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书信集-与刘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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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午八月芜湖)

    刘三我兄足下:——前月念旬肃具片楮,何久未蒙赐答?抑被洪乔投向石头城下耶?海航哥都不闻动静,别来无恙否?秋风又一度矣。

    中秋前四日,

    赐教寄芜湖赭山皖江中学苏湜收。

    曼拜。

    (丙午八月芜湖)

    刘三长者足下:——仓卒为别,颎颎无已。昨日到芜;此间风潮,愈出愈奇,不可思议。焕卿薇生与曼日间当拂袖去矣,过江时或可再图倾倒也。海航清漪两先生均此。

    中秋后四日,

    初七日来书接到矣。

    曼拜。

    (丙午九月上海)

    刘三长者足下:——初六日从西湖寄上片楮,已尘清鉴否?曼近日所遭,离奇古怪,待长者今冬回申,当极谈耳。曼前离芜时,已囊空若洗,幸朋友周旋,不致悲穷途也。自初九日由杭返沪,举目无亲,欲航海东游,奈吾表兄尚无回信,欲南还故乡,又无面目见江东父老。是以因循海上,卒至影落江湖,无可奈何,迁往爱国,目下剃头洗身之费俱无。嗟夫长者,情可以堪?今不得不再向长者告贷三十元,早日寄来美租界新衙门北首和康里第四衖爱国女学校徐紫虬转交苏文惠收。今冬长者返申,当如数奉还。长者菩萨心肠,必不使我盈盈望断也。愁次不尽欲言,容当续呈,敬叩讲安。

    九月念三日,

    长者何日返中,望早示知之。

    曼殊拜。

    (丙午十月上海)

    刘三长者:——前日令弟赍来惠札,并二十元,感佩明德,何可言喻?曼顷已由爱国女校迁来法租界八仙桥西江路鼎吉里第四号夏寓,赐教可径寄来此处。惟此住址因友人约守秘密,故乞长者秘不以告人,幸甚。曼此后行止,尚未有定,比来寂处小楼学梵文耳。长者何时可以来申,慰此岑寂也。余非书所能究,寒风萧瑟,依望珍摄。青漪海航仲梁诸公处乞致声。

    曼殊拜。

    (丙午十一月上海)

    刘三长者台下:——别来想道履冲和。曼抵沪不觉一周,无一事足为长者道,迄未肃启,幸怨我也。曼寓法界鼎吉里,剑公先生常来,昨曾问及长者。少甫先生谓,国粹学堂明春能否开办,现尚未决,因经济尚未筹定也。今寄上简章一张,可知其大概。曼明日又要往温州一转,计浃旬可以返申。昔人诗:“木落山前霜雪多,手持寒锡远头陀”,长者可想而知我为况矣。

    十一月念一日,

    海航青漪两先生均好。

    曼拜。

    (丙午十二月上海)

    刘公足下:——别后思心潭潭,书来良以为慰,惟诸故人音尘远隔,不能不颎颎于心耳。杏南兄放舟在何日,晤时乞为我道念。钟公亦于明日来申。寒衲送君南浦时,以为不久当可接席快谈,而竟不果,其缘悭耶?寒凝切祈珍摄,以慰此驰想也。

    十二月十五日,

    博经合十。

    (丁未七月日本)

