会加上一句“现在距离你回来还有××天”。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戴着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动着面前的台历,在上面用红笔画上一个个的圈,然后按着手中的计算器,昔日雷厉风行的老军人如今就这样认真地做着一件近乎无聊的事情,似乎除了算出儿子即将归来的日期,周遭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

    “其实想想自己真的很残忍,为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却忘记了‘父母在,不远游’,忘记了他们也会难过担心。而当我们实现理想回到家里,才发现他们一直都等在那里,等着我们回来……有些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不负责任。”王琦说起这些话时,深深地埋下头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在忏悔,又像在压抑。

    在王晓平还小的时候,母亲因脑溢血去世,王晓平是父亲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的,父亲喜欢部队的氛围,说只有部队才能百炼成钢,于是就把王晓平送到了部队。

    王晓平非常向往维和的军人生活,于是当报名的通知下达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顺利地通过了一切考核。

    他到达海地之后,工作得兢兢业业,然而,王晓平最思念的还是在家中的父亲,隔一段时间就一定要打电话回家问候。

    奇怪的是,起初父亲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明朗,渐渐的,王晓平觉得有些不对,一向身体不错的父亲在电话里总是说不了多久就匆匆撂下了电话,只是推说自己累了,声音听上去也很微弱。

    王晓平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了,就打电话问家里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家里人每个人都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没事,父亲好得很。王晓平这才放下了心,继续努力工作。

    直到很久之后,王晓平从海地结束维和任务回国,他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回老家报喜,想要和父亲分享成功的欢乐。然而当他到了家里,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他惊呆了,连忙打电话询问家人,家人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王晓平到达海地五个月后,父亲就被检查出了食道癌晚期。是父亲再三叮嘱家里人以及前来慰问的部队领导,一定要替他保守这个秘密,让儿子不要分心。

    父亲怕自己的病情给儿子带来影响,海地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在执行任务时走神,也许就会危及自己和队友的生命安全,即使在病床上,父亲还惦记着儿子,常常叮嘱家人:“晓平打电话回来一定要让我接啊,否则我怕他担心……”只要拿起电话,父亲就忍着病痛,絮絮地跟儿子说着宽心话,直到放下听筒的一刻,才靠在枕头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当王晓平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一片雪白之中,他一眼就见到了刚做完手术,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自己光荣的背后,是父亲苦苦压抑的病痛。那些电话里一句句的宽心话,原来都是美丽的谎言。

    亲亲我的宝贝

    二分队分队长王正的妻子李燕琳也是一名警察,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们2003年结婚后就一直两地分居,偶尔有时间才能抽空见上一面。

    王正前往海地维和以后,李燕琳肩上的压力更大了。工作的忙碌,照顾老人的辛苦她还勉强可以承受,最让李燕琳吃不消的就是夜里一个人带孩子,孩子太小了,常常整夜整夜地哭,有几天哭得格外厉害,李燕琳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得爬起来哄孩子,抱累了连个换手的人都没有,实在太困了,就拿凉水洗把脸,再继续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直到孩子睡了,自己才能再度昏昏入睡。

    过了几天,李燕琳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虽然别人家的孩子也哭闹,可是自己家的孩子似乎哭得格外频繁了一些。不但如此,孩子还出现了厌食和呕吐现象。这可把李燕琳吓坏了,连忙带着孩子去医院就诊。

    医生的诊断出来了:孩子是因为经常哭闹而引发了疝气,要入院治疗,还必须要动手术才能根治。

    李燕琳傻了,医生问她:“孩子的爸爸呢?”她连啊了几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医生问她同意手术吗?她麻木地点点头。

    直到她拿起签字笔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才听到医生同情的声音:“是单亲家庭吧?”

