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下午两点剪完,在拟定片名时又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雪子说干脆叫成《离骚之墨波拍电影记》得了,要不就是《严村的故事》。可墨波说还是叫《小城之春》比较好,理由让我们信服,因为这样挂在网上方便人搜索。想想看,首先搜到的是费穆,然后是田壮壮,然后就是我们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还能怎么办?然后是转换成DVD格式。成品出来有二十三分钟。那个时候墨波和我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薛鹏燕又出了个主意,说:
“我们去碛口搞个首映式吧,现在黄河结冰了,我们就在冰上挂块幕布,上书‘《小城之春》碛口首映式’,重要的是我们还得把这个拍出来补在片尾上。”
听到他这样说,本来倒在沙发上快睡着了的墨波又竖了起来。两个人正准备去做横幅时,刚帮同学娶完亲的雪子回来了。他笑了笑说:
“算了吧,下次吧,下次吧,这回就免了。都生成DVD格式了,再剪辑不知到多会儿了。墨波说说,你准备把你的片子送到什么地方去?威尼斯,还是釜山?”
“你不是说你要操作一个绵山电影节吗?就绵山吧,反正都是山还。而且在国内公映总比跑到国外讨好别人要有骨气哈。哈哈。”
“唉,我们缺的不是才华,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学会空手套白狼的技术。乱搞,肯定像无头苍蝇,见其门而不得入。虽然肯定搞不成,但好歹搞了,正是从这有限的不可能中见出了无限的可能性来。我们是这么拍电影的:为了这个冲动,憋了好几年,现场编剧本三个小时,挑演员在校海选一个小时,拍电影花了五个小时,剪辑花了十五个小时,最后出来的成品是23分钟。我们做得最好的就是片头和片尾,和所有的电影毫无二致,旗鼓相当。唯一的缺憾是时间太仓促,我们还得上班。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有了个史上之最了,还有谁拍得比我们更快的呢?”
“就是,就是,时间这个理由找得多好啊。我们就得学会这样自慰,这是我们行将消逝的青春唯一可以奢侈的资本了。”
“不是自慰,这次知道缺点了,下次再拍,补两场床戏,争取把《色,戒》的风头压下去。不,不能这样堕落,我们要做真正的自己。”
几个人同时大声笑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小城之春,几个神经!”
从离石走的时候,墨波紧握着雪子的手说:
“雪子,我得感谢你,你帮我圆了一个梦想,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要是你只是请我吃顿饭,我可能只记得你一个星期。”
这个时候好像出现了一点小感伤,毕竟大家都毕了业,见一次面不容易,像这样疯的机会也不是很多。还是雪子脑子反应快,把行将滑离到悲伤的情绪扭转了过来。他说:“问题是我也请你吃了饭啊。”
“那我会记住你一辈子加一个星期。”
在回太原的路上,沉睡了半天的墨波突然对我说:
“一个灵感不足以支撑一部电影。痞子,你如果真写,一定要把我们的那种精神写下来,那种对于青春的缅怀,对于信念的执著,要把这种精神贯穿始终。”
开车的薛鹏燕说:
“墨波,别把话题搞得太沉重哈,重要的是我们玩了一次。痞子能不能写出精神并不重要,重要是写够字数哈。我们玩了两天,怎么着可以凑够八万字吧?”
“你这是杀人呢。八万字?你以为是蹲坑儿呢。痞子,不要听他胡说,我们要的是精华,有八千字就足够了。”
除了嘿嘿一笑,我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旧历年过去了,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车子在漆黑的高速路上走着,偶尔有呼啸闪过的车辆。静静的夜晚里,我们各怀心思,也许什么都没有想。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这样,对许多东西刻骨铭心,对其中的一些细节却不甚了了。我不想在自己不熟知的地方充当莽撞的发言人。在临近结束的时候,我看样子又要严肃起来,其实是很遗憾。要是当时再用一架摄像机把我们拍制的过程录下来,那该多好啊。哪里还用得着我在这里绕来绕去地讲述。我的意思是说,过去的那些天本来就令人崩溃的了,而我还得再重新想象一遍。不能说这样的事是一种折磨,只是为了纪念那样的时日,才旧事重提,以期弥补那些充满“张力”的遗憾。我是说那种紧张和持续的劳累。实在不敢想像我还做过别的什么事能有如此大的劲头,连续三十来个小时,没日没夜,分秒不停。
愿我的笔真实交待了我们行将消逝的青春,照他们的话说是,把青春献给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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