    刘三老哥足下:——前此迁居,方付上片椾,托秋枚转致,今始拜读十八日来示,如五朵云之从天飞下,喜可知也。又悉诸故人无恙,大慰下怀。老哥停棹西子湖边,诗怀必盛,何不示我一二?得以愁余朗诵,如与君同客秣陵景况也。曼现在东,无一事堪告故人,但多疚病,静居终日。待二三月后,申公老太太抵此,方能往乡下与母亲同住。老哥与石君丹生同寓否?去冬舟中与石君握别,行将一载,石君无恙耶?前月戴君鸿渠来东京游,与曼相遇,友爱如昔。今戴君已返大阪,寓大阪北区上福岛北一丁目七十一,一安静馆。前此又遇吴君中俊(果超,江苏金山),彼云曾在江南陆军小学,故识余,并问及老哥。后戴君往访其居,已他迁不遇,想近日回国。老哥知其人否?曼春间妄作《梵文典》一部,枚公命速将付梓,后以印人索价太奢,(盖日本尚无此种字母,惟欧洲有之,且有英文插入,故难。)现尚束之箧底。过蒙诸大德赐序,为卷帙之光。今附寄告白,以尘清览。又申夫人集《画谱》一册,但愿老哥湖山游倦时,各作一序,(《曼殊画谱序》,《梵文典序》。)或诗词赠我;又望代属剑公锡我数章,即无上乐。曼决心西游印度,专学古昔言文,顾以托钵之身,未能筹得路费,置之徐图而已。(前在沪借兄之款,迄未奉还,抱歉之至。叨在故交,敢乞容其时日耳。)曼现暂寓东京小石川区久坚町二十七番瑜伽师地,如赐教言,望寄此处。以后乡居住址情形,为当相闻。海航达权两公,久不闻问,或因通书,幸为道念。附寄书三册,启文八册,望老哥将此启文赠诸居士,当是功德无量矣。又致相片数幅,一为吾幼时随大父大母所照,一为吾母抚余,一为吾姊。吾大父大母弃余数年,今惟吾母吾姊,与曼三人形影相依而巳。附寄一绝,曼不能作诗,乞为教正覆我,感甚。

    (丁未八月上海)

    季平我兄足下:——在东拜读手示,已经奉答,并付上书籍数册,相片四张,想已尘清鉴。曼昨由东京回沪,本欲趋杭一叩高斋,并小住西湖。友人均劝曼勿行,盖曼归时在长崎旅馆沾寒疾,卧床八日,回此惟有一身瘦骨而已。曼抵沪时,适申公老太太前数日已东渡,(闻令弟子守民亦已东游。)今无有住留之处。旧交都不相逢,殊难为计,今决于此少作勾留,即返东与母亲同居。此次由东临行,在家姊处筹得九十元,今以一病用罄。昨日向黄晦闻君处借得元余,作零用耳。故今欲再问兄处告假四十元;去冬借款迄未奉还,殊大失信,虽在知交,然无时不耿耿也。今曼于他处告贷无门,惟待兄款一到,即行东归。后此情形,容当续陈。肃此敬颂起居,不胜待命之至。

    款乞寄至上海铁马路爱而近路国学保存会藏书楼黄晦闻君转交苏湜可也,盖曼现暂居此处。

    八月二十二日,

    弟曼拜。

    (丁未九月上海)

    季平我哥垂鉴:——前抵沪奉上一笺,向兄再借四十元,作返东路费,今将二旬,尚未蒙赐覆,日以怅怅;抑兄尚未接吾信否?弟今居此,日复一日。前乡友借去三百余元,弟已寄书速其来申,第今亦杳无消息,殊难为计。今再乞兄为筹一款寄下,俾得早日成行,免虚掷韶光。归东后当筹还,否则尚望兄有以教弟也。余未细陈,即请清安。

    九月十一早,

    弟湜叩。

    寄款乞寄黄君晦闻转交苏湜,幸甚。

    再启者,前在东寄上书籍相片等件,均妥收否?兄作书未免太略,我兄为况,及明春行止如何?乞详示之。兄如能设法,令弟时得追随左右,即大快事;盖弟舍与故人留连风景之外,无一足以消忧也。兄意何如,乞早教我,以定去留。弟以沪渎非久居之地,且无故人,不得不急谋返东,奉母居乡。兄如能为谋他往,则无不可。唯兄知弟情性,必有以教我也。

    (丁未九月上海)