    李燕琳无言以对,她默默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看着孩子,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祸不单行,疝气手术刚刚结束,没等李燕琳松一口气,孩子又感染上了肺炎,再次住进了医院。李燕琳每天都要在医院陪孩子,喂药喂水。

    孩子的皮肤很薄,血管也浅,每次打针都撕心裂肺地哭,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这稚嫩的哭声就像针一样生生扎在李燕琳的心上,孩子哭,她也陪着孩子哭,孩子哭累了睡熟了,她还是无声地看着孩子的睡颜流眼泪。

    王正来电话,李燕琳强忍着眼泪,轻描淡写地说:“你安心工作,家里一切都好,儿子很可爱,都会叫爸爸了……”听着王正惊喜又欣慰的笑声,李燕琳也轻轻地跟着笑了起来。

    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奶香和药香,孩子在小床上沉沉地睡着,她知道,她一定会等到丈夫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铁汉柔情

    从魏光离开的那一天开始,他的妻子李巧云就陷入了无尽的思念中。

    尽管咬着牙对丈夫说没关系,你去吧。可是当那个人真的离开了自己以后,李巧云才深刻体会到他的存在有多么重要。虽然平时魏光常年在基层带兵,但毕竟在自己身边,有什么大事都可以问他拿主意,生活中失去了魏光的李巧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孤单和无助。

    2007年5月,李巧云的母亲因为中风,健康状况急剧恶化,大小便不能自理。家庭和工作的重担一下子压得李巧云喘不过气来。在那段日子里,她觉得自己像一台铆足了劲的机器,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做饭,侍候好母亲,接着送女儿上学,然后赶到单位;下班后收拾家务,照料母亲,辅导孩子温习功课,每天晚上都要忙到一两点钟才能躺下。

    就在这节骨眼上,女儿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因为扁桃体发炎,高烧40多度不退,李巧云心急如焚,背起女儿马上赶往医院。

    当时已是午夜时分,李巧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急诊处排队,女儿的小脸烧得通红,可能是潜意识里她实在是太想爸爸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爸爸、爸爸……”那迷糊的模样好不可怜。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又看着别人丈夫忙前忙后,李巧云又累又急,所有压抑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只希望这一刻魏光可以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帮不上忙,仅仅是安慰几句,心里都会舒服很多。可是这一切只能是幻想,李巧云轻轻拍着女儿发烫的身体,泪光盈盈。

    等孩子看完病,天已渐渐亮了。李巧云抱着孩子回家,把家里事安排停当后,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上班了。她甚至来不及自怨自艾一下,更没有任何途径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生活不会因为压力和痛苦就停下它前行的脚步,李巧云惟有坚持。再坚持。

    李巧云常常想,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有着女人的任性,依赖和脆弱。在累的时候,也想有个肩膀靠一靠;在倦的时候,也想有个胸膛歇一歇;在委屈的时候,也想有人听我说一说。可是在自己最需要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在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种最大的不公平。

    她也曾心理失衡,想要丈夫回到自己身边,想要丈夫给自己一些补偿……可是,每次用电话或者互联网和魏光联系上以后,所有的话却像一下子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会温柔地说:都好,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2007年10月份,由于营区通信网络突然出现问题,一夜之间,李巧云就与魏光失去了所有的联系。这时,李巧云得知中国派往黎巴嫩维和部队遇袭,有中国官兵受伤,这样的消息更加剧了她的担心,可无论怎么打电话也打不通,QQ上丈夫的头像永远是灰色的。

    一天一天这样挨下去,李巧云觉得自己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在整整一个多月音讯全无的日子里,她担心他吃不好,身体能不能挺得住;担心他在外执勤会不会有危险;担心他生病了没有人照顾;担心是不是部队那边出了什么事……尽管她知道这些担心也许是多余的,但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种种不祥的猜测就会闪现出来,让她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每个夜晚,她都会不停地做着不同的噩梦,清早醒来,枕巾早已被打湿……担忧的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李巧云的身体也日益消瘦,就当她觉得自己已经马上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网络终于恢复了。

    那一天,李巧云通过视频看到丈夫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一个多月来的紧张、焦虑和不安都化成了汹涌的泪水尽情流淌,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屏幕上轻轻抚摸着丈夫消瘦的脸庞轮廓。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李巧云深深地觉得,无论付出多少辛苦和泪水,都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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