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曦与一伙少妇坐在一起,这些少妇的年龄都不超过三十岁。相比较而言,赵晨曦认为自己已经显得有些老了。
欧阳不凡比赵晨曦年轻一两岁。欧阳不凡的左边是少妇王雅雅,右边是赵晨曦。王雅雅请客,大家心知肚明欧阳不凡应该是主客,当然赵晨曦知道自己也算是一位主客,不过他认为自己是著名的陪客。今晚的欧阳不凡很奇怪,抓着二锅头凶猛地喝,似乎是有些醉了,或者真的醉了,他的脸慢慢地靠过去,靠在了请客的王雅雅的肩上,脸上放着红光,全身骨节都放松了一般,王雅雅仿佛是不经意地抬起手来,像是敲打,又像是抚摸,手从脸上一扫而过。
“小雅,心疼不?”旁边的女人们看见这样明显的犯规动作,就起哄。王雅雅的脸自豪地红了一下。
欧阳不凡长得很帅,高高的,赵晨曦常常说,与他在一起,回头率蛮高的,自己似乎也沾了喜气。女孩在看欧阳不凡的时候,赵晨曦往往错误地以为是在看自己,就赶紧把笑脸从空气里回复过去,结果就像那些不成熟的三流作家投出去的小说稿子一样,连退稿都不曾遭遇就石沉大海了。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赵晨曦与欧阳不凡经常在一起的。
大家平时都把欧阳不凡叫作不凡,像是很有仙气的名字、高蹈出尘的名字,可是,不凡是食人间烟火的人。
欧阳不凡经这样的一抚摩,顿时就像中了魔法,或者像春风抚过大地,冻土刚解,一下子醒来的人自然还可能是在梦的边缘,没有彻底明白过来,他就喃喃地说着:“我就像掰包谷的猴子一样,掰一个丢一个。”听见这句话,赵晨曦有些吃惊,在与他成为朋友的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没有见他如此地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白过。王雅雅也听见了这句话,在桌子上吃饭的人似乎都听见了这句话。在现在女性基本都受过一定教育的时代里,对于猴子掰包谷的故事还是明白的,一只猴子一路走着,先是看见了包谷,就掰下来,夹在夹窝里,又往前走,又发现了西瓜,就把包谷扔了,把西瓜抱起来,抱着西瓜走一阵,又看见更好的东西,就把西瓜也扔了,就这样猴子边走边捡拾起来,又边走边扔掉原来的。最后,猴子可能见到的并不比原来的好,可是在捡拾和丢掉的过程中,享受到了抛弃的快乐。王雅雅把脸转向了欧阳不凡,满脸的不屑。欧阳不凡才在一瞬间似乎恢复了常态,眼睛紧紧地盯着王雅雅,热热的,大眼睛里的水分充足,仿佛江湖上的金盆,既照得进人像又可以洗手。他对着少妇深情地说:“小雅,你就是我的刹车。你把我就这样刹住了。”
听见这句话,满桌子的人都惊叫起来:“哇。好浪漫哟。”
王雅雅自己经营着一个实体,是那种有钱有闲的人。王雅雅为人很大方,赵晨曦经常得到她的关照,比方说到她的茶楼去,与三两个朋友喝茶,她知道赵晨曦也不是很有钱的人,就把茶钱免了。虽然是一些小钱,但是滴水之恩啊。
王雅雅和欧阳不凡的认识,赵晨曦是中介。那天赵晨曦请雅雅吃饭,她叫上了她的一班子少妇朋友,赵晨曦一个男人,需要找一个人作陪,就把欧阳不凡叫来了。赵晨曦是欧阳不凡的著名陪客,所以当赵晨曦需要欧阳不凡陪客人时,他问了是谁,赵晨曦说是美女,他就很快赶到了。在一个不是特别好的小饭店里,赵晨曦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吃的是筒子骨炖汤,很好吃,只是吃相不雅。本来,这些少妇与赵晨曦都熟悉,在一起吃饭很是放得开,很自由,很自在,就像是与自己平等的人在一起一样,可是,那天他把欧阳不凡叫来后,一切都变了。那些平时肆意吃饭、喝汤、啃骨头的女人们,似乎都得到了神示,一下子变得斯文起来,那一锅的骨头,就像是河里的石头一样,被几双优雅的筷子翻来翻去的,像是挡路的东西,女人们都在那些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间找着素菜吃,害得赵晨曦吃骨头吃得不敢再下手了,也停箸不食。
欧阳不凡的本事就在于三两句的光景就把女人们团结在了自己周围。那些女人之间的矛盾也就被他挑拨起来了。女人们在不凡面前既想装着自尊,又想放弃自尊,想装自尊的女人见其他女人与不凡聊得火热,就马上放下自尊加入到热聊之中。欧阳不凡的帅才就充分体现出来,那种温柔的度把握得很好。像赵晨曦,如果去做,把温柔摆出来,要么就成为了下贱,要么就成为了自傲,反正都是不令人舒服的。正如后来赵晨曦遇见的一位很投缘的女人在最后光景对他说,“你就不能说点令人听起来舒服的话?”然后就把手机啪一下挂掉了。赵晨曦对欧阳不凡说:“你的手艺,我一百年都学不会了。”这是真话,那样娴熟,那样举重若轻,那样不动声色,那样驾轻就熟,那样成功。后来,欧阳不凡就很轻松地拿下了王雅雅的电话号码,当然也拿下了其他女人的电话号码。欧阳不凡究竟是如何将王雅雅的芳心收入囊中,赵晨曦不得而知。有些手艺是不外传的,有的手艺是传了也学不来的。
于是,那些少妇在知道王雅雅被欧阳不凡收入囊中后,也就很快接受了失败的现实,大家又恢复了妖精的本性,该吃则吃,该喝则喝,各种伎俩又出来了,再吃骨头的时候,照样啃得满腮帮子都是油花。
赵晨曦又成了欧阳不凡著名的陪客。
赵晨曦是一位心里装满秘密的人,行走在江湖之上。不凡很肯定他这一点,就是赵晨曦坚守秘密,是真正的铁杆。赵晨曦陪着他们吃,陪着他们耍,赵晨曦参与到他们很隐秘的活动之中。曾在不凡的一次秘密约会时,赵晨曦开着车到达那位女孩的宿舍之外。冬夜,赵晨曦感觉得到不凡那全身的燥热,他竟然敢越过有尖尖的铁锥的大门,进去,做贼一样,潜进去。赵晨曦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深处。他进去之时对赵晨曦说:“你在外面等我,接我一起走。”赵晨曦将车掉过头,靠在车上等,车灯熄了,他就靠在车子里面,很久,他竟然睡着了。醒来,赵晨曦除了意识在动,其他竟然不明自己所在,经过意识,赵晨曦知道自己的头在,他摇摇头,知道自己的腿在,他摆摆腿。然后他知道自己在,就长出一口气,全身摇动。不凡没有影子,赵晨曦看看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了,就打他的手机,竟然关了机。赵晨曦望望漆黑的大门,只有开车走了。
在当著名陪客的日子里,赵晨曦的家里也有些不爽。是啊,每当他晚归的时候,老婆总要拷问,他心里充满内疚,他的老婆会不断地打电话。回到家里,只有在他做出具体的行动证明他的身体实体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后,老婆才会安心地睡去。
不过,为了朋友,赵晨曦不后悔。
赵晨曦很是羡慕欧阳不凡的。他有时心里在慢慢地学着,模拟着。
赵晨曦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就像背诵课文一样,照着不凡的课文背诵,也该像捡口歌子一样,捡会几句吧,况且他也不是智商情商特别低的人。
当时,赵晨曦知道,就自身的硬件来说,那是很缥缈的事情。可是,人要有理想,人没有理想,那还叫什么人呢。赵晨曦经常鼓励自己。他在等待,他在等待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是有准备的人。
单位上召开一年一度的行风监督员座谈会议。听着那些无趣的肉麻的表扬,赵晨曦就开了一小会儿的差,以上厕所的名义逃会。等他进去时,有一位脸圆圆的女孩已经讲到了最后,肯定是表扬,但是,不知是鬼使还是神差,赵晨曦竟然向她走去,问她是哪个单位或者企业的。当时赵晨曦的想法是,把她的名字记下来,写到简报里,表明一种真实性。哪知道,她见他一问,圆圆的脸就红起来,真的红起来,赵晨曦感觉到是突然红起来的,因为她的脸就像是刚出笼的馒头,冒着热气。当时赵晨曦是悄悄地靠近她的耳边问的,他感觉得到热气扑着他的面。也许,如果仅仅是这样一种感觉,没有后面的发展,可能在赵晨曦的心里也就仅仅是一张脸而已,只不过在回忆时,有一个称得上明亮的形象而已。可是,在宴请监督员的时候,她参加了,赵晨曦在东安排西安排之后,自己就遇巧和她同桌。
酒桌子上劝酒,大家喝着幸福的年终酒,因为大讲颂词,情景融融。赵晨曦便敬她的酒,她自称不喝,他死劝,她勉强,赵晨曦就豪情地说:“你表示一点,剩下的,我喝了。”也不知是他的豪爽,还是别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考了。她就举起杯来轻抿一下,余下的,赵晨曦端过来一干而尽。如果仅仅是喝一盘酒,大家散了,赵晨曦上哪里找她去?可是,那天的酒使他很是大胆,酒席散去,赵晨曦竟然轻轻地问:“你的电话号码?”她边说他边往手机上输入数字,然后按过去,那里的手机很响亮地叫起来,赵晨曦赶紧掐断,生怕别人听见或者看见。她听见手机响,也不拿出来,赵晨曦与她交换一个眼色,就分手了。
如果仅仅是一个电话号码,他们不去动它,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继续。
赵晨曦继续做着一名著名的陪客。
时间从指缝间慢慢地溜走。
那天晚上,几个朋友都喝醉了,他们便在某人的提议之下,横冲直撞到一个酒吧。酒吧的大厅在一楼,摇滚音乐,破碎的灯光,扭曲的人影,暧昧的动作,按说这情景最合他们的心境,疯狂,喷涌,把灵魂交给魔鬼。可是,当中一个人叫嚣着:“上楼,上楼,到雅间里唱歌,每人找一个女人。”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激情之中,大家纷纷亮出品牌不一、色彩各异的手机,拨了起来。在里面最慌乱的是赵晨曦。普天之下,他可以疯,可以喝酒,可以是著名的陪客,但是,到哪里去找一个女人来,总不能把自己的老婆叫来吧。大家都打了电话,就他无处可打,赵晨曦在此时才感觉到人生的悲凉。掐指一算,朋友少,女朋友更少,叫得拢场的女朋友少之又少,不,没有。大家见他没有动手,就谴责道:“没有意思嘛,都是朋友,妈的,人家叫来了,你不叫,算啥子?”赵晨曦心里急啊,他不敢说找不到,丢人!他赶紧说:“有一个好朋友,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如果没有事情,我一喊,马上就来。那是很稳当的。”于是,赵晨曦赶紧翻电话。其实,他心里哪里有底,就胡乱地一阵翻。他想在电话号码里面找一位熟人,哪怕救个急也好。翻来翻去,那些平时吃饭的少妇不敢喊的,那是些城里名流,大家都熟,如果传出去,不好。不曾想,他就翻到了那个电话,没有名字的电话,只有一串号码。这串号码的出现,把他的思路理顺了。赵晨曦像将坠下悬崖的人,抓住了一根飘摇的藤,虽然还荡在空中,总是有抓摸的东西了。
赵晨曦拨出去了,心里想,这个人你们总不认识,来了也没什么影响的。电话通了,那里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来:“你好。”赵晨曦赶紧说话,因为时间有很久了,他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起他,所以在她说完你好之后,赵晨曦就说:“你好,可能你记不得我了,我是……”他语速很快地说出自己的单位,然后简单地把自己的相貌说出来,她那里仿佛恍然大悟:“哦哦,你好你好。”见她知道了,赵晨曦才放下一颗心来。他生怕自己陷入到她记不得的尴尬之中。在还算顺利的情况下,赵晨曦斟酌说:“你忙不忙?我请你来耍一下,如果可以我就来接你。”她顿了一下,仿佛有些意外,没有接着他的话说。赵晨曦突然有些紧张,怕她冒火,因为毕竟是不熟的女生。可是,很快她就回答了:“不好意思,今天我要做年终决算,正在做账。对不起,要不,下次我请你?”赵晨曦对着话筒说:“哦,那不好意思,你忙,你忙。”他就挂了电话。可是,同伙不饶赵晨曦,说他屁用都没有:“来,电话打通,我们来说!”不由分说,就把他的电话拿过去了。电话转了几个圈圈,也不知道对面的她说了一些什么,反正她在说话,没有挂断电话。这里已经是乱成一团了。一直到有女孩到来才结束通话。赵晨曦当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愧疚。事情过了,他不敢打电话,哪怕做一个道歉也没有。赵晨曦心里知道,砸了,砸了,我还是一个什么人呢?