    刘三我兄足下:——十二日接到复书,并洋十五元,感激无已;适兄经济拮据,愧甚。弟现舟资未足,故未能定期东渡,日与去病先生对床风雨,意极可亲。前剑公吹万两公来申,酒家相谈数日,乐甚,惟咸以不见兄为憾耳。剑吹两公已往淞江矣,兄何时可以来申,得聚首之乐耶?少公无一书至,其老太太及令弟子等于前月东渡,今尚未见来信,殊耿耿。兄捐入《天义》之款,弟到东即交申公便是。申公忙甚,不易抽身回国。兄近日诗怀,又饶几许?前寄晦闻大作,殊妙殊妙。曼昨夕于佩公筵上,得一晤梨花馆,彼殷殷为问刘三何处,兄其速来一醉谢彼否乎?余未细陈,顺颂起居弥健。

    九月十五日,

    曼拜。

    (丁未十月上海)

    刘三我哥足下:——匆匆握别,无一书至,殆以曼根器浅薄,不屑教诲。见弃之速,情奚以堪?曼前此所为,无一是处,都因无阅历,故人均以此疏曼,思之成痗。第天下事无有易于骂人者。曼处境苦极,深契如兄,岂不知之?家庭事虽不足为兄道,每一念及,伤心无极矣。嗟夫刘三,曼诚不愿栖迟于此五浊恶世也。前太炎有信来,命曼随行,南入印度,现路费未足,未能豫定行期。曼下月初可以返东,顷已谢绝交游,唯望兄勿弃我太甚而已。天寒风厉,依望珍重,暇时望有以教曼也。

    十月二十三,

    弟曼殊顶礼。

    (丁未十月上海)

    刘三我兄足下:——谨接二十七日赐复,知不余弃,快慰何言?至云责兄,则余岂敢?前书如怨如诉,盖郁拂使然,宁如兄有湖山佳致,黄酒消忧者哉?比来愁居,朗生千里晦枚连日邀饮,坚辞不得,兄闻之,得毋谓曼忘却兄言乎?幸怜我也。顷须俟剑妹来,方能定日东行。剑妹十五回乡,云一周可返,今逾半月尚未来,殊邑邑。昨闻效鲁有主《神州》笔政之说,未知确否耳?佩公尝言兄与彼素有芥蒂,第何所因,能见告否?申公有意明春返居沪渎,以留东费用繁浩,且其老太太远适异国,诸凡不便故也。近日功课忙否?暇时乞兄为我署翁山《女语》四字(或加屈字),各如钱大,盖家母将以《女语》付剞劂,流传日本。《女语》一卷,出屈大钧《广东新语》,此系清朝禁书,兄见过否?前承允题《梵文典》,大作已就否?如兄肯为曼作传,若赠序体,最妙;因知我性情遭遇者,舍兄而外,更无他人矣。千万勿却。知己之言,固不必饰词以为美,第摹余平生伤心事实可耳。(曼今年二十四。)奉寄《国粹学报》一册,《天义》二册,社会主义讲习会报告一纸,乞检收。前数日上海亦下微雪,连日寒凝,又无缘侍兄左右,伏维珍重,以慰劳想也。

    十月二十九日,

    曼殊顶礼。

    (丁未十二月日本)

    刘三足下:——别来匪夕不思,今旅次长崎,由东京转来手教,未开椷时,欣喜无极,至诵大作,则不禁涔涔堕泪也;真知我者惟公耳,即作画纪之。日间往东京,将以入铜,然后寄上。南入印度尚未有期,公明春行止如何?昨日为阳历元旦,此间不甚冷。余容续呈,致日本杂志两册,不足道也。

    元瑛叩。

    (戊申正月日本)

    刘三足下:——申叔伉俪西来,询知足下平安。前此寄上一信,并日文杂志四册,《天义》第八九十号合一册,均托秋枚转致,妥收未?曼现暂寓神田猿乐町一丁目二番地清寿馆,日间须往横滨病院静养,盖得肝跳症也。足下赐教,乞寄申叔转交无误。申叔下月迁居,曼病愈后亦同住。申叔云:足下今春尚至杭,不致多生烦恼矣。曼比来甚思佩忍晦闻天梅诸公无恙否?乞足下转告天梅,《万梅图》写就多日。前者偕足下《登鸡鸣寺观台城后湖》之图,并怀人之作三十余幅,均待镂入铜版,然后一一寄呈故人耳。达权婚事如何,晤时乞道念。曼贫病交加,返国之期未有定。现欲进真宗大学,唯取其梵文一科耳,正在与南条博士商量,可否尚未决也。足下功课以外,作何消遣?曼专读裴麟诗,亦不求甚解也。幻影一幅,敬烦转致亚卢先生,幸甚。

    正月二十五日,

    曼殊拜。

    (戊申二月日本)

    季平足下:——少病少恼不?前由横滨病院呈上一函,并致亚子相片一张,想妥收矣。曼现欲进真宗大学,修习梵文,但可否尚未决定。近日只读摆伦诗,为消遣计。足下居杭,湖山幽峭,致足快意,尚忆有天涯行脚僧否?曼南行尚未可期,足下行止,务望时时见告,至感至感。顷检得足下故交玉照,即将奉还。曼比来甚觉懒散,交游亦寡,惟二三知己,匪夕不思耳。余容续陈,敬叩道安。

    复示请寄东京鞠町区饭田六丁目二十一番地何震转交。

    二月五日,

    弟曼殊合十。

    (戊申二月日本)

    刘三足下:——春序将谢,系念无时。前日方去一椾,并书数册,遽接初十日手示,并扇面一张。曼近日肩下生疮甚痛,全愈时当勉应命,一面代请三声闻为公题字。曼西归尚未可期,南条四月赴西京,暂不能进真宗。人事牵引,浊世昌披,人怀㥒恨,奈之何哉?未涯瞻奉,临书惘然。

    二月二十七日,

    曼殊娑禅里。

    (戊申四月日本)

    刘三足下:——前此拜接一书,未及奉覆,今又接一椾,似落落不欢,为之惕然。伯龄已过余两次,因病卧未与之畅谈。曼现迻寓友人处,日间或入病院。前有相片一张,书籍三册寄上,妥收未?扇面早已收到,不敢草草了事,尚乞原宥,小病稍愈,当勉应命耳。今又寄去相片一张,乞查收作覆。春序将谢,诸祈珍重。此肃顺叩撰祉。

    西历四月二十二日,

    曼殊顶礼。

    (戊申四月日本)

    刘三足下:——久不接公书,殊劳悬念。春序已谢,道履何似?前来扇面,尚未写就,盖近日心绪乱甚,太少两公又有龃龉之事,而少公举家迁怒于余。余现已迁出,飘泊无以为计,欲返粤一转,奈无资斧何,故只可沿门托钵。公暑假可到申否?曼日坐愁城,稍得路费,当返罗浮,静居数月,然后设法南行。浊世昌披,非速引去,有呕血死耳。前去信一封,相片三幅,何以久无覆音也?天梅佩忍诸公别久矣,或因通书,幸为致意。余容续呈,即颂清安。

    四月八日,

    曼拜。

    (戊申八月杭州)

    镏三侍者:——前在申寄上一椾,《文学因缘》一册,想已尘青鉴矣。瑛居白云庵(在雷峰塔下)已数日,主持得山意周诸师,均是超人。公如暇,乞过我一叙,乐何如之?此叩清安,丹生兄均好。

    十八日,

    元瑛叩。

    (戊申八月杭州)

    拜启:贵介来,知玉体有吝,为寒疾所苦,今已平善耶?又惠借十四元,感愧无已。明日当行。拙诗蒙斧政,不胜雀跃,得山得公书楹联,亦欢喜无量。前丹生兄来纸已涂就,乞公为题“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数字致之,并代云丹兄勿戒,是未用心也。匆匆此叩清安。

    瑛叩。

    (戊申九月上海)

    季平足下:——别来穷居寡邮便,久不修书奉候,罪罪。兹金陵开设梵文学堂,今接仁山居士信,约瑛速去,故明晨束装,大约下月来申。公起居奚似?此后赐书,可寄海航兄处,第未知渠在否?容到宁再奉书足下耳。匆匆此叩清安,丹生兄均好。

    九月十一日灯下,

    再启者,如见得山,谓曼迟日为致书彼也。

    元瑛拜。

    (戊申九月南京)

    镏三侍者:——西湖别后,得杨仁山长老命,故于十三晚抵宁。昨日见航公,喜甚。足下起居如前否?此处校务,均已妥备,现向镇江扬州诸大刹召选僧侣,想下月初可开课。教授汉文,闻是李晓敦先生,讲经即仁老也。看二三年后,僧众如能精进,即遣赴日本印度,留学梵章,佛日重辉,或赖此耳。得山意周师处,不及另言,如足下得暇,望将此信转达白云庵,幸甚。宁地已冷,出入未便。瑛冬候当返申。足下何时至沪?届期望将地址示知,以便聚谈。航公阖府迁居此土,闻今冬不至沪云。瑛现住仁老公馆内,诸事尚适,不似前此之常出交游也。今午,杭州夏曾佑居士来此相见,居士深究内典,殊堪佩伏。瑛于此亦时得闻仁老谈经,欣幸无量。仁老八十余龄,道体坚固,声音宏亮;今日谨保我佛余光,如崦嵫落日者,惟仁老一人而已。十余年前,印度有法护尊者(达磨波罗),寄二书仁老,盖始创摩诃菩提会,弘扬末法,思召震旦僧侣共住者。昨仁老检出,已属瑛翻成华文矣,异日将原函一并印出,当奉台览。现在该会如何,尚未谛审。仁老云:当时以无僧侣能赴其请,伤哉。瑛比来屏弃诸缘,日惟养静听经而已。足下作何消遣耶?余容续呈。此叩道履万福。得山意周两大和尚均候。

    十七日,

    赐教乞寄至南京延龄巷池州杨公馆苏子榖收为妥。

    元瑛顶礼。

    (戊申十月南京)

    刘三足下:——前兄处转来达权信已收到,兄何不与衲一言,抑怒衲耶?衲任学林工课,每晨八时直至十二时,疲甚,故久未修书奉候,望见谅耳。海航终日伴其夫人,不敢出门一步,殊可怜矣。少公已返国,衲前日过沪,日余即返。闻佩公亦于月杪至沪。兄何时返申?暇时尚望寄衲数言。岁末衲或返东,今冬沪上,必当握手相笑耳。昨得晦闻来信,居香港背山面海,意殊自得,劝衲不应为入世之想。仁山老居士创设学林,实末世胜事,不敢不应赴耳。兄何以见教耶?

    二十一日,

    达权地址,敬乞示知为感。

    衲元顶礼。

    (己酉四月日本)

    季平爱友垂鉴:——别将半载,无时不思,昨秋白云庵南楼一聆教诲,即赴秣陵。阅数月东行,又无握别之缘,及今未闻动定,少病少恼不?行脚僧皮囊如故。思维畴昔,随公左右,教我为诗;于今东涂西抹,得稿盈寸,相去万里,反不得公为我点铁,如何如何?前托枚公转致《文姬图》,随意得之,非敢言画,收到尚望答我一椾。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耶?雪近为脑病所苦,每日午前赴梵学会,为印度婆罗门僧传译二时半,医者劝午后工夫仅以一小时为限。《拜轮集》今已全篇脱稿,待友人付印毕事,当速呈上,以证心量。近证得支那一语确非秦字转音,先是见《翻译名义集》译支那一语本巧诈义,心滋疑惑;及今读印度古诗《摩诃婆罗多》元文,始知当时已有支那之名。案《摩诃婆罗多》乃印度婆罗多朝纪事诗,前此有王名婆罗多,其时有大战,后始统一印度,遂有此作。王言尝亲统大军,行至北境,文物特盛,民多巧智,殆支那分族云云。考婆罗多朝在西纪前千四百年,正震旦商时,当时印人慕我文化,称智巧耳。又闻王所言波斯国俗,今时所证皆确。雪常以经典载印度事实,质之婆罗门僧,无一毫支离;而西人所考,多所差舛。今新学人咸谓支那乃秦字转音,实非也。故附书之,以问吾公。雪西归尚未有期,心绪万千,付之沧波一棹耳。

    四月初二日,

    赐教乞寄日木东京神田小川町四十一川又馆王盛铭君转寄,幸甚。

    再启者,海航哥久未通书,或因通信,乞公为我问默君为况何似?

    雪蜨顶礼。

    (己酉四月日本)

    季平我兄如见:——前托枚公转去一函,画一幅,收到望赐复一椾,以慰下怀。雪于此每日上午为婆罗门僧传译二时半,余则无思无为。惟平生故人,念不能忘耳。兄尚留武林否?雪近为脑痛所苦,未知何日得西归相见?昨秋西湖之会,尚形梦寐间也。现待梵学会觅得代人,雪即迻住海边,专习吹箫,是亦无俚之极,豫备将来乞食地步耳。海航达权两兄常通信否?便中乞代候。久欲致书,每一执笔,心绪无措,兄爱我既深,必能见谅。今如赐教,望寄日本东京小石川区高田丰川町三十一番(女子大学校侧)玉名馆郑瑞先生转交雪蜨无误。此后行止如何,另当相闻也。

    此肃敬叩清安。

    四月八日,

    弟雪蜨顶礼。

    (己酉四月日本)

    季平我兄如见:——前去两椾,画一幅,想已尘清鉴矣。弟脑痛如故,医者谓是病无甚要紧,但须静养,故弟近日心绪至无聊赖。又闻佩公病卧沪上,势将不起,中心凄怆。未知吾兄居沪,抑尚留武林?暇时万望见示行止,以慰下怀。弟每日为梵学会婆罗门僧传译二时半。梵文师弥君,印度博学者也,来东两月,弟与交游,为益良多。尝属共译梵诗《云使》一篇,《云使》乃梵土诗圣迦梨达奢所著长篇叙事诗,如此土《离骚》者,奈弟日中不能多所用心,异日或能勉译之也。现欲迻住海边,推梵学会尚未觅得替人,故暂留江户,兄赐教望寄东京小石川高田丰川町三十一番(女子大学校侧)玉名馆郑璠先生转交无误。前命画扇面,昨岁曾托末底居士题字,因迁居数次,今己失却。又《鸡鸣寺图》,《听鹃图》,《渡湘水寄怀金凤》等画,昨冬本欲携来付印,然后寄上;今并所得怀人画数十帧,竟茫然不知在何许矣。此事晤枚公可知其详。弟西归无期,相见不知何时?终日但闻无欢之语,回忆秣陵半载,对床风雨,受教无量,而今尚可得耶?附去两刺,望便中寄海航达权两兄,并乞代述近况为感。余容续呈,伏维强饭,临楮可胜驰恋?

    伯纯先生一片,乞寄海航哥代达。

    四月十一晨,

    弟雪顶礼。

    (己酉四月日本)

    季平我兄如见:——前去数椾,妥收未?雪今侍家母旅次逗子海边,幽岩密箐,甚思昨秋武林之会也。未知吾兄少病少恼不?海航达权两兄,亦久别甚念,或因通书,幸为我道意。前译拜轮诗,恨不随吾兄左右,得聆教益,今蒙末底居士为我改正,亦幸甚矣。今寄去佗露哆诗一截,望兄更为点铁。佗露哆,梵土近代才女也,其诗名己遍播欧美。去岁年甫十九,怨此瑶华,忽焉凋悴,乃译是篇,寄其妹氏。想兄诗囊必盛,能示我一读否?余容续呈。

    四月廿日灯下,

    雪拜。

    赐教望寄日本东京小石川区高田丰川町三十一(女子大学校侧)玉名馆郑璠先生转交雪蜨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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