事情如果就这样结束,那也许赵晨曦的生活不会就此变得摇摆起来。因为他的无心之举,至少会造成一些伤害。不过,赵晨曦心里对这样的有涵养的女孩还是很钦佩的。他想,如果当天晚上是另外的女孩子,遭遇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又有若干的男人乱说一通,恐怕早就冒火了。可是,她就算是敷衍,也把这场无聊的游戏敷衍到底。赵晨曦其实心里很是感激的。那晚,她,也算是救他。
赵晨曦依然当着著名的陪客。他在那些和不凡交往的美女中游走,他当着灯泡,总是把自己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之下,而把不凡隐藏在他身影之后。正因为他是著名的陪客,所以,江湖上总是认为,赵晨曦是女孩子的克星。你看,那些女孩子都在他的周围。可是,只有赵晨曦和不凡以及那些美女们知道。曾经有一次,一位美女说了句有良心的话,她在赵晨曦受到攻击的时候,主动地说:“他是好人啰,不要冤枉人家。”赵晨曦当时很感动,可是,那些人却说:“狗日的,你们有事,互相说好。”反把这位好心的美女拉到了他的阵营,赵晨曦估计让人家很是不爽。
谁愿意与赵晨曦这样才不出众、貌不惊人的人扯在一起?很是有愧啊。可是,他也不能帮上美女的忙。他再出去辩解,只会越描越黑的。
赵晨曦的愧疚在日复一日推磨般的人生圆圈里面消失。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时间真是一包百病皆治的药。赵晨曦在一个喝醉酒的夜晚,拿起一部破旧的手机拨出一个无辜的号码,给人造成的伤害,自己当时愧疚得想哭。可是,时间使他忘了,一切都忘了。他过着原来那样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赵晨曦的手机响起了,他是不喜欢发信息的人,按照礼尚往来,他不大给别人发信息,就算别人偶尔给他发了信息,他也不回信息,别人也没有了耐心。听见是短信声音,赵晨曦还以为是那些无聊的信息台对他的骚扰,懒得去看。可是,他不去看,那手机偏要提醒,隔一会儿响一声,隔一会儿又响一声,恼火得很。他就拿起来,准备将其删掉,才发现不是骚扰信息,而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发来的短信。赵晨曦翻开查看详情:“我的电话号码已经由原来的131……换成现在的135……。张露雯。”赵晨曦不知道张露雯是谁,但是那个131的号码他仿佛还熟悉,就翻了他的电话号码簿,才发现就是那位圆圆脸蛋姑娘的电话,也就是那位在一个他发疯的夜晚伤害了的姑娘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就像一串破译记忆的密码,一下子又将自己拉到了她的面前。赵晨曦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张露雯。他心里有些骚动。但是,很快他就告诉自己,当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变更后,他会按照原来手机电话号码上的名字发一通告知短信,绝不是仅为他一人发的,可能人家根本就记不起赵晨曦是谁了。
他没有道歉的勇气,也就没有了回电的勇气。
短信像一道闪电,闪过就不见了影子。
圣诞前的那天叫做平安夜。
这是赵晨曦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节日。
那天,他突然接到了张露雯打来的电话,她对他说:“在干什么?有没有时间?我们在酒吧里耍,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看,过来跟我们一起跳舞。”她打电话,语速很平静,设问很多,但是都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仿佛就是一个很熟的朋友的招呼。赵晨曦欣喜,一下子充满了温暖的感觉,很久以来似乎都在等待她说的“下次请”的承诺。赵晨曦心里充满温暖,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生他的气。赵晨曦听完她的话,马上答应:“好好,我马上就来。”“那我,们,等你哟。”语句中,那种智慧的东西充溢着。等他的仿佛是她,仿佛是她们。
赵晨曦赶到了那个酒吧,现在想来,应该叫作时光倒流。是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生就会有其他的样子,可是,时光可以倒流吗?只有后悔思维的汹涌河流可以倒流。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
她与很多的女士在一起,见他进去,她走了过来,圆圆的脸蛋,亮亮的眼睛,在夜里赵晨曦都看得清清楚楚。“今天是平安夜,公司的几位朋友出来吃饭,顺便解解乏,放松一下。我冒昧地请你来,不介意吧?你有没有朋友,叫一些来,我们共同联欢。”赵晨曦口里只有“好好好”地答应着。她也并不在意他是否叫朋友来,便把他拉到了她的朋友圈子里面,将他介绍给大家。但是,很遗憾的是,她并不知道赵晨曦姓名,或者说,她听了,但没有把他的名字弄准确,给人家介绍的时候,说出的姓,却不是赵晨曦的姓。不过,他也没有纠正。能给赵晨曦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他为什么还要纠正她的失误呢?错就错了去吧。
赵晨曦请她跳了一曲舞,她也回请了一曲舞。边跳边说着话,赵晨曦很想解释那晚的唐突,可是,她就像没有记住一样,他也就不好说出来。赵晨曦想,大家都是冰雪聪明的,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散了,那天晚上赵晨曦也没有请来其他的男士,或者说,他也没有打算请来其他的男士,何况当时她说了之后,也并没有追踪检查,还把他拉到了她的朋友堆里,他也就顺水推了舟。可临到门口时,她突然说:“嘿,我把你叫做哥,看你的相貌,不像吧?可能你要把我叫姐呢?”赵晨曦笑着说:“那是不可能的。”“有何为证呢?”“身份证。”赵晨曦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她接过去,看了一阵子,递给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告辞了。
也就是从她看了他的身份证以后,再向别人介绍他的时候,就弄得准赵晨曦的名字了,而且很准确,三个字都能说出来。赵晨曦猜想,她可能也是吃不准他的姓名,用这样的方法,搞清楚了。小动作中有大智慧。赵晨曦心里惊诧于她的心细如发。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晨曦主动向她打电话,先是那些寒暄、问候,短而精炼,后来,慢慢地也谈一点工作方面的琐碎事情,再后来就谈谈生活,说话也由简单到复杂,用词从精准到错乱,口水话和文言文夹杂,赵晨曦突然觉得和她煲一通电话,仿佛享受一般,在她面前,有倾诉的欲望。她渐渐地就成了他的一包药。
渐渐的,赵晨曦有了与她经常通话的毛病。每天早上,他会打一个电话给她,就像一本书的卷首语一样,自此展开一次美丽的阅读,展开一天美丽的阅读。
在与她通话的日子里,他的变化是很大的。
白开水里长着的鱼,哪里见过大自然的流水,那样的有生机与活力。
赵晨曦心里的每一个空隙都张开着,像开窍的灵魂。
谈话的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发生变化的。他们在轻松的情况下,谈到了性。现在想来,性是否可以不谈呢?可是,那时谈到性,他们都觉得很自然,没有什么险恶的意图。他们就谈到了异性朋友和性的关系。他们的论题是,异性之间有性的关系牢固还是无性的关系牢固。异性朋友之间有了性还是不是朋友?异性的人与人之间没有性还叫不叫真正的朋友?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命题,他们却都认真对待。她认为,异性朋友不一定要有性,他却说,当异性朋友无话不说的时候,性就不远了。或者说,他认为,真正的异性朋友,绝对会有爱情,也绝对会有性的。当性过之后,还能像过去一样无话不说,那就是更高境界的朋友。诡辩,她不是他的对手,他旁征博引,既叙事,又抒情,不说她,就连他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
他和她已经可以不需要旁人陪同,就会在酒吧的雅间坐一坐,喝喝茶,如果有雅兴,还可以开一瓶红酒。消费结束之前,她都有一个习惯,起身,像出去到卫生间一样,回来就对他说:“走”。他们出门,当他向吧台结账时,她已经结过了。
她心里聪慧,知道他工薪阶层,但又不想伤他面子,总是提前结账。这个习惯保持到了今天。
欧阳不凡没有因为他自己认为的刹车出现而刹车。王雅雅在赵晨曦面前控诉欧阳不凡的不是的时候,他笑她:“你这个刹车也太不行了,该换刹车了。”王雅雅说:“狗日的,他?我看没有什么刹车刹得住!”也不是很痛苦,王雅雅的手机响起来,她马上起身,到外边接电话去了。
赵晨曦把电话打给欧阳不凡,他悄悄地说:“我正在陪客。完了找你。”赵晨曦知道,不凡有永远都陪不完的客人。
赵晨曦其实很不赞同不凡的猴子掰包谷的理论。可是,不凡对他的白痴一样的想法,嗤之以鼻。他经常对他说:“小伙子,你不懂,这是很有效的理论。”赵晨曦就对他说:“你在桌子上当着雅雅的面宣扬猴子掰包谷理论,是不是醉了?很缺德的。”“嗤,我那天是借酒明志,那叫有意泄密。这样高深的理论你不懂,不懂,不懂啊。”是的,他不懂。不过,赵晨曦心里说,我坚持自己的原则。
就这样的通话,赵晨曦和张露雯持续了整整的一年。在某个寒意都有了的天气里,张露雯在电话里面哭了起来了。
很委屈。
赵晨曦着急,就详细追问,她才松了口。原来她常年在外经商,丈夫把没有使用的劳动力用错了地方,染上了病。她回家的时候,丈夫正在治疗。她丈夫是一位很小心的人,可是,也着了尘世的机关。她丈夫向她忏悔,把经过说给她听,委屈伴随着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要找一个出口,想到了赵晨曦。于是,他就成为了她消除委屈的通道,任由她倾吐。污染是难免的,他经得住。不能给她帮上什么忙,给她做一次心理愤懑的出口不是很好的吗?赵晨曦在电话里听她的倾诉,仿佛觉得她就靠在自己的肩上,所以,听电话的时候,赵晨曦身子侧着,动也不敢动,一场电话结束,他才发现自己的肩上只是承载着空气,可是,他的肩竟然耸着,放不下来了。
很贴近的话。赵晨曦与她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赵晨曦感到自己有责任,应该保护她。赵晨曦沉默了一下,就对她说,晚上出来坐一下?她嗯了一声。
晚上,赵晨曦早早地到他俩经常到的茶楼,找了一个雅座,泡了一杯竹叶青,慢慢地喝着。她还没有来,他就看着玻璃杯中的竹叶青慢慢地变形。先是满杯子地飞舞,那是被刚冲进去的滚烫的水惊吓的,一些茶叶还肆意地碰撞,短暂的飞舞和惊慌之后,那些茶叶就一点一点地变得胖起来,粗壮起来,丰满起来。由于块头的变化,杯中的水似乎不能承载增长的重量,那些慌乱的茶叶变得乖顺起来,就沉下去了,整齐地沉下去了,重重叠叠的,睡眠在一起,再也没有开始的纷争。以后再是开水冲进去,茶叶也基本上不动了,显得格外成熟。张露雯是喜欢喝菊花茶的。赵晨曦思考到这里,就抬起头来张望,张露雯还是没有踪影。他准备打一个电话,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于是,他就想象张露雯爱喝的菊花茶被打扰时候的状态。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张露雯身着长长的风衣,头发似乎是刚做过的,满身散发着好闻的香气,是清香味道,对鼻子很有保健作用的清香。赵晨曦悄悄地使了几股劲,把散发在空气里将要从门缝里跑出去的香气,尽量多地装进口腔里,腹腔里,脑海里。他让了一下身体,可是她竟然坐在了离他很近的沙发上,这与原来他们两人相对而坐,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她要了一杯菊花茶,里面的那只吸管,昂扬向上,她拿起吸管,把杯子里的菊花和冰糖,一阵疯搅,然后停下来,看着杯子里面的东西。菊花茶被抛起来后,瘪瘪的一粒,马上见水就胀,一下子开放了。开始,菊花打开身体后,很坚挺,被张露雯一阵疯搅后,那朵朵的菊花就旋开身体地跑,可是又跑不出杯子限定的范围,就碰墙啊。今天的张露雯的动作明显比往常暴烈,那些菊花在杯沿上碰得晕头转向,赵晨曦似乎听得见叫唤。碰着碰着,菊花们就疲软了下来,刚开始的坚挺形状被折磨得失去了,那些伸出来的菊花的手脚一样的花瓣,软软地耷下来,像低下的头。赵晨曦吃惊地看她,她竟然不见有什么异常,只是浅浅一笑。
晚上的谈话,与平日里的恣肆汪洋大为不同,变得有些拘谨了,说着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把杯子里的茶水往白里喝,眼看着杯中的水变得发白,时间也比往常的久,话却明显没有往常的多。
“我今晚不回去了!”她抬起头看着他,很坚决的样子。
她还在看着他,他避开眼睛。
赵晨曦低下头以后,又抬起头,她还在看着他,满脸的期待。
“你,不回去,住哪里呢?”
“来之前,我已经在酒店安排了我的住宿。”她就低下了看他的眼睛,又把吸管对准菊花,搅动起来。
“陪我到酒店坐坐?”她突然变得很随意起来,不像是刻意的邀请。
可是,赵晨曦点了点头。
“808”,她就起身了,这次她先走,赵晨曦结的账。
他按照她说的楼号上去。
门是虚掩的,他一推就进去了。
她已经换了一身睡衣。灯光是迷蒙的。在散发着别样味道的夜晚,他陷进了自己早就想好了一千遍的情景里,虽然临到具体时刻,其情景与赵晨曦千万次的想象显得很不同,但是,陷进去是真实的。
长到这么大,赵晨曦没有在外面留宿过,因为没有经验,也就不敢尝试。他每次在外面逗留,哪怕再晚,他都必须回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瑟缩着走出酒店的大门。
大街上流动的车都停不下来,站在那里,他一直看出租车那只熬夜熬得红彤彤的大眼睛在哪里,却看不见,每经过身边的一辆出租车,那只红眼睛都闭着,后排是一堆混乱的人影。
酒店门口不敢久留,他裹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低着头朝大街的深处走去。路灯间或熄灭几只,把大街映得斑驳起来。
后来,赵晨曦一遍遍地回忆着,有些细节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感觉到她的动作的震撼,就像她喝茶时搅动杯中的菊花一样,他被她狂乱的动作搞得眩晕。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他,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赵晨曦是一个容易迷失的人。
这段感情使他深深地变化。
赵晨曦变得快乐起来,觉得满世界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心里充满了感激,对世界,对张露雯,对他自己。
他变得小心起来,经常是想着与张露雯的联系,每天一早,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张露雯打电话,早上的问候就开始了。一天要打多少个电话,已经无法记清,反正只要有时间,都会想起她,把电话打过去。夜里,短信息一定要发到深夜,才放手。
这样的时间经过了四年。
四年不是短暂的。
有专门的研究者说,感情不过八个月,而他们经历了四年,还不见褪色。
可是,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变化,变得不自信,每次与张露雯见面,他都会翻看她的电话,察看通话记录,察看短信息。
张露雯喜欢与异性交往,她经常约请一些异性朋友喝茶,吃饭,而赵晨曦是很不高兴的。每当她约请异性朋友玩耍时,他就很不高兴,就不断地打电话,她接听后,他会要求她过来,她不高兴,挂电话,他就又打过去,一直打到她干脆把手机关了。
矛盾在日常生活中出现,又在日常生活中消解。
生活就这样往前运行。
赵晨曦今天想起来,张露雯其实是一位很好的女人。就算是今天这样,他依然认为张露雯是一位很好的女人。
赵晨曦因病住院了。
躺在床上,不能翻动,这时,他是很想张露雯的。
张露雯来了,她给他买了一摞的杂志,流行的,文学的,满满地堆在了床头上,她陪他说话,探讨社会知识。她把笔记本电脑拿到他病房里来,把无线网卡安在电脑上,让他在无聊的时候上上网。
在病床上,赵晨曦也是快乐的。
张露雯的家就在赵晨曦住院的城市里,她为了他,没有回家,就住在一个简陋的宾馆里,看了他之后,又悄悄地离开她的家所在的城市。为了看他,她过家门而不入啊。
到赵晨曦出院的时间了,她又潜回到这座城市,帮他办了出院手续,送他到车站,给他买了吃的东西送到车上,然后才回家去。
电话还是那么热线。
电话费还是居高不下。
一天,张露雯突然对他说,因为发展的需要,公司准备深入到山区去做项目。当时赵晨曦有些担心,就劝她,是否可以做一些朝阳产业。可是,她不认同。赵晨曦就从国家的宏观政策谈到可能的影响,可是她说了他一句话:“你搞过吗?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行,怎么给我谈这些!”这是他觉得很重的话,他一瞬间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是啊,赵晨曦严格说来,一介书生,实践经验有限,在一位成功的人面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是很煞风景的。
很快,张露雯就在另外一个地方开始了新的事业。
还是每天都有联系,可是,渐渐的,赵晨曦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电话在不断地减少。
赵晨曦要到她那里去看她。他已经下定决心。
终于有了一次机会。事前,他与她联系过了,她只准他走到她安排的宾馆里,不准到公司。他就赶到宾馆,在总台领了房卡,进入房间。她没有来,夜色降临了,她还是没有来。赵晨曦就一个人到大街上去,吃完饭,也不与她联系,就慢慢地沿着大街走着。他想,对一个城市的认识,就只有走。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很久了,赵晨曦返回宾馆,她发来短信,叫他再稍等一下,他回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赵晨曦想到附近的风景区游玩,她说自己穿的是高跟鞋,走路很费劲,不想去。他有点失望。
后来,因为意见不统一,赵晨曦就向她辞行。她很不高兴,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赵晨曦也常常打电话,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三两句话,之后,就是沉默,她也开始数落他:“你就不能说句让我开心的话?”“你就不能说点有别样味道的话?”赵晨曦算是会说的人了,可是,到了今天,他所说的话已经不再能使她快乐。
他又到过她那里一次,住的地方还是第一次住的地方,还是那个楼层,似乎还是那间房。赵晨曦在这次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能够到她工作的公司看一下,可是,她断然拒绝。她对赵晨曦说,要留一块净土,不能张扬。赵晨曦最终没能到她的公司去。
欧阳不凡已经在与另外一位很年轻的姑娘调笑了。
欧阳不凡的猴子理论就在饭桌子上不经意间泄密了,王雅雅何等聪慧,一下子就看穿了。王雅雅也不在乎欧阳不凡这样一个人。王雅雅的指头只要翘起来,很多人都争着给点烟。
欧阳不凡对赵晨曦说:“很多事情要尽快说明白,不能恋战,有时泄漏一下自己哪怕小小的隐私给女人,也是一种战略。你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吧。现在哪里还有像你一样的男人?”他对赵晨曦的启发,赵晨曦是很不以为然的。
赵晨曦还是认为他与张露雯的感情基石是牢固的。
不过,赵晨曦还是要陪欧阳不凡吃吃饭,喝喝茶,聊聊天,赵晨曦还是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把与欧阳不凡在一起的女孩逗得乐呵呵的。
赵晨曦又到了距离张露雯很近的城市,大概就是两个小时的路程,他联系了她,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说:“你不能过来?”赵晨曦这次坚决地说:“我不过来。”
后来,她就过来了,下午五点到的。天气有些冷冷的。
赵晨曦与她转了几圈。他帮她提着皮包。突然,她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去,装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这个动作他有些吃惊,因为,她与他在一起从来都不会把手机专门装在衣服里的,很有些坦荡。很快,她的手机就派上了用场。在超市里,她接听一个电话,时间很长,赵晨曦与她出门的时候,过旋转门,她有意迟了一步没有跟上来,在接听电话,他先出门,等她,她出门来,还是在接听电话,后来她在电话里说:“你理智一点嘛。我过两天就回来。拜拜。”就把电话挂了。
他就问她,谁打的电话,她说驾驶员,他心里想驾驶员咋就说那么久呢?
到了宾馆里,赵晨曦又说起这件事情,她突然向他发火,他看着她,竟然从她的发火里面听出了慌乱和苍白。他照着那个电话打过去,对面挂了电话,一会,电话打了过来,她接听了,在口里说:“你是哪个?什么事情?我按错了。”就把电话挂了。
这一夜,就成了不眠之夜。
她说:“你有什么权力要求我?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我就是要这样。别人都可以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她就这样说,赵晨曦突然觉得她很无耻,就照着她的脸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子。她说:“我错了。我怎么与你这样的人裹在一起。我错了。”开始她说“我错了”的时候,赵晨曦还以为是她对他的忏悔,可是很快后面的话就淹没了他的想法。
在她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话里,赵晨曦算是大概听了一个明白,他想,有什么必要再去追问呢?他对她说:“我一直以来,就给别人做心理辅导,尤其是对别人说,要有抓干沙的心理准备,你看,当你松松地捧着一把干沙的时候,会是冒尖的干沙,很多的,当你捏紧的时候,干沙就会挤出指缝撒到地上,不再是你的了。”每当这时候,赵晨曦都要强调,是干沙,不是湿沙,湿沙因为水分的原因,会结在一起的。赵晨曦也对人说,爱一个人就要给他自由,当爱不在,就放爱一条生路。当晚,赵晨曦也把自己这些想法说了出来,虽然有很多的酸涩。
赵晨曦一个人想,是不是张露雯也像欧阳不凡一样,有意在他眼前打着电话,把她的那些隐秘的东西泄露给他,也是一个提醒。
人就是需要这样的提醒的,慢慢的,就会习惯,就会在重大的变化来临后不会张皇失措,就像官场在调整干部的时候,满世界都是消息,谁谁谁会怎么样,后来,还就按照社会上的传言去了。这就是有意的泄漏,想看一看大家的反应。没有过激的反应,就这样定了。你看,人家欧阳不凡就这样通过泄漏,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去,最后在一下子的变化中显得是那样的水到渠成、波澜不惊。
赵晨曦看到张露雯的变化,就想起了欧阳不凡来。
欧阳不凡把世界做得通透了。
二
张露雯其实知道自己心里的疼痛,那种疼痛是不由自主的。坐在沙发上,她不想,可是不行,不断地回忆,不断地流泪。
张露雯知道是他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什么是女人。
那些过去的日子,都令人生厌起来。
张露雯开房间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她认为已经损害到了她的自尊。可是,她忍不住要开一个房间。
爱还可以那样做?这是张露雯以前没有想到的。
她的丈夫似乎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张露雯常常说,没有什么可以瞒过她的丈夫。
张露雯一直在外面漂泊,她想,如果不是她一直在外面漂泊,可能他们的婚姻早就走到了尽头。正因为张露雯常年在外,聚少离多,那些本该发酵的矛盾,就因为酵母的缺失,而停留在了原来的状态。
每次回家,张露雯都会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她的丈夫在外面耍够了慢慢地回来。她不知道丈夫在外面耍些什么,不过,等丈夫回来之后,她又等着与他做完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张露雯知道自己作为妻子的责任。然后,张露雯长舒一口气,自己洗洗睡了。
丈夫从来不带她出去,张露雯似乎也要求过,几次的不允,也就使她淡了与他一起去耍的念头。不过,有一次因为机缘巧合吧,张露雯竟然与他一起耍,很多的男人,很多的女人,耍得很晚,耍得很疯。夜深了,他们下楼准备回家,到街上一看,大雨倾盆而来,他们只有退缩到街沿上。张露雯眼睛盯着前面,心里正想着如何走,突然一条大雷在头顶炸响,她惊得一跳,习惯性地往后面靠过去,因为张露雯觉得丈夫应该在她身后,可是,张露雯当时竟然差点跌倒,丈夫没有在身后。她迅速回头去看,却看见丈夫把自己的肩膀送到了那个与他们一起出门的女人的头上。闪电和雷雨把世界扭曲得不像样子,世界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变得陌生起来。张露雯感觉到,丈夫就像一个妖怪,在雷雨之下,现出了原形。
张露雯迅速回头,又把眼睛盯着前面,此时,雷电交加,她不再害怕,出租车来了,她招手,坐上去,停住,丈夫也迅速地上了车,她不经意回头看去,那个女人孤零零地站在雨中,张露雯不知道丈夫此时的想法。
第二天,张露雯以很快的速度离开了家。
张露雯依赖上了那位给她打过一次无聊电话的人。
陌生的男人,放肆的语言,张露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容忍了下来。那天夜里,如果不是张露雯有女人起码的矜持,可能会到他说的那个酒吧。但是,女人,也不可以太随便吧?这个有一面之缘的人,张露雯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觉得应该比她还年轻一点。他胆子大,在聚餐结束的时候,竟然问她要了电话号码,张露雯也竟然把电话号码给了他,也没有想到他会给她打电话而且是以那样的一种方式给她打电话。后来电话多起来,都是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与他谈话张露雯感到特别的轻松和愉快。他健谈,说话有特别的味道,张露雯感觉自己在说话的问题上上了瘾,与人说话上瘾,她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情,那些普通的平常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就感觉到有无比的韵味。他很健谈,他在说话之中有极强烈的控制欲望,想诉说,似乎不敢松口,生怕张露雯抢了他说话的权利,她感觉到他是一个有些压抑的男人。在与他的交往中,张露雯也学到了一些知识,这些知识尽管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能为张露雯带来金钱,不能为张露雯带来财富,可是,这些很轻巧的氛围中,她与他的互相交流中,辩驳中,欢笑中,获得的暗示,还是很令人感到愉悦的,她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她看过他的身份证,知道了他的名字,很平常的名字,赵晨曦。
他在谈话时免不了飘文带武的,一些诗词他都会用在他们的谈话中。他们在一起谈论李清照,“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以此诗为起点,探讨李清照,他们从北宋的鼎盛和衰亡来剖析女词人这首名叫《如梦令》又叫《暮春》的词,表达的是什么。张露雯认为是慵懒的女人的庸常生活,可是,赵晨曦却别有新解,他认为李清照还是贵妇人时,生活养尊处优,声色犬马,词中描写的是一次性活动,那些雨啊,风啊,酒啊,卷帘人啊,海棠啊,红啊,绿啊,都被他赋予了一些性的东西,在他的解释中,那就活脱脱是一幅性爱图。虽然,张露雯感觉到他说得很牵强,但是,他说得很有趣。
张露雯不知道为什么,她与他说性,显得很自然,就像是说着科学知识,坦诚,无邪,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如果,张露雯不是看到了丈夫那不堪入目的东西,她可能与他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理,不会越过界的。可是,那天她回到家里,事前没有打招呼,直接回到了家里。以前,她回家总会先给丈夫打电话的,他在之前也会问一下,她什么时间回家,可是,这次张露雯没有,他也很久没有问她什么时间回家。
张露雯回家后,先准备洗澡,到卫生间里去,却发现在卫生间的抽屉里放着一打打的胶手套,她很诧异,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在卫生间里还闻到了一股很强的药味。她更加诧异。她害怕,澡都不敢洗了,就坐在沙发上,等她的丈夫回来。时间过得很慢,过了很久丈夫都没有回来,她就拿起家里的电话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突然有些紧张,口吃地问:“你在家里?你什么时间回家的?”还没有等她解释,他马上接着说:“我马上回来。”很快,他就回来了,似乎内急,先到卫生间里去了一趟。张露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丈夫出来了,紧挨着她坐下,沉默。
药味渐浓。
丈夫放弃抵抗。或者说,丈夫本来就要把这些东西泄露给张露雯?
“我与同事出差,多喝了几杯,头脑昏戳戳的,跟他们到了那个地方,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女人,然后……”丈夫说得像是很吃力,张露雯没有追问,然后是什么呢?他没有说了,她也懒得去想象。
病就得到身上了。
丈夫讲起了卫生,买了塑料手套,在清洗自己的大腿时,把手套戴上,慢慢地洗,小心地洗,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把药轻轻地涂上去。
他也自然和张露雯终止了夫妻生活。
张露雯觉得自己也很奇怪的,在她看见他使用特别的东西时,心里很是不安,甚至还有些愤怒的好奇,想把真相揭穿了,可是,真正的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的时候,她心里倒是消弭了许多的愤怒,心里变得平和起来。
张露雯感觉到,有时,泄一定的密,是很重要的。与其自己内心里挣扎,不如说出来一些,解脱了,就好受得多。
张露雯很想给赵晨曦打电话。想一想,就算了。
张露雯离开家后,想了很久,她感觉到要使自己的生活发生一个变化,她就不回公司,在酒店包下一个房间。
她随即拨通了赵晨曦的电话。
她知道自己会哭的,果然,她就哭了。
赵晨曦约她出去坐一下,她去了,她觉得肯定不是谈李清照的夜晚。
张露雯决定在今夜,把自己交出去。
她要交出去。
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灵魂。
晚上的喝茶,只是无声。茶叶被他们喝得少了味道,夜晚却被他们不多的话语搞得不知所措,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她说出自己在外面包了房间时,甚至感觉得到自己发生了眩晕,感觉到差点倒了下来。
张露雯只是觉得当时邀请了他,她只是觉得自己说了房间的号码,她站起来,马上站起来,醉酒一样地走了,今天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脸颊都热乎乎的。
那一夜,他让她知道女人还有这样的活法。
结婚多年来,那每次短暂的结束,使她觉得人类的交媾就是如此的简单、乏味、无趣。可是,那一夜,他为她开启了生命中重要的一扇大门。她不知道,走出这样的大门后,自己会怎么样,她感谢他,她会在迷狂之中说一些过激的话,因为感激,张露雯变得更加依恋他。
张露雯放肆自己。
她获得了人生的经验。
后来,他们还是谈论李清照,时间已经越过了北宋,不经意间,他们和李清照一起流落江南,辗转逃难,南渡后的词,成为他们说话的重点。他们读《声声慢》,共同读七个叠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他们分析为什么有第一个“凄”,还有第二个“戚”,读音相近的两个词,表达的是什么不同的意思。他们似乎无聊,但是,他们快乐。他们把自己对人生的理解与李清照的词紧密联系起来,他们吟诵“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在吟诵中,彼此觉得身心都靠在了一起,“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他们读完,一起沉浸在世事无常、寂寞难耐的氛围里。而这首词正暗合了张露雯与丈夫之间存在矛盾后,她那无法把握的心境,张露雯觉得李清照怎么写的是她的心理状态呢?
张露雯把头靠在赵晨曦的怀里,他会很温柔地举起手来,轻轻地将她耳鬓旁的头发捋起来,放在她的耳后。这是张露雯最不能忍受的动作,每当他做出这个动作,她心里的柔情就像雨后春笋、像杂草,疯狂地长。
张露雯一直以来觉得很奇怪,作为一个商人,当以赚钱为第一要务,一切当以经济利益为重,以经济效益为主,可是,她却无缘无故地搅进了赵晨曦给她的诗词氛围中,她甚至想,这是不是赵晨曦给她下的套,是一个陷阱。
不过,不论是李清照前期的词还是后期的词,也不论赵晨曦使用什么语言吟诵出来,普通话也好,方言也好,张露雯都觉得心灵得到无比的慰藉和温暖。
人生,比钱重要的东西太多。
与张露雯的心灵比较,钱就不算什么了。钱很小,心灵很大。
张露雯对赵晨曦的依赖,是她生命中深刻的烙印。她经常会想起他。她觉得相思很苦。
张露雯所在的公司改行另做,她把消息有意无意地透露给赵晨曦,虽然这是公司的绝对机密。赵晨曦显得很紧张,总是要刨根问底地问,她觉得他问得太多了,她也懒得回答。
在谈到公司将迁移的地方,以及公司从事的项目,赵晨曦似乎又展示他那种聪明,张露雯有时觉得他是一种小聪明。他建议她认真考虑,在国家政策之下,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后,开始去做朝阳产业。可是,当时的张露雯觉得,她现在做的行业,浸润其中已经多年,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再做下去,有很多的关系,有很多的市场,可以做好。而且,张露雯觉得,书生谈实业,显得不着边际,纸上谈兵。他三番五次地说,张露雯有些厌烦了,就生气了,张露雯觉得难道自己这个做事的人还不如他知道得多,了解得深?她说:“你知道个屁。你做过什么没有?你做成功过什么没有?你涉足过企业管理没有?都没有,你什么也不懂,你说的有什么意义?”赵晨曦可能万万没有想到张露雯会说出如此的话来,他呆了一瞬间,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张露雯当时敏感地觉得,他是不是想介入她的事业?
张露雯很快就到了新的公司,临行前,张露雯与赵晨曦在一起,他很伤感地说:“以后电话联系了,电话费很贵。”张露雯略带玩笑地说:“我可能还打得起电话费吧?”
到了新公司,百废待兴,张露雯忙得不亦乐乎。她与他的电话还是经常保持联系,赵晨曦打过来的多,张露雯也偶尔打电话过去。但是,总的来说,他似乎还要急促一些,每天都有电话,张露雯沉浸在离开的思念与怀想的快乐之中。
不过,世界是变化的,人也是变化的,公司的经营显得异常艰难,赵晨曦每次电话都要问及公司状况,张露雯觉得他在关心企业,实际上是在关心她,他担心。可是,他问得多了,张露雯愈加的厌烦起来。她不想说。她觉得他是书生的纸上谈兵。公司的管理也存在问题,那些张露雯自己的钱,投资在项目上,可是,他们这些拼凑起来的人群,并没有感觉到投资的金钱的意义,再加上企业也没有什么娱乐,显得枯燥,他们经常聚集一群人在一起打牌、搞赌博,公司不像经营,倒像国家的行政单位,张露雯也麻木了,看不见公司里的钱在如何的流动。
变化就发生了。在远离家的地方,这群人之间自然会发生许多的故事。张露雯也成为了故事里的人。
这是赵晨曦没有想到的。
不过,张露雯自己的心里面似乎有很多的期待。
张露雯曾经与赵晨曦逛商场,他看到她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对她说:“你是一个有各种欲望的女人。你心里有花花哨哨的想法。”张露雯觉得赵晨曦说得很对。
张露雯明显地感觉到与她一起工作的男人们眼睛里面也怪怪的。她看得出来那些内容。
在打牌的过程中,张露雯和牌友们发生着故事。
赵晨曦到过张露雯所在的地方,不过,她没有允许他到公司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她现在工作的地方,他很失望。张露雯后来对自己的心理作过剖析,觉得她似乎在赵晨曦面前掩盖着什么。张露雯不准赵晨曦介入自己现在的生活圈子,她现在的新的生活圈子已经形成。张露雯觉得在远离赵晨曦的时候,她相思太苦,每当想起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张露雯就很痛苦,觉得自己过着禁欲一样的生活,宗教徒般的生活。她渴望变化。
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不想变化,没有谁能够变化她。可是,如果一个女人准备变化自己,那变化就会很快发生。只是选择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发生变化罢了。张露雯做好了准备,变化随之而来。
张露雯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是她自信。她知道自己除了有公司的强大背景外,自己也很温柔。温柔就是女人最大的杀手锏。
那个晚上,那顿晚餐,张露雯遇见了一位比她小的小伙子,在觥筹之间,老总的称呼中,张露雯会看见一些脸来。后来,她与那位小伙子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就像与赵晨曦留下电话号码一样。
他们就开始通电话了。
张露雯与赵晨曦曾经做过这些事情,现在做起来,就远比过去自如得多。
他们只是开始。他们没有出现拐点。
赵晨曦又来找她,张露雯心虚地邀约他到她这里来,可是张露雯内心里并没有让他来的意思。因为,他不能到她这里来的。赵晨曦也怪,他断然拒绝到张露雯这里来,这正和张露雯的心意。
张露雯不想一下子就断了与赵晨曦的联系,就自己去见他。
可是,问题就出在了她去见他。
那个小伙子的电话打了过来。他与自己的妻子闹矛盾,给张露雯诉说。一直以来,张露雯对说自己妻子不好的男人心存顾忌,常常在另外一位女人面前说自己妻子不好的男人,主要是对另外的女人起了心。可是,她又对说自己妻子不好的男人充满了期待。张露雯后来与赵晨曦的电话少了起来,她一般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打过来,她就接听。张露雯把主要的精力花在了这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身上。他们开始说电话,晚上很晚都在打电话和发短信。你想,当张露雯把时间给了另外的人,她还有多少时间能够与赵晨曦联系呢?
小伙子的电话张露雯不能不接,她接听了起来,她努力装着,赵晨曦就在她身后。张露雯接听电话的时候,还不能说那些激情的话语,就用极简单的字表达:“呃,嗯,哦,哦。”过去,每当赵晨曦打过来电话的时候,张露雯如果不方便接听,也会这样用简短的话来应付,赵晨曦一听就会懂得。其实,有时张露雯与赵晨曦在一起,她既欣赏他的聪慧,也讨厌他的聪慧,因为,他确实可以窥见人的内心世界。比如,赵晨曦见张露雯打电话,就在前面先走了,在出商场旋转门的时候,他先进去,等她,当时的张露雯应该是顿了一下的,旋转门就转过去了,她等到旋转门的另一个口子过来,才出门,赵晨曦就站在门外。张露雯依然通着电话,听里面的声音诉说,在最后张露雯在电话里面安慰了一句话:“你理智一点。我过几天就回来。”张露雯挂了电话,赵晨曦就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谁打的电话?这么长的时间?”张露雯心里一惊,但很快说:“驾驶员。”赵晨曦应该是不相信的。“哪个驾驶员?”“小王。”“他找你干什么?”“他吵架了。”“和谁吵架?还要专门给你说。”“同事。他没有人可以说,就给我说。”赵晨曦就没有再开腔了。张露雯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地有些厌烦。
回到宾馆里,赵晨曦突然抓起张露雯的电话翻看起来。
他就发现了破绽。
他又说起这件事情,张露雯一下子就朝他恶狠狠地骂起来:“我讨厌你,啥子意思?每次都看我的手机。”张露雯不断地说着,骂着,她当时想以这种形式来阻止赵晨曦的进一步动作。赵晨曦见张露雯骂她,就抬起头来,眼睛盯着她看。张露雯骂完了,他突然说:“张露雯,我看出来了你内心的空虚和慌张。你说,这个小王究竟是谁?”“你管得着吗?”说完张露雯就躺到了床上去,他坐到她的身边来,眼睛盯着她的脸,“小王究竟是谁?”“我找男人是我的自由。”突然,张露雯就觉得自己的脸被抽了一下,也不是很重,但是,她真的惊呆了。她不说话了。赵晨曦就三番五次地问着,张露雯害怕了,她想全部说出来,但是,她更害怕,张露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斟酌说:“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吃饭的时候,他对我有那个意思,可是我没有。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句话,有些歧义,现在还没有,并不表明将来不会有。
夜深了,赵晨曦睡不着,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张露雯真的害怕呢。
最后,赵晨曦似乎出了几口长气,他睡到了床上,对张露雯说:“我经常给别人进行心理辅导,可是到我自己的时候,却偏偏不能忍受住。是啊,爱人,就给爱一条生路,该放手的时候,一定得放手。我的一位朋友给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却不听。他说的猴子掰包谷的理论,现在想来是很有道理的。我不能自私,给你造成压力和痛苦。”
他们在第二天,搭上各自回家的汽车,就分手了。
回到家里,张露雯才发现,她的钱包丢了。在哪里丢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三
赵晨曦感觉到一种挫败。
赵晨曦心里的痛是无法言说的。
赵晨曦把张露雯作为心灵里最重要的东西在对待,像一块瓷一样。可是,他觉得,自己可能亲手打碎了它,而碎片却还在自己心里,棱棱角角的,割得人心里一阵阵地疼。
赵晨曦是在人生出现困难的时候遇见张露雯的。他存活在行政单位,却不能较好地使用行政上惯用的规定动作来做事,比如,做做表面文章,说说假话,拍拍马屁,喜怒不形于色,赵晨曦往往就做实事。可是,在大背景下,你的实事做得好吗?遇见那些自己不痛快的人,再叫赵晨曦装出热情和友好来,那行吗?看见那些不对的事情,赵晨曦心里像麦芒扫着,痒痒的,不能不说啊。说完后,赵晨曦就后悔,“嘴臭”,可是说出来了,也没有办法,事情还是不会按照自己的想象去走。
人是得罪了不少。
那种苦痛无法给家人去说。
张露雯是很好的人。直到现在,赵晨曦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认识。好女人,往往都有些心软,可能在心情上、距离上都把握得不是很精细,在与异性交往时往往注意了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应该把握的尺寸。这也是很危险的。
其实,更重要的是,张露雯比赵晨曦年轻,认识事物、对待事物、人际交往往往与赵晨曦不同,所以也许赵晨曦是用一种很陈腐的眼光和观念在认识人,在了解社会。
赵晨曦在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行政单位挣钱,行政单位没有一个科学的考评人的标准,不像做业务的人,做得来就做得来,做不来就做不来,一目了然,行政单位,说你能就能,说你不能就不能,不在于你的自身功夫,一切在功夫之外。赵晨曦这样的想法很糟糕,所以更加的不得志,而张露雯就会开导赵晨曦,语言的作用得到充分发挥,赵晨曦感受到一种心灵的抚慰,产生了对张露雯深深的依赖。
张露雯经常对赵晨曦说:“我们交往要顺其自然,以彼此愉悦为主,在一起就说些愉快的事情。”这句话包含的内在意思赵晨曦是知道的。有时他又免不了会在意张露雯的一些举动。
那天在车站分手之后,赵晨曦看着张露雯离开,离开前,张露雯对赵晨曦说:“到家后给我发一个短信?”赵晨曦断然拒绝,他说:“既然已经离开,就选择不再打扰。”张露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车离开了。
张露雯坐在车上,看见赵晨曦提着包就站在她坐的这趟车的车头前,孤独的样子。张露雯看了一下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几分钟,就下车来,站在赵晨曦的身边,也不说话,静静地陪着赵晨曦站,直到驾驶员在催促了,才轻轻地看了赵晨曦一眼,上车去了。张露雯上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见赵晨曦用眼睛拼命往里面看,张露雯半站着身体,也不知道赵晨曦看见没有。赵晨曦在外面使劲往车里看,可是,汽车的窗玻璃有深深的遮阳纸,他看不见张露雯坐在哪里。看到那辆车驶出汽车站的时候,心里突然显得异常空落,开始与张露雯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存在龃龉,但是,人从身边突然离开,赵晨曦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赵晨曦要坐的这趟车还没有到车位里来。时间早就过了。赵晨曦赶快去询问,才知道高速公路因为雾大封道,还没有赶到。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地流失。
赵晨曦挤在那些焦急等待的人流中,与陌生的人们说着汽车的到来。
由于有言在先,赵晨曦不可能跟张露雯电话联系的,他只能计算着时间,计算着张露雯应该在什么位置。
赵晨曦乘坐的车终于到站,赵晨曦上车前专门看了看时间,根据他的计算,张露雯现在已经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了。
一切似乎来得突然,去得突然,就像一场阵雨,来得无缘无故,去得无影无踪。
赵晨曦使劲地压住自己的思绪,就像压住胃的泛酸一样,不准酸味翻出胃里来。他用工作和读书压住,他用休闲和赌博压住。经过几天,他觉得,还是可以处理好失落和充实的关系的。赵晨曦认为要树立除了张露雯之外,应该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的理念。
赵晨曦不断地想与欧阳不凡在一起,他觉得欧阳不凡的认识有很多独到之处,自己需要学习。每当自己特别孤独的时候,过去会马上想到张露雯,会马上拿起电话拨过去,在与张露雯分开后,赵晨曦的手也痒过很多次,把电话拿出来,已经将号码点击在了手机键盘上,就只差用大拇指一动,号码就会拨打出去,可是,赵晨曦还是放弃了,他将那个在心里默念过的号码,用删除键一位数字一位数字地删除,直至剩下手机空白页面。那些被删除的数字,就像是一颗颗散失的珠子,线断了,还怎么串得起来?现在,赵晨曦主要想的是欧阳不凡,在过去忙着与张露雯交往的时间里,赵晨曦与欧阳不凡很少在一起,发生变故之后,欧阳不凡就是赵晨曦的朋党,时时在一起的朋党,赵晨曦又成了著名的陪客。与欧阳不凡在一起,可以结识更多的人,当然主要包括美女。赵晨曦是那种既想过界又不敢走得特别远的人,过界是求新的表现,不敢走远,那就是保守的表现了。这种又想过界又保守的人,是可以改造的。现在的赵晨曦,更想过界,还想走远。而要想走远,欧阳不凡是最重要的指路明灯,是人生的重要支撑,只有欧阳不凡才能使自己在美女的世界里走得更远。赵晨曦是非常明白的。
赵晨曦是善于交际的,他能说会道,如果说讨女人的欢心,在某些时候,欧阳不凡都不及他。
欧阳不凡经常给赵晨曦洗脑,终于让他看见了一个愚钝的人变得灵性起来,终于走出了一棵树的阴影,看到了大片的森林。
张露雯不愿意在很多的异性之间徘徊,她觉得赵晨曦有些过了,凡事过了都会有危险,赵晨曦在处理与张露雯的关系上似乎把握得很不到位,张露雯甚至觉得赵晨曦是不是有心理疾患。每次电话来了,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过去张露雯盼着赵晨曦的电话,现在张露雯害怕赵晨曦的电话,有些时候,赵晨曦的电话打得非常执著,张露雯也懒得去接听。张露雯觉得赵晨曦应该能够明白,应该在对待感情上趋于冷静。张露雯知道在过去的时间里,赵晨曦给了她愉快,可是,那些都成了过去。张露雯在到了新环境,形成新团队后,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充溢自己的心灵空间。如果说一个人的感情世界是一个圆圈的话,用扇形图来划分,360度让扇形来分割,给了一面扇形大,那另外的扇形就小了,由于张露雯把扇形分给了新的地方,所以让给赵晨曦的空间就不大了。
其实,这些与道德没有关系,是很正常的东西,人类正因为存在不断的来来往往才显得很丰富。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拉拉扯扯,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这也正是人类有趣的地方。也正是不断地拉拉扯扯,不断地了断拉拉扯扯,人生的经历和经验就变得丰富起来,不断地记忆,不断地遗忘,又不断地记起,反复之间,可贵的品质才可能出现。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真相。知道真相之后,往往又会对真相的出现感到失落。
张露雯在慢慢地把赵晨曦压在箱底之后,上面铺上更加时尚的衣物,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清理箱子,将不会察看下面那些曾经穿过的衣裳。
张露雯发觉,赵晨曦在经历自己不理不睬之后,也似乎明白了一切不可强求,渐渐地电话少了,再后来,电话就没有了。张露雯很高兴,赵晨曦还不是一个特别令人讨厌的家伙,他知道见好就收,他知道无趣比无趣更无趣,他知道无聊比无聊更无聊,张露雯觉得赵晨曦是一个男人,提得起放得下。但是,张露雯还是隐隐地觉得有些失落,为什么,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走出了赵晨曦的势力范围,她又是惊喜又是惶惑,但却不是害怕,为什么害怕呢?自己也是几十岁的女人了。
张露雯与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交流起来。这个男人是王鹏。
张露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一个贼,但是,张露雯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贼了,那些做贼的基本手法、套路她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张露雯有些迷惑,自己与赵晨曦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的算计,一下子就沉入了赵晨曦的包围,而且基本上没有反抗。可是,在与王鹏交流的过程中,每一步就像是掐指在计算一样,而且,每一步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先是试探性的电话,再就是相约喝茶。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全国上下掀起了一股喝茶的风波,祖国到处是茶楼,茶楼档次越来越高,茶叶质量越来越好,在一起喝茶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与人交往借着喝茶的幌子,也变得很自如起来,那些在家里对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说,朋友约出去喝喝茶,便出门了,但是究竟是与谁喝茶,便不得而知了。喝茶的内容较多,有的就是仅仅喝喝茶,聊聊天,有的人是去打打牌,有的是同性朋友,有的是异性朋友。一杯水是无聊的,但是,因为喝水的由头,喝茶变得有情趣起来。王鹏先是约张露雯在茶楼喝茶,渐渐地变得大家都暧昧起来,所说的话和做的事情,都慢慢地超越了一些界限,随便了起来。张露雯是很兴奋的,她对王鹏有无比的期待,这个比赵晨曦年轻的男人,应该看起来更有活力一些,交流的方式与赵晨曦有些不一样,没有了赵晨曦的经典,节奏更适合现代的节拍,力度更符合现在的力度。赵晨曦的情爱都仿佛追求一种境界,而王鹏似乎更是追求一种速度。张露雯渴望有别于赵晨曦的状况发生。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不过,张露雯感觉到了与赵晨曦的不同,但是,她从不同之中感觉到的不是尽兴,而是一种深深的失落。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清楚。
王鹏表现出来的激情是张露雯没有想到的。张露雯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是一个贼,而她认为王鹏一定不是贼,因为年轻,因为对自己身体有一种痴迷。张露雯认为,自己并不是貌美的女人,甚至是那种看一眼都不会有很深的印象的人。可是,张露雯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一本内容吸引人但是封面不佳的书,只有翻开书,慢慢地阅读,才可能发现书的可贵之处。内容远远超过封面。所以,按照贼偷露财的人的原则,自己没有美貌就不是财物外露,王鹏打自己的主意,那不是做贼的人做的事情。
张露雯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之中。电话响了起来,张露雯一看是王鹏打来的,便马上接听,在电话里听见王鹏急急忙忙地说:“你在哪里?我要见你。”“有什么事吗?”张露雯感觉奇怪,觉得王鹏很急,就有些担心,马上询问。“我们见了面再说。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见面?”王鹏并没有回答张露雯的询问,只是急着要与张露雯见面。张露雯见王鹏着急,认为一定有事,就与王鹏约了地点。
见面之后,王鹏使劲地抱住张露雯,口里一连串地说着:“我想死你了,乖乖。”张露雯任由王鹏抱着,用手摸着王鹏的脑袋,轻轻地抚摸着。
然后,张露雯认为应该是更加暴烈的动作。可是,抱着张露雯的王鹏却突然哭了起来。
张露雯茫然起来,慌张不已。
“怎么了?怎么了?”
“姐姐,我遇到麻烦了。”王鹏更加泣不成声。
“什么麻烦?”
可是,王鹏总是不断地哭,不说话。
“什么事情嘛,你说出来。”张露雯见王鹏哭得伤心,心里酸酸的,想陪着王鹏掉眼泪。虽然她不知道王鹏为什么哭,而且哭得那样伤心,但是,王鹏的哭就是张露雯的哭。张露雯默默地静静地摸着王鹏的头,由他哭个够,王鹏像她的孩子一样,偎在怀里慢慢地,开始是痛哭,继而是抽泣,接着就是断续的咳嗽,最后归于无。
等王鹏哭够了,张露雯才抱着他坐下来,询问有关的情况。王鹏见张露雯询问,又是泪眼婆娑,张露雯有心碎的感觉。
在几个回合之后,王鹏才慢慢地说出话来。原来王鹏看见股市火暴,就把自己的钱和自己借来的钱全部投入到了股市里,希望能够一举成为富翁,可是,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王鹏没有把握好,把仅有的几个钱全部亏进去了,自己成为穷人不说,借别人的钱也打了水漂,所以,自己也是走投无路,只有来找姐姐想办法。
张露雯虽然很在意王鹏,可是,说起钱来,她还是有无比的谨慎。张露雯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那些故事里的事她都是知道的,那些小白脸吃软饭她也是明白的,王鹏是不是吃软饭,她也不敢妄加猜测,可是,说起钱来,总是一件敏感的事情。
“不巧得很,近段时间公司也正处于发展阶段,也需要投资,资金很紧张。你究竟需要多少钱?”张露雯对王鹏说着话,眼睛盯着王鹏看。
王鹏眉毛拧成了结,弯弯的,很像丑陋的两只毛毛虫对在一起。
“很恼火,把自己几年的积蓄全部都拼进去了,这都不打紧,可是借的别人的钱,总要还吧?我确实没有办法了。”王鹏很焦虑。张露雯看见王鹏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怜惜的。在这个时候,张露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赵晨曦,她想,如果是赵晨曦开口的话,她肯定会出手帮助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敢对王鹏施以援手,怕那笔钱的背后就是欺诈,怕那笔钱的背后就是交易。张露雯宁愿一直被遮着,不看见,不了解,完全沉浸在精神的狂欢之中。
“那究竟需要多少钱才可以还清别人的欠账呢?”张露雯遮遮掩掩地问。
“十几万吧?”王鹏拘谨地回答。
看见王鹏拘谨的样子,张露雯心里像亿万颗绣花针突然散开一样,散在心里面,扎得满心里都是疼,却总是找不到疼的位置。
“最近真的有些紧啊,缓一缓行不行?等资金回笼之后,马上安排给你,好不好?”张露雯有些哄王鹏,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王鹏的脸从拘谨变为扭曲,慢慢地难看起来。不过,王鹏的脸又慢慢地恢复到拘谨起来。
“算了,姐姐紧张,我另外想办法。”王鹏低眉顺眼地说。
看着王鹏无助的样子,像淋湿了雨的小鸡一样,头耷拉着,张露雯差一点就答应他,把钱划出去,了了那些债务。可是,不敢去冒险的张露雯,终于把一句话像压制反胃的酸水一样,硬生生地压回了肚子里面。
王鹏顿时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不再做那些张露雯很期待的事情。他有些懒惰,懒懒地把自己瘫在沙发上,不再做,不再说,像跋涉很远的旅人,一下子找到了歇脚的地方,找到了有瘦马吃的青草,有干涸的嘴饮的清泉,有躺下就能睡着的沙滩,而又无野兽的袭击的地方,松弛下来了。又像经历了一场战争,经过顽强的拼搏,终于战胜了对手后的松弛,反正,张露雯感觉到了王鹏的异常。张露雯感觉到了王鹏的失望,可是,他却不露声色,只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张露雯心里一动,似乎自己察觉了什么。
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间里,王鹏松弛的时候,张露雯就自己到王鹏的身边坐下来,靠在王鹏身上。张露雯在靠近王鹏的一瞬间,突然发觉王鹏的神经似乎动了一下,仿佛是躲避,但是,张露雯没有犹豫,径直靠上去了。
女人是敏感的,结过婚的女人是敏感的,结过婚之后又在围城之外经历过的女人,尤其敏感,张露雯就是这样一位敏感的人。可是,她不想放弃,她需要,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身体的?精神的?物质的?或者兼而有之?或者身体的就是物质的,精神的也是物质的?自己真正的活在了物欲化的世界里?除了钱,自己还有什么?
实际上,有钱的人也羡慕那些快乐的但钱不多的人的生活。钱多得不能与人共享快乐,不能融入人群的时候,孤独便一遍遍地咬噬着心灵,人就变得很快地苍老起来,容颜虽经护肤产品的涂擦,总是不会细嫩起来的。这个理论也适用于官当到极致的人,所以很多当了官的人,会偷偷地相信鬼神,也就基于此。
张露雯不想因此就失去王鹏。她不断地去玩耍王鹏,一些自己从来都没有用过的方法她都用上了,可是王鹏却像是丧失了战斗力的败将,耷拉着头,没有一点儿昂扬的样子。张露雯的动作逐渐地变缓,慢慢地也就失去了应有的耐心,最后,停了下来。
分手的情景像将要下雨的天,有许多的湿气,还有一些平时感觉不到的冷气。
雨要来了。张露雯在心里想着。她与王鹏分手后,抬头看了看天,没有回头去看。她可能是胆怯,不敢回头。
张露雯有给赵晨曦打一个电话的念头。
可是,当拿起手机的时候,张露雯怎么都记不起赵晨曦的电话了。曾经是那样熟悉的号码,闭着眼睛都不会拨错的号码,可是,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张露雯笑了起来,仰天大笑,眼泪流了出来。眼泪并没有伴随着鼻涕,而是像瀑布一样,滚滚而下,不断线,张露雯知道这与自己平时的悲痛是不相同的。流泪是不由自主地。
赵晨曦在干什么呢?也许他正像自己一样,也风花雪月?张露雯想着,那远在他乡的赵晨曦还好吗?张露雯仿佛还记得起赵晨曦的电话号码的几个数字,便组合着打出去,开始几个都是有男的有女的,但都不是赵晨曦或者与赵晨曦有关的人,直到拨到一组数字时,很久都无人接听,在就要挂的最后一瞬间,一个男人接听了电话。在电话里听得出来,男人对张露雯的电话熟悉,当然,张露雯也听出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是赵晨曦。
赵晨曦不像张露雯一样自由,他是一位小小的公务员,要受到约束,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有组织纪律。此时的赵晨曦正在忙碌,那一份上级要的报表和相关的文字说明都还没有做好,他正忙着查找资料,寻找数据,在电脑上忙得不亦乐乎。电话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杨涵露打来的,他不想接听。认识杨涵露是在一次无聊的聚会上,其时正是张露雯冷淡他的时候,有些无趣,朋友相约,凑凑兴而已。欧阳不凡看见赵晨曦有些颓废,很是不满,有些不屑,又有些怜悯,常常挂在他嘴上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世界上有的是树木,甚至于是森林,大森林。一棵树与一片大森林相比,其渺小无以言表。”他更加注意召集那些女朋友与赵晨曦一起来玩耍。欧阳不凡最大的资源就是人脉,他只要愿意,那些女朋友都会来的,在他一大片的女朋友中,赵晨曦感觉到寂寞,那些女人把欧阳不凡喊得很是亲热,“凡哥,凡哥”此起彼伏。争宠的感觉。可是,那些女人与赵晨曦何干呢?
“凡哥,以后我们都不来了,你看就你和小霓耍得亲热,我们都是孤男寡女的,下次你要给我们找好耍的哟。”语言很是暧昧了,撒娇的感觉。欧阳不凡听见这句话就在第一时间将手指向赵晨曦:“那不是好耍的?就看你们敢不敢耍他,耍不耍得上他。”赵晨曦突然感觉是在旁边当配角演员的人,猛然被推到了聚光灯下,那些女人的眼光比聚光灯更灼热,他没有经验,突然间就像成名了一般,全身紧张起来,手脚都无处可放了。慌张是他的第一反应,其次是脸红,反正全身都有不适之感,像是毛毛虫爬了一身,没有什么毒,就是痒痒的不舒服。在这些女人里面,就有杨涵露。那些女人似乎是才看见他一样:“帅哥,我耍不耍得上你呢?”样子极嚣张,极具挑逗性和挑衅性。杨涵露看起来就像是很淑女的样子,在所有嚣张的女人里面,她默默的,不言语,眼睛盯着赵晨曦,盈盈的,她不用嘴说,直接用眼睛在说话,一切的语言都从眼光中,从眼睛里泱泱的水里透出来。赵晨曦对嚣张的女人反倒没有好感,那种夸张的嘴形,那些夸张的语言,都像是广告一样,露自己可以露的地方,其实卖的都是假货。赵晨曦与杨涵露对上了眼神,就像是对上了暗号一样,依赵晨曦自己多年的经验推断,像杨涵露这样的女人,卖的一般都是真货,那双眼睛,大眼睛,就是标志。只有诚实的人,才敢那样大胆地直视另外的眼睛。
无可救药的,在赵晨曦逐渐断了与张露雯的联系之后,发现了杨涵露,过去的自信又回到了身体里面。
那些女人形成聚焦灯的目光扫来一瞬间,说些假话之后,旋即又调了方向,赵晨曦的不适感又消失了。本来,按照路数,行政上的路数,在那些女人惊叹赵晨曦是帅哥之后,赵晨曦要做一个答谢词的,可是,那些女人没有给他机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准备给他机会,赵晨曦正准备腹稿之后发言,可是,却没有了听众,他也就像欲站不站的动作,随即落座。
但是,赵晨曦记住了杨涵露。他慢慢地移动自己的座位,就把自己调整到了与杨涵露最近的地方。赵晨曦主动与杨涵露搭上了话,杨涵露也并不拘谨,很是随和,赵晨曦很对胃口。在与杨涵露交往时,赵晨曦的目的性是很明确的,他想起张露雯,心里恨恨的,所以也就没有了什么心理负担和障碍。
耍来耍去,在一些过程中,赵晨曦体会到了快乐,同时,也有些许的令心里不舒服的地方。正忙的赵晨曦听见手机响起来,原来以为是杨涵露打来的,本不想接听,但是,手机响得实在是执著,赵晨曦就拿起来一看,却是张露雯打来的。过去赵晨曦威胁张露雯说,你最好把手机号码换了,否则的话,我会不断地打你的电话,搅你好事。后来,张露雯没有换号码,赵晨曦也没有再打了,张露雯是否换了号码,他也无从知道。今天突然接到张露雯的电话,号码还是原来的,赵晨曦记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忘记这个号码。开始时,赵晨曦很是疑惑,张露雯突然打来电话,他以为张露雯遇到什么事情了。
接通后,张露雯半天没有说话,犹豫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个电话很唐突,接通了,说什么呢?倒是赵晨曦说话了:“有什么事吗?”赵晨曦发自内心真诚地问张露雯是否有什么事情,可是,在张露雯听来,有一种讽刺的味道。张露雯没有开腔。“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赵晨曦继续追问。
这一句话,使张露雯哽咽,眼泪又流了下来。
温暖在经过了寒冷之后,还在。
四
杨涵露自己有一档朋友,经常在一起,情同姐妹,甚至胜于亲姐妹,因为,她们随时在一起,大家之间的秘密都公开在这个圈子里,她们在这个圈子里很安全,大家彼此交往的男男女女都熟悉,互相以兄弟姊妹相称。赵晨曦被杨涵露带进了自己的圈子里。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大家会越来越多地形成这种非正式群体,相处在一起,互相帮助,之间没有利益之争,在平时都带着刀生活的日子里,群体里给予的是安全和稳定。
那天与杨涵露谈得很投缘。赵晨曦也是很自信的人,虽然在张露雯那里刚吃了败仗,但是,赵晨曦的个人素质自有其过硬的一面。因此,很快,杨涵露也觉得赵晨曦很对自己的胃口。两人就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那天,杨涵露也是其他朋友相约,才参与到了欧阳不凡组织的活动中。
过了不长的时间,双休日,赵晨曦就被一个电话约出来了,是杨涵露,她问赵晨曦是否有时间,大家在一起聚一下,认识认识。
赵晨曦一口就答应了。此时的赵晨曦正朝着欧阳不凡教导的路线走。
在一个酒店里,大家围坐在桌子前,大部分人都不太熟悉,有些是否在哪里见过,可是,不一定是这个人,就像大家经常说的一样,凡是胖子,大都一样,不注意去看,似乎都是孪生兄弟。
其他的人之间仿佛都很熟悉了,只有赵晨曦是一个新人。
大家对赵晨曦很是客气,因为是杨涵露的朋友,而今天的东家就是杨涵露。
杨涵露打扮得很得体,看是随意而为,实则很有深意。头发光滑,根根发亮,悦人眼目,发尾很是随意地一挽,松松地盘于脑后。一件很休闲的紫色夹克,套在白色的内衣之外,牛仔裤把身体包裹得凹凸有致。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快乐的微笑。她的微笑很有感染力。
杨涵露端起了酒杯,眼睛盯着赵晨曦看,她在招呼朋友的时候,总是会用余光不断地扫着赵晨曦,使他不至于有被冷落的感觉。
席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别的,反正,杨涵露就坐在赵晨曦的旁边。赵晨曦与杨涵露坐得如此近,他闻见了杨涵露身上那仿佛是大自然的清香,是经过太阳照射过的清香。
杨涵露端着酒杯说:“我今天隆重地向大家介绍一位朋友,就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帅哥,他叫赵晨曦,很诗意的名字,希望大家能够互相认识,互相帮助。”然后,杨涵露向赵晨曦一一介绍了在座的所有人员。大家彼此就算认识了。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酒也不断地喝起来。赵晨曦感觉自己是刚入局的人,就主动起来向每一位客人敬酒一杯。杨涵露的那些女朋友就把脸上暧昧的表情作了出来,那些男客人仿佛受到了鼓舞,站起来,向赵晨曦开始敬酒。杨涵露一看架势,怕赵晨曦被自己的男女朋友陷害,立即站起来为他解围,大家一看杨涵露为赵晨曦解围,更加疯狂,不依不饶起来,还要将杨涵露也拉进战争中来,这样一来,酒桌子上的气氛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杨涵露无奈地看了看赵晨曦,赵晨曦用眼神给了她鼓励。杨涵露的所作所为无意中给所有的朋友泄了底,大家都把杨涵露和赵晨曦捆在一起,赵晨曦悄悄地观察杨涵露的表情,没有见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赵晨曦大醉。
第二天醒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他摇摇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按照赵晨曦的一般情况,自己不管喝得有多醉,找到家门的路是不存在问题的。过去这种情况是发生过的,在酒桌子上从来不会倒下,要醉倒,一定是回到了家里。
赵晨曦记不得昨天的情况,怕自己有什么不合适的语言和不合适的举动,他立即就拨通了杨涵露的电话,杨涵露的电话关机。赵晨曦才想起原来杨涵露为了保护自己,头天晚上也应该喝醉了。
杨涵露究竟怎么样了呢?赵晨曦起床后一直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可是,赵晨曦反复打杨涵露的电话都是关机。
直到下午,杨涵露的电话终于开机了。赵晨曦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电话,终于把电话打通了,他心里不自觉地在狂跳,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在离开张露雯的日子里,似乎没有什么事能使自己激动,可是,一个夜晚,一场酒席,一群人,而且是陌生的人,在杨涵露的调动下,把自己推到了久违的激动里,赵晨曦想,人还是需要激动的。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容易使自己很快地老去。
“你还好吗?”赵晨曦问的第一句话有些颤抖。
“好啊,没什么不好的,怎么了?”杨涵露似乎有些惊诧。
“我昨晚喝醉了,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赵晨曦连用两个问句来表达此时急切的心情。
“没有没有,你很是得体呢。对不起哈,昨天我的那些朋友太热情了。”杨涵露仿佛有深深的歉意。
“没有,我觉得你的朋友真是性情中人。”赵晨曦回答得很快,生怕杨涵露误解一样。
“什么时间我请那些朋友聚一聚?”赵晨曦在杨涵露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又添了这句话,这句话就是说赵晨曦把自己与杨涵露约会的时间又定了一次。实际上,也是赵晨曦想见杨涵露的一种手段而已。
“好啊,到时间你定下时间,我帮你约人。”杨涵露很高兴。
高兴就好。赵晨曦心里想着。
赵晨曦还想再说几句话,可是听见电话里有人在喊杨涵露,一个男人的声音,杨涵露很快地说“那好吧”,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那个男人是谁?是她的丈夫吗?赵晨曦在挂了电话后想。
赵晨曦与杨涵露约好请那些新朋友吃饭,他想了想是不是要将欧阳不凡一起叫上,他正准备给杨涵露说,但是,想一想,他放弃了这种想法。过去,赵晨曦是著名的陪客,但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让欧阳不凡知道,也是有好处的。
约好的客人都来了,此时的赵晨曦已经不是新手上路了,而是圈子里面的人了。那些男男女女的都是先后到的,到了酒桌子上,自然分配座位,谁与谁在一起,那是很固定的,赵晨曦自然又与杨涵露坐在一起。
看见大家双双对对,赵晨曦有些奇怪,杨涵露与这些朋友这么紧密,难道原来都是一人坐,身边没有人?不过,他是不好问的。
杨涵露何等的聪明,见赵晨曦在四处查看坐在桌子上的人,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不去说破,只是对赵晨曦悄悄地说:“东家,拿起酒杯开席吧。”赵晨曦就端起杯子来,说:“各位,我站着说话,你们坐着,杯子也搁在桌子上,等我说完话大家一口干掉。因为我是初入大家的圈子,今天在开杯时我多说几句,承蒙小杨看得起我,把我引入大家的圈子内,我很感激,又承蒙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诚心接纳我,我深感荣幸。人不能没有精神世界,人不能没有组织之外的关怀,人不能没有友情的滋润。今天就算我在前一次小杨做东的试用期满了,算我正式加入这个温暖的组织里面,朋友们,兄弟姊妹们,我来了。请干了我敬的这杯酒吧,自此我就是你们的人了。干杯!”赵晨曦说的话里有一些暧昧的意思,大家也听出来了,都很兴奋,端起酒杯来,齐声喊道“干杯”,就把杯子喝干了。
喝酒的间隙里,赵晨曦悄悄地看杨涵露,却见杨涵露也在看自己,就交换了一下眼神。赵晨曦看见了杨涵露对自己的满意,觉得没有给杨涵露丢脸。他放心了。
一句很有诗意的祝酒令,把气氛调动了起来,赵晨曦真的就是自己人了。那晚,很奇怪的是,大家竟然都没有针对赵晨曦灌酒,而是满桌开花,酒兴极浓。
吃完饭,大家纷纷告别,各自散去。杨涵露等着赵晨曦结账,结束后就剩他们两人,赵晨曦提议再到茶楼坐坐,杨涵露同意了。
在茶楼里,赵晨曦与杨涵露分别要了自己喜欢的茶,偶然间,赵晨曦发现两人坐的地方竟然是曾经自己与张露雯坐过的地方,历史是如此的残酷,物是人非,赵晨曦心里有些感慨。当年自己连张露雯搅动茶叶的动作都记得,可是,现在与杨涵露在一起,不知还有没有那种关注。
两人喝着茶,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这令赵晨曦很着急,他是不习惯这样说话的,他害怕,他觉得两人单独相处必须说一些越过疆界的话。可是,杨涵露在说话中守着什么,他还不敢贸然越界行动,怕引起外交上的纷争。
在喝茶的过程中,赵晨曦想问一下,在杨涵露她们的圈子里,为什么她仿佛是异类,没有另外的人?可是,杨涵露似乎知道赵晨曦的疑惑,就在喝了一口水后,对赵晨曦说:“我们这些人,你也看出来了,那些女孩子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也是我很好的姊妹,大家有很多的秘密,但是大家都不互相问,反正,只要是晾在圈子里面的,就是答案,其他的一律不问也不了解,仅此而已。本来就累,再自己搞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这句话就给赵晨曦交了底,如果赵晨曦再挖根挖底地问,那就是个人素质的问题了。不管你加入什么团体,你总得遵守纪律吧。赵晨曦本来想要问的问题,就这样无果而终。
在基本原则之下,赵晨曦不断地适应着,后来也就与杨涵露达到了水乳交融。
不过,圈子里面也有不好的风气,吃吃喝喝是难免的。更重要的是,男人不相同,女人也不相同,慢慢地在女人和女人彼此的闲谈中就出了问题,谁给谁买了什么,谁给谁送了什么,这样的话就不断地出现,开始大家还不断地起哄,向那个送了东西的男人,后来,再说这样的话,就很敏感了,大多数男人选择了沉默。
杨涵露也在私下里向赵晨曦讲过她的那些女友又是谁给买了什么,很随意的样子。赵晨曦欣赏杨涵露的地方就在此,她知道如果在场合里说,赵晨曦会很没有面子。
赵晨曦很是遗憾,他又不能给杨涵露什么,可是买点小东西都不行吗?
赵晨曦就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如果赵晨曦从来就没有与张露雯交往过,可能他对女人的印象就是杨涵露。可是,赵晨曦不能够骗自己,他与张露雯交往的那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那样的自然,那样的随性而为,绝没有现在这样的比较与物欲,可是,张露雯在哪里呢?
为了杨涵露,赵晨曦认为自己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比如买一些小东西。买什么呢?赵晨曦没有为女孩子买过什么东西,所以不知道买什么好。他想了想,觉得女孩子需要一些略带暧昧色彩的东西,但是自己又没有多少钱,于是想来想去,他觉得给杨涵露买一个乳罩是很合适的,既是小玩意不花多少钱,又能够表达暧昧亲密的意思。
赵晨曦像做贼一样到专门卖女士服装的商店里去,他偷偷看那些挂在货架上的花花绿绿的乳罩,心里在盘算着杨涵露的大小。买东西的小姑娘看见他,就过来询问,他迅速指了一条看好的乳罩,连价钱都没有顾得看,就付钱逃跑了。
他把乳罩裹在报纸里面,再用塑料口袋装好,放在自己的包里面,走在路上,他觉得就像自己的口袋里装着放射物质一样,令人胆战心惊的。
杨涵露看到了他给买的乳罩,脸上毫无表情。实际上赵晨曦想让她当着自己的面,戴在身上,可是,杨涵露随手就丢下了,毫无留恋之意。赵晨曦心里猛地一沉。
“你买的这个东西,可能在我刚生了小孩子的时候可以戴上,现在我的已经小了,戴上就大了。”杨涵露说着。
“那你自己去调一下,比照自己最合适的?”赵晨曦小心翼翼的。
“嗤,这么个小东西,还用得着去调?扔了算了。”杨涵露面有不悦的表情,赵晨曦还看见脸上暗含讥讽。
哗一声,赵晨曦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打碎了。
后来,赵晨曦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慢慢地淡出杨涵露的圈子,因为他怕,怕给杨涵露丢脸,当然也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满足杨涵露的虚荣。
他又觉得自己离不开杨涵露。
于是,他告诫自己,不要接电话,不要接杨涵露的电话,让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尽管赵晨曦不接听电话,杨涵露还是会打电话,打不通电话,还会发短信,内容就是道歉,对自己的不当言行表示忏悔。可是,这样更加令赵晨曦无地自容。杨涵露没有错,在圈子里的人都这样的情况下,杨涵露居然不这样,就显得是另类了。赵晨曦知道自己就是另类,无法与别人相比,不论是社会地位、经济基础、个人言表,都称不上是好男人。赵晨曦感谢杨涵露,但他不想让杨涵露因为自己而掉了身价。
赵晨曦依然选择不接电话。
五
欧阳不凡看见赵晨曦的变化是很兴奋的,因为在他的教育转化之下,赵晨曦终于知道世界上除了一棵树之外还有森林,他在心里预言,赵晨曦在不久的将来,不仅会找到大森林,而且会在大森林里自由驰骋,其成就绝对会超越自己。欧阳不凡最可贵的地方就是看见朋友在自己的影响下取得成就,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
小雅和小霓一直与欧阳不凡保持着亲密的联系,欧阳不凡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能够使小雅和小霓都对自己有依赖,而且能够维持着平衡。小雅和小霓都觉得欧阳不凡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可是,两个女人聪明的地方就是不自找烦恼。小雅性格温顺,在欧阳不凡面前随时表现出如林黛玉般令人怜爱,她举手、投足、颔首、坐姿都很是讲究,让人觉得端庄。而小霓却不一样,她使人觉得青春,有活力,百无禁忌,语言尖锐直接,又常带幽默,说出来的话使人忍俊不禁。与小霓在一起,感觉人都要年轻许多。
欧阳不凡喜欢与温文尔雅的小雅在一起,又喜欢与青春洋溢的小霓在一起耍,两人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欧阳不凡在了解清楚两个女人的活动规律之后,将时间做了分配,一部分时间留给小雅,两人或者在小雅的茶楼里闲谈,或者到别人的茶楼闲谈,或者到野外,或者到宾馆,反正能够到的地方,都到了。另一部分留给小霓,他们两人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坐着说话,他们也不断地变化着地点,开始每次都有赵晨曦作陪,后来如果工作需要,他们就不会告诉赵晨曦了,自己去耍自己的。
那天,太阳把人的思维都照得有些混乱了,反正凡是天气变得突出,比如或者下着雨,或者晒着太阳,人都会兴奋,思维在一阵兴奋之后慢慢变得混乱起来。本来太阳出来欧阳不凡就已经兴奋了,可是,太阳不停地烤晒着,兴奋就变成了抑制,欧阳不凡的头脑就混乱起来。他在没有准确了解两个女人的动向的情况之下,就擅自把小霓约了出来,两人把自己晒在太阳之下,像晒粮食一样,懒懒地躺在凳子上,任由阳光在身上泼墨一样的写意。
赵晨曦陪在一旁,正在想着乳罩事件。
突然欧阳不凡感觉到像有乌云遮住了阳光一样,自己身上暖暖的光被遮住了,就睁开眼睛准备看,发现一朵乌云睁着眼睛在看自己,眼睛都已经要碰上自己的鼻梁。
欧阳不凡一惊,细看却发现是小雅。欧阳不凡的瞠目结舌状可想而知。赵晨曦也发现了乌云的到来,赶紧起身,慌乱地招呼,此时的小霓还是眯着眼睛尽情享受阳光,状若入定。赵晨曦把自己坐的凳子让开来,招呼着:“坐坐,晒太阳。”欧阳不凡就像在睡梦中还没有醒来,痴痴的。
“今天我请欧阳来,让他陪我的朋友。”赵晨曦指了指入定的小霓。
小雅似笑非笑:“你修炼得好了,找女朋友了,恭喜。”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欧阳不凡。
欧阳不凡醒了一些,转眼看了看小霓,她还闭着眼睛,对发生的这一切就像浑然不觉一样。
见欧阳不凡不开腔,小雅就在赵晨曦让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转过身对与自己一路的人说:“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来。”在安排走了同路人之后,小雅就一心一意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眯着眼睛睡着了的小霓。
小霓不睁眼睛,小雅不转眼睛,欧阳坐立不安,赵晨曦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欧阳不凡觉得时间死亡了,时钟的指针消失了。
良久,小霓就像抽鸦片烟一样,过足了瘾,慢慢从太阳的光照里回过神来,伸伸懒腰,睁开眼睛,先茫然地四处看看,后来眼睛落在小雅身上,两人似乎同时发出喊声:“小雅?”“小霓?”
久走夜路碰见鬼。赵晨曦心里慨叹一声。
欧阳不凡脸上的颜色当即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雅和小霓竟然认识。
赵晨曦不敢在小霓醒来后再继续说小霓是自己的朋友,欧阳只是来陪朋友的人。欧阳不凡已经像是犯了罪将马上作出判决的人,耷拉着脑袋,眼睛不看人了,只看地面。
“你到哪里去?和哪些在玩耍?”小霓问小雅。
“几个朋友约出来晒太阳,农家乐里。”小雅回答。
“那你在这里耍一会儿,我有点事情,先走了。”小霓站起来,拿自己的包。
“你耍,我走了。”小雅也站了起来。
“耍嘛,耍嘛,都在一起耍嘛。”赵晨曦忙着招呼,欧阳不凡没有说话。
两个女人不理会赵晨曦,各自背起包,散了。
赵晨曦转眼看,欧阳不凡就像大病一场,虚脱了。
隔了很久,太阳似乎在两个女人离开之后就不再明艳。太阳光显得游离不定。
欧阳不凡先是给小霓打了一个电话,没有接,又不断地打,还是没有接,最后再打,已经关了机。欧阳不凡又给小雅打电话,挂了,再打,还是挂了,最后打到也关机了。
欧阳不凡无聊,赵晨曦也无聊。
赵晨曦不知道将会怎么样,他不能够说服欧阳不凡。他想说,算了吧,很累的,可是,他看见欧阳不凡并没有因为两个女人的先后离开和不接听电话而懊恼,只是有些无聊,是没有红袖添香的无聊。眯缝着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去赵晨曦一直坚持的原则就是不滥交,不能随时身边都有一些女人呼朋引伴,至少是不严肃。可是,小雅并不在乎欧阳不凡有另外的人,小霓也不在乎欧阳不凡有另外的人,只是不能把所有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的人弄在一起,那是很丢人的。在这些看似很阳光的交往原则里,赵晨曦心里一直遵循的原则在渐渐地变化着,觉得人真是不能太亏待自己,世界变得如此激烈,空气里满是扭曲的气氛,进入到工作的地方,自己都觉得有一股味道,汗臭、霉臭,还有欲望的味道,充溢着本就不算太大的空间,那种味道比屁都还臭。在这样的环境里,劳累忙碌,人很虚脱,如果再自寻一些烦恼,那不是很愚蠢吗?现代人交往,追求的就是比一夜情要长久一点的感情,而又不必被约束。
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人们不知道该如何去消解,工作着累,耍着也累,耍来耍去耍出更多的问题,更累。
所以,在经过了一些事情之后,赵晨曦也变得理解了欧阳不凡,理解了张露雯。
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确实很愚蠢。
六
欧阳不凡骑着摩托车走着,他只走自己该走的路线,可是,后面的一辆车散发着酒气,撞在了自己的屁股上,摩托车被刮下了一道坡,欧阳不凡从车上掉下来后,摩托车的轮子还在呼呼呼地旋转着。欧阳不凡被撞得昏了过去,而那辆带着酒气的车,还是目中无人地呼啸着,最后确实走不稳了,司机太醉了,就偏在了公路旁的排水沟里。
有目睹现场发生状况的人,赶紧兵分几路,有的去看那辆醉酒的车,有人在坡下面去寻找落下去的人,还有人给110打了电话。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既是救助伤员,也是为了观看热闹,反正,不大的时间里,人群越聚越多,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人知道欧阳不凡被撞了。
赵晨曦不知道,他正在家里看着书架上已经扑满灰尘的旧书,看一看《花间集》,把那些为赋诗歌强说愁的语言拿出来读,有些拗口,有些还清新。
电话最早还是王雅雅打来的,小雅真是消息灵通,她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事故,而且知道事故与欧阳不凡有关。小雅急促地通知赵晨曦赶紧到现场去,问明情况立即扯回销。他一听欧阳不凡出了车祸,哪还能沉浸在艳词之中呢?丢下书,立即赶到现场。现场很是可乐,醉酒的车辆里面钻出来一位醉酒的小伙子,像大睡一场,揉着眼睛,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车已经将一个人连同摩托车一脚踹下了坡。
再去看欧阳不凡,已经被人抬了上来,身上有血,衣服也破了几处。
“赶紧送医院,赶紧送医院。”赵晨曦见状觉得情况很危急,立即让一位看热闹的车辆把欧阳不凡送往医院。
“你赶紧把钱准备好,送到人民医院来,如果出了问题,你负不起责任的。”赵晨曦向那位肇事司机嚷道,那位肇事司机茫然四顾,还不知道赵晨曦嚷的是自己。
赵晨曦看见交警已来,也就不再去管肇事者了,救人要紧。
在医院里,可乐的事情是欧阳不凡慢慢地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呕吐。他哇哇地呕吐一阵子,也像喝醉酒一样,等吐完了,他才长吐一口气说:“把老子晕的,狗日的车撞了我之后,摩托车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旋转起来,我顿时头晕脑涨,几圈之后,就不知道事情了。哎呀,就是想吐。”医院在检查后认为,欧阳不凡没有大碍,惊吓而已,休息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那些血不过是刮破了膝盖流出来的。
赵晨曦见欧阳不凡没有什么问题,就及时向王雅雅通报了情况,小雅不信,认为是赵晨曦骗人的,经过赵晨曦赌咒发誓地说,小雅才相信了。
“你给他说,好好地养病,不要着急,多观察几天,我明天再来看他。”小雅对赵晨曦说。赵晨曦知道,王雅雅没马上到医院来,一是不能太过热情,因为那天小雅和小霓相撞,何尝不是一场事故呢。二是不能马上到医院,因为欧阳不凡的妻子会在医院里面,外人的过于热情会让人怀疑的。小雅就是非常的细心。
赵晨曦把王雅雅说的话向欧阳不凡转达了,欧阳不凡有些感动,眼睛里的潮湿是显而易见的。“她们如果要来,你要陪她们。”欧阳不凡对赵晨曦说。赵晨曦嗯了一声,他明白欧阳不凡的意思,如果他不作为一名陪客出现,很多事情就不好解释了。有他在,那些就是正常的朋友,没有他在,那些人的背景就很复杂了。欧阳不凡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王雅雅手捧鲜花在赵晨曦的陪同下到医院看望欧阳不凡。
欧阳不凡在输液,液体瓶子高悬着,他正看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赵晨曦在核实了欧阳不凡医院里的情况后才决定带领王雅雅到医院的,他不想来看欧阳不凡的人又打了照面。
王雅雅一到医院里,也不顾人多在场,就把鲜花匆忙地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直接到欧阳不凡的脸上去查看,看破没破相,看腿瘸没瘸。赵晨曦瞟眼一看,王雅雅将手从欧阳不凡的脸上轻轻地拂过,就像前次吃饭时做的亲昵动作一样。赵晨曦立即将目光扭转,看着别处,他突然觉得欧阳不凡真是值了,小雅对他还是那么好,丝毫没有因为那次小霓的事情受到影响。王雅雅把医院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进行了归类,整理后放得整整齐齐的,因为王雅雅的来到,医院里变得温馨起来。
小霓要到医院里看望欧阳不凡,欧阳不凡就赶紧给赵晨曦打了电话,要赵晨曦立即赶到医院里,陪同小霓看望。小霓也还是捧着鲜花,满脸的笑容,仿佛也忘记了那次的不愉快。小霓对着欧阳不凡一阵大笑,与欧阳不凡击掌大笑,笑声很是鼓舞人和感染人,令人忘记了这是医院,似乎是野外的大草原,或者是小溪旁。
小霓与欧阳不凡探讨的更多的是这次车祸的过程,小霓对凌空而舞很感兴趣,反复问欧阳不凡,是不是特别的刺激。一场车祸事故被小霓消解得像是无影无踪,而剩下的跟很刺激的蹦极运动一样。
小雅和小霓就是不同,连看望病人的方式都不相同。赵晨曦心里很感慨。欧阳不凡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都纷纷来看望欧阳不凡,有的是需要赵晨曦陪同的,有的却不需要赵晨曦陪。
赵晨曦一度时间就是陪人,就是看望欧阳不凡。不过,赵晨曦觉得欧阳不凡应该能够出院了,可是他就是不出院,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那位肇事的驾驶员,也数次到欧阳不凡的病房来探望,欧阳不凡让他不要着急,钱是可以报销的,不能够报销的部分就由肇事司机赔出来。一时间,皆大欢喜。
赵晨曦有时很天真地想,假如是自己出了事故,那些人会来看望自己吗?这是很可笑的想法,当想完后,赵晨曦自己都觉得很幼稚,幼稚得无可救药。
杨涵露也到医院来看望欧阳不凡。这是赵晨曦没有想到的。
欧阳不凡在电话里大喊,让赵晨曦赶紧到病房里,十万火急的样子,赵晨曦以为欧阳不凡又怎么了,就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到医院一看,欧阳不凡正与杨涵露谈得兴起,杨涵露与欧阳不凡健谈的架势,不像是在医院里,而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休闲之处。杨涵露看见了赵晨曦,欧阳不凡在杨涵露的身后给赵晨曦一个眼色,杨涵露对赵晨曦说:“不仗义了吧,欧阳出了事情也不通知我一声,害得我过了这么久才来看。”赵晨曦的脸马上露出了愧疚之色,口里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一着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那你还记得啥事情呢?那你还记得谁呢?”杨涵露是得理不饶人,更重要的事情是赵晨曦近段时间以来,不接自己的电话,更加重了自己的怨气和怒气,好在是在欧阳不凡的病房里,不然,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谁也说不清楚。
杨涵露看过欧阳不凡之后准备离开,欧阳不凡欠身起来,有送客的架势,被杨涵露阻止了,欧阳不凡就顺势倒下身体,口里说着:“那,晨曦替我送送客人?”眼睛盯着赵晨曦一阵地猛眨。赵晨曦心里是明白的,知道欧阳不凡是给自己留机会,可是,赵晨曦心里的想法是欧阳不凡所不知道的。
迫于无奈,赵晨曦只有起身送杨涵露出门。送出门,杨涵露不开腔说话,赵晨曦只有默不出声地送,心里面把欧阳不凡咒骂了一百多遍。赵晨曦从杨涵露的背后可以看见,杨涵露正生气呢。赵晨曦突然在想,究竟是杨涵露来看望欧阳不凡呢,还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其实,杨涵露是很对味儿的人。赵晨曦对此很有感触,杨涵露的矜持和宽容都是很适合的,杨涵露的阳光也是很令人神往的。可是赵晨曦不敢再面对杨涵露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给杨涵露丢脸,自己有什么值得一个女人去欣赏?没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没有经商的头脑,没有周旋于达官显贵的本领,没有政治斡旋能力。一切都不具备。
杨涵露突然转回头来,惊了赵晨曦一跳。杨涵露睁大眼睛盯着赵晨曦,大大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照得赵晨曦如同现了原形的妖怪。
“我什么地方开罪你了?”杨涵露像是审判。
“没,没有……”赵晨曦变得结巴,像是在有力的证据面前苍白无力的辩驳。
“就是说了你买的东西不好,至于嘛。把钱看得那么重?”这句话几乎是彻底摧毁了赵晨曦的堡垒,那个一直郁结在心里的东西,其实也是被杨涵露了如指掌的。赵晨曦羞愧不已。不过,赵晨曦还是听出来了杨涵露最后的一句话,显得无头无脑的。把钱看得重不重,关键的问题是有没有钱。没有钱还谈什么把钱看得轻重呢?就像挑着担子的人,只有挑的有担子了,担子上有货了,才可以说轻重,如果,本来就没有东西,轻又如何?重又如何?全是空谈。赵晨曦就像是没有担子可以挑的人,此时来说钱的重要与否,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赵晨曦心里深深的失落感又加重了一些。
空气中有一股风吹过来,扬了扬杨涵露的头发,赵晨曦感到凉爽里的冷。
赵晨曦也想一夜之间腰缠万贯,从此趾高气扬,夜夜笙歌,日日宴请,把单位距离里的生命质量一下子提升起来。可是,全是梦想,偷无技术,抢无劳力。
赵晨曦也想自此将杨涵露包养起来,铜雀春深,也成就自己的文人情怀。可是,现实无情。赵晨曦感觉对不起杨涵露。
“我不能够把你害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遇上你是我前世修了千万年的结果,可是,我只修来了与你的短暂相处,不能修来与你的长相厮守,我还要在现实里好好地修行,期待修成正果。”赵晨曦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语气语调还是有明显变化的。
“混账,算我看错了你。”杨涵露已经真正的恼火了。接着,突然抽泣,转过身,在赵晨曦茫然无措之中跑开了。赵晨曦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着:“完了,短暂的喧哗突然止于断电。”
没有谁要赵晨曦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泄露出来,其实,女人,诳一诳,就会把笑脸开放给你的。但是,赵晨曦不敢等待,也不敢去用语言挽回,他要把自己的无力提早说出来,能接受和不能接受都必须说,能接受是自己一生的荣光,不能接受也使别人能够及时选择很好的生活。赵晨曦就是这样把自己一生可能最需要自己的人打发了。赵晨曦看见杨涵露走远,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疼着,心里收紧。
张露雯自从与赵晨曦有过一次联系之后,时不时地会打一个电话过来,不过说的话也有些不是特别的入味儿了,就像过去很久的饭菜,没有吃,放在一旁,现在端出来,有了馊臭的味道,吃起来不是很顺嘴。赵晨曦有时候在心里想,什么时间两人能够再煮出一锅新鲜的饭菜来。饭菜对不对胃口,主要取决于吃饭的人的具体情况,如果是饮食很讲究的人,就不会吃过期的饭菜,而是吃新鲜的饭菜,以免吃坏了肚子。可是,如果是处于饥饿之中的人,就会饥不择食,免不了野外驴牛饮过的小水凼凼里面的水也会狂饮一阵,更不消说是饭菜了,馊不馊的都无所谓,不然饿死人就不得了了。
杨涵露是不是赵晨曦不至于挨饿的主要因素,赵晨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反正张露雯与赵晨曦彼此之间说话都隔着一层。如果是在过去那一层会一下子就捅破了,可是现在看来,赵晨曦与张露雯之间那一层就不像是纸了,想用很小的劲来捅破不容易了,需要用较大的力,甚至于可能就捅不破了。
说话吧,就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大家彼此做一些交流,那些话就像大山里面四处都有的暗流,本来是四面八方的流动,可是在往下流动的过程中,山势变化了,也会聚拢的。聚拢的话语就像是大江大河一样,慢慢地就会冲击着堤岸。
杨涵露离开了,饮食会变得没有规律,张露雯的电话时不时会打来,赵晨曦心里有些变化。过去是什么样的?赵晨曦在心里梳理着。那些无话不说的日子,那些没有任何负担的日子,那些被赵晨曦定义为超凡脱俗的日子,都是和张露雯发生的。其他的日子,并无二致,经济利益依然侵蚀着人们的内心世界。
在经济社会里,不说经济是不正常的,可是,光说经济也是很可怕的。
光说经济就像是男女双方没有前戏就进入一样,也是很痛苦。
在纯粹的经济社会里,说一些纯粹的话,实际上不会毒死人的。
赵晨曦往往在生活里面自作聪明地去悟一些道理,悟出来的道理是很可笑的,他自己在事后也觉得很酸,就像上面的那些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怎么去说服别人。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也不会影响赵晨曦对生活的领悟,他依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领悟这个世界。
七
王鹏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真实身份只要张露雯一个人知道和明白就行了。张露雯比小王的年龄大,或者说张露雯比小王老,男人比女人小的爱情在报纸上、杂志上、网络里就经常见到,而且,只要你稍不留神就会碰上。张露雯自己在生活里面遇上了,心里还是沾沾自喜的。算来她也是过来人了,不算谈了几个男朋友的初期恋爱,光是在生活里面,也时不时会遇见那些暧昧的眼神和暧昧的动作,更不需要说与赵晨曦是在恋爱结婚之后又遭遇的爱情故事,那样的深刻。可是,开始的爱情被欲望掩盖了,或者说中年的欲望被爱情的皮包裹了,张露雯始终以为是爱情,后来遇到了小王,她怎么就忘掉了和赵晨曦的爱情了呢?这还是说明爱情的虚幻,中年爱情更加虚幻。
赵晨曦是一个很可以慰藉灵魂的人,他不懂经济,不知道金钱从哪里来,只知道工作,把公务员的事情做好,然后就眼巴巴地盯着那几个薪水。可是,他也具有自己的自尊,从来不在金钱面前下跪,把那些陈年谷子烂芝麻的诗词拿出来,糊弄人。张露雯也是一个怪人,就吃他的糊弄。小王就比赵晨曦灵活得多,他经常说一些社会上赚钱的话来,很贴合实际,就连久经商场的张露雯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说起来头头是道,很多时候,他都给张露雯洗洗脑子,张露雯甚至觉得在与他的接触中,很受益。
小王对金钱很敏感。
张露雯在小王身上花了一些钱,不多,但是也算是花销了。
他向张露雯开口借钱之后,她没有爽快地答应,他心里不痛快,张露雯是明白的。那天是他们在一起没有做爱的第一次,他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张露雯的心里充满了潮湿,菌类就像突然从心里长了起来。
小王后来给张露雯打过电话,语气娇娇的,在张露雯听来,虚假的成分居多。每次的时间都很短暂。张露雯对金钱也是很有感觉的人,没有借钱给小王,并不是不借给小王,只是,出于对金钱的保护,拒绝了。
小王在几次电话之后,又试着对张露雯说:“姐姐,你说前段时间钱紧张,现在宽松没有?”当然,张露雯没有犹豫,直接答复,钱还是紧张。小王哦了一声。
再后来,他又问过钱的事情,她都以钱很紧张答复。明显的,小王的语气里有不耐烦的感觉。
突然,张露雯有些害怕,王鹏究竟是谁,他将会怎么样?与王鹏相处这么久,却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张露雯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张露雯自从与赵晨曦联系上之后,渐渐地依赖上了他,那不是一种对感情的反刍,而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小王语气里的不耐烦是什么意思?有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张露雯想让赵晨曦来看她,她在心里念着,只要他来,自己会像过去一样做一个他心目中的好女人。
可是,真要是对接上话语很困难。
不过,张露雯有信心。
八
张露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欧阳不凡的事情,她觉得这是重返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一次机会,也是自己能不能再一次进入赵晨曦心里的一次机会。张露雯也知道想再像过去一样进入赵晨曦的内心里是很困难的,再次进入,就是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没有什么所谓的镜子的破碎,也就没有什么团圆,没有什么错误,赵晨曦没有错,张露雯也没有错,所谓的改正错误也就无从谈起。再去见赵晨曦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露雯一直以来觉得赵晨曦有深深的封建意识,他对女人的控制,他想完全对女人的拥有,都是封建意识的表现,现在什么社会?现在什么格局?
可是也怪,张露雯对封建意识很浓的赵晨曦有好感。这说明,古旧的东西,看是谁在用,就像旧衣服穿在谁的身上一样。有的人穿上旧衣服,就很好看,很有味道,不觉得是旧衣服。
不过,有些过去了的感觉和感情,现在已经不会再找回来了,张露雯是很明白的,她能够感觉到赵晨曦的变化和自己内心的变化。如果感情不再,感觉不再,两人之间还有重新开始新的关系的可能吗?这个命题,张露雯似曾相识,那不是他们曾经探讨过的异性友谊之间有没有性的问题吗?
异性之间真正的需要一个性来维系吗?
没有性就没有真正的异性之间的友谊吗?
经过了事情的变化,张露雯感觉到性真是使人疲倦的东西。没有性的时候,渴望性的发生,就像当初赵晨曦和张露雯在讨论性的时候,虽然各执一词,实际上,内心里的召唤却是一样的。可是等到性真的来了,而且不断地来了,那种疲惫感、苍凉感就会油然而生。
现在贸然回到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张露雯心里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所谓“近乡情更怯”,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可是,那并不是自己的乡啊。
是不是因为人的关系呢?
在自己要赶到赵晨曦所在的城市里的同时,张露雯也做好了许多的预防工作,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换掉,并且严格交代办公室,不准给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新手机号码。当初赵晨曦威胁她,她都不会换手机号码,可是遇到了所谓的小王,她却将要换掉用了多年的手机号码了。
换掉手机号码,张露雯像过去一样,给赵晨曦发了一条通知更换手机号码的短信息。
张露雯准备出发了。她在出发之前,与赵晨曦一起研究过,张露雯表达了自己想看望一下欧阳不凡的意思,可是,赵晨曦说欧阳不凡没有什么大问题,皮外之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看不看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可以把张露雯的问候和关心转达给欧阳不凡的。张露雯没有想到赵晨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字面上分析,似乎赵晨曦并不想让张露雯到那个城市里来。心里虽然有点点的失落,可是张露雯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行动。在嘴上,张露雯哦了一声,心里面却在说,老子就是要去。
着什么装,拿什么包,梳什么头,张露雯都做了较长时间的思考。
张露雯没有继续在是否一定要去看望欧阳不凡的事情上与赵晨曦纠缠,她自己决定要去,内心里有一种逆反情绪,你不让我来,我偏来,如何?
抵达小城时,已经夜色苍茫,灯光次第亮了起来。张露雯对这座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太熟悉了,对赵晨曦生活的城市太熟悉了,对赵晨曦太熟悉了,她甚至想,自己不忙先到医院里去看欧阳不凡,就这样谁也不知道自己返回这个城市里,先四处看看。可是,张露雯害怕,城市就这么大,保不准在街上逛,一不留神就会碰见赵晨曦。她不是怕碰见赵晨曦,而是怕碰见赵晨曦可能有其他的情况,从而导致自己不爽。
不过,面对过去的城市,张露雯经不住诱惑。走走吧,内心里的一个声音在呼唤。张露雯最后下定了决心,沿着大街开始了漫步。酒楼,人声鼎沸;茶楼,悄无声息;广场,中老年妇女随着音乐在跳一种很单一的舞蹈,旁边是观看的男人;河流,被墉水工程隔起来,形成了浅浅的水面。小城也好啊,张露雯内心里一阵的喟叹。那些自己在小城里的往事就一一地浮现在脑海里,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张露雯走了一大圈,并没有碰见赵晨曦,心里滋生了许多的失落。张露雯心里想,赵晨曦此时在什么地方呢?喝酒?喝茶?张露雯知道,赵晨曦不会搞赌博的。张露雯认为赵晨曦不搞赌博是人生的不足,搞赌博是参与社会的重要形式,现今社会上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圈子,其中赌友也是一个圈子。那些不宜拿到桌面上说的话,传达的信息,都可以在赌桌上传播,那些不容易办的事情,赌友可以办,大家共同形成了固定的铁的圈子。赵晨曦不搞赌博,就不可能有这种圈子,社会资源的优势就不具备。赵晨曦也有自己的圈子,那算什么圈子?无权者、无钱者而已。张露雯最不屑赵晨曦的也在这里。可是,尽管如此,张露雯也不觉得赵晨曦一无是处,不然两人也不会有如此的联系。张露雯常常想,在物质之外,人是真的需要精神的东西吗?人不要精神的东西行不行?其实从大的方面来说,搞赌博就是对物质的重视,没有赌博,就没有对物质的重视。没有对物质的重视,就不会融入现在的时代。张露雯认为赵晨曦不融入经济就是没有本事的表现。张露雯一直觉得奇怪的事情就是自己怎么就会着了赵晨曦的道。其实,在经济意识方面,张露雯反倒是很赞赏王鹏,不管王鹏使用了什么手段,他总是在打钱的主意。
张露雯拿出了手机,有给赵晨曦打一个电话的冲动,可是,等她在键盘上敲击出号码之后,正准备按拨出键,自己却合上了电话。仿佛之间,张露雯更希望此时赵晨曦给自己打一个电话。失望是存在的,赵晨曦不会给自己打电话,赵晨曦也万万想不到她张露雯这会已经抵达他所在的城市。
此时,如果要把张露雯到小城里来的事情理解为对过去的寻找,是非常牵强的,张露雯不会同意这个观点,赵晨曦也绝不会相信张露雯会是为此事而来。性的失落,就像是某种接头暗号的失效,暗号不再使用,岂敢贸然接头,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张露雯到第一次与赵晨曦结合的宾馆去,她自己在心里打了一个赌,如果她第一次住宿的房间还在,她一定住进去,并且住进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赵晨曦打一个电话。
到了宾馆总台一问,世界上很多巧合的事情往往就会发生,那间房无人预订,张露雯马上就订了下来,拿到房卡的一瞬间,张露雯心里长叹一口气,天意。
到了房间,张露雯准备拿房间里的电话拨号,可是,她一想又放了下来,拿起自己的手机,很坚决地把那个她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在哪里?”接通电话后,赵晨曦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居住的地方。”张露雯也很简短地回答。
“具体位置?”
“第一次的地方。”
这是很特别的通话,连张露雯都很吃惊。赵晨曦就像是预先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样,不做其他的寒暄,直接对话。
张露雯立即整理自己的装扮,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换上了睡衣。灯光调到台灯的位置。朦朦胧胧的感觉。
很快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赵晨曦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在等一位朋友的到来一样,知道来了立即赶往指定地点,没有半分钟的耽搁。
张露雯拉开房门,赵晨曦看到了张露雯的打扮,进门的时候,顺手就将房灯打开了,屋子里面一下子亮了起来。
“越来越漂亮了。”赵晨曦看见张露雯就开始了赞赏的话,这使张露雯心里很受用。在灯亮的瞬间,张露雯心里暗了下来,赵晨曦的调侃,又使她心里活络了起来。
“吃饭了没有?我就知道你会来。你这个人,我是了解的。”赵晨曦开始询问。
“有你来,我还吃什么饭?原来等你的时候,从来都不吃饭的。”张露雯回答得话中有话。
“那是下去吃,还是我给你买上来?”
“你说呢?我要吃活粉,烫一碗上来。”
“好的。只要你吃,我为你服务。”赵晨曦就下楼去了。
张露雯不禁回忆起过去,每次在房间里,张露雯都会把饭菜买好给赵晨曦送去。看着赵晨曦贪婪地吃着自己给买来的饭菜,张露雯心里滋生出母亲般的情愫。
过了很久,赵晨曦才上来,满脚泥水,原来,外面下雨,而要找到张露雯喜欢吃的烫粉必须走很远的路,赵晨曦寻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听了赵晨曦的描述,张露雯心里甜甜地欢快。
张露雯吃着饭,赵晨曦在一旁看着。张露雯突然觉得自己要哭,忙低下头来,眼泪就不听招呼地落了下来,溅得烫粉的红汤都荡漾起来。张露雯愈是想忍住,可是眼泪愈是不争气地往下落,纷纷扬扬。张露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反正就是眼泪不住地流。
赵晨曦发现张露雯在哭泣,突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欠妥,于是,马上拿来面巾纸,递给张露雯。张露雯就像是吵架的两口子,吵架时没有人劝,慢慢地就平息了,可是如果有人来劝架,便使吵架更加趋于激烈,张露雯不再吃饭,一下子号啕大哭起来。赵晨曦喉头紧紧的,头上就像是上了一道圈,勒得生疼。
哭过了,张露雯很内疚地对赵晨曦说:“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特别引人要哭的东西,我就是想哭。我还是要把你给我辛辛苦苦买来的饭吃了。”说完,张露雯就低下头狠狠地吃起来,一阵之后,她满脸是汗,满嘴辣得嘘嘘直呼气,可是嘴里一直说爽。然后,看着赵晨曦笑了起来,赵晨曦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对坐在曾经翻江倒海的地方,把彼此生活的点滴和琐碎说了起来。生活经过的日子就像是暗器飞刀,一刀刀飞来,把生活与人的心情刺杀得不成样子,好在人的皮囊经得起风雨,历经无数次的飞刀暗算,还是挺立着,就显得很不容易。两人说到动情处,彼此唏嘘不已。可是,两人都没有露出自己被另外的一件暗器伤害的伤口,性之飞刀,见情封喉。
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两个人都觉得像是老友重逢,断然没有过去纠葛,没有那种一上场都很紧张的状态。两人显得自如,惬意。
夜很深了。
赵晨曦告辞,张露雯送到楼梯口,挥手告别。
回到房间,张露雯感觉到自己少有的轻松。她摇摇头,很奇怪。
那天晚上张露雯睡得很香。
一早门铃在响,张露雯开门看见赵晨曦站在门外。
“收拾好了没有?走,吃早饭。”赵晨曦像是一位主人在招待客人,张露雯也乐得如此。
“等一下,我洗漱一下。”
赵晨曦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静静地等,他看见了张露雯的包,那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包,他看见了张露雯的衣服,那套第一次近身的衣服。张露雯对此有许多的思考啊,看见这些,赵晨曦心里暗暗地长叹一声。
九
张露雯和赵晨曦在医院里见到欧阳不凡的时候,他正在接听电话,靠在医院的病床头上,他悄悄地细声细语地说着话,很柔情的样子,很陶醉的状态。赵晨曦咳了一声,欧阳不凡看见了赵晨曦背后的张露雯,就对电话里面说:“好了,我有事,等一下跟你联系。”挂了电话,欧阳不凡夸张地对张露雯说:“贵客贵客,稀客稀客。请坐请坐。晨曦,倒水。”赵晨曦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张露雯也说不用了。
张露雯就询问起欧阳不凡出事的经过。这经过已经被欧阳不凡一千次地讲过了,在不断的口头创作中,欧阳不凡增加很多的传奇因素,每每使来看望他的美女目瞪口呆。赵晨曦惊诧于欧阳不凡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但都微笑,不作评价。可是,事后,欧阳不凡总会得意洋洋地问:“如何?”
在张露雯的面前,欧阳不凡再次展示自己的创造能力。他不仅将自己这一次普通的交通事故说得天花乱坠,而且把此次交通事故与冥冥之中的某种感应联系起来,把此次交通事故与自己的一次卜卦问神联系起来。神神道道的,把张露雯说得一愣一愣。赵晨曦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赵晨曦分明看见张露雯似乎很是在意欧阳不凡所说的卜卦问神,在欧阳不凡的神侃之中,张露雯着急地问:“准不准哟?在哪里卜的卦?”欧阳不凡开始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哈哈哈,在哪里?到时候让晨曦陪你去,保证能够如你所愿。”赵晨曦对着欧阳不凡说:“又开玩笑,我哪里知道地方。”欧阳不凡对着赵晨曦眨眨眼睛:“只要小张愿意,我就给你说地方,你就陪她去。”张露雯听见此话,马上就询问:“在哪里?在哪里?快说,他不陪我,我自己也可以去,这里的道路我是熟悉的。”欧阳不凡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的一阵神吹,竟然使张露雯如此感兴趣。他轻轻地摇摇头。赵晨曦也很是纳闷,张露雯是怎么了?竟然对卜卦问神如此感兴趣?
张露雯看着赵晨曦说:“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赵晨曦看看欧阳不凡,欧阳不凡却不看他,眼睛盯着窗外。
“只要你愿意,到哪里都行的。”赵晨曦又回过眼神,看着张露雯说。
“那就行了,你给我说那个地方,我们自己去。”张露雯对欧阳不凡说。
欧阳不凡的演讲在关键的地方落幕,他似乎心有不甘。一直以来,他住在医院里,都是这样的,那些美女听他的演讲,都很认真,而且在他演讲结束的时候,都会提出问题,在他的又一次煽情之中唏嘘一番。唯独给张露雯的演讲遭遇不畅。欧阳不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该出院了。
“给你说也好,那个地方很灵的,大师很有学问,占卜极准,能定生死。”欧阳不凡越说越玄,张露雯越听越庄重,赵晨曦越看越好笑。
“不过,我今晚要与大师通一个电话,看他有没有时间,要预约的。”欧阳不凡又卖关子,赵晨曦知道,欧阳不凡黔驴技穷,在耍花招。可是,不知道是张露雯有意要出欧阳不凡的洋相,还是张露雯真的要寻找大师,她急急地问:“那你给大师好好地说一下,预约一下,看明天行不行。”
“那好吧,今晚我约好,明天答复你。”欧阳不凡显得无奈。
张露雯被赵晨曦送走。
刚好出了医院大门,赵晨曦就收到了欧阳不凡发来的短信:“送走后,寻机出来,立即见我。”赵晨曦懒得回短信。
赵晨曦对张露雯说:“你是回宾馆还是做其他的事情?”
张露雯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知道了赵晨曦内心的想法,她就说:“你去忙,我准备一个人慢慢走一走看一看,这个城市很久没有来看过了。”
赵晨曦说:“那好吧,我去上一会儿班,等一下我们再联系。”
回到医院,赵晨曦骂欧阳不凡神经病,欧阳不凡委屈地说:“你说我到哪里去给她找大师?”
“吹嘛,你就神吹,看有没有人治得住你。”赵晨曦幸灾乐祸。
“你帮我想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寺庙,明天你陪她去,对付一下。我准备明天出院。”欧阳不凡说。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两个无聊的男人就掰起指头,通过回忆寻找附近的寺庙,还通过朋友电话联系。夜深了,欧阳不凡打来电话,说有人说在城东十公里之外有一处寺庙,可能有一些不寻常之处,欧阳不凡就力主到那里,可是,赵晨曦却认为地方不清楚,自己没去过,不愿意。两个男人又是一阵的磨合,终于,赵晨曦无奈地接受了这一意见。赵晨曦为了搞清楚寺庙的位置又专门通过熟悉的人了解,把路径了解清楚,问清楚了车能不能开上山去,搞清楚这些之后,才放下心来。
张露雯过去在小城的时候,赵晨曦也陪她走过一些地方,可是,这次去的地方确实很陌生。赵晨曦想,陪张露雯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他把这件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张露雯,赵晨曦在电话里听得出来,张露雯听见这一消息显得很兴奋。
十
寺庙建在大山深处,寂寞着。
远远看去,寺庙的顶子从山上的树木中透露出来,不细看,不知道是寺庙,细看,才发现山中间隐藏有东西,具体了解方能够明了是有浓浓禅味的寺庙。
寺庙总是在半遮半露之间,给世间人留下许多领悟的东西。
车行至山脚之下,路就变得越来越窄。在一处广阔的林间平地处,满地的落叶似沉似浮,平地处有车辆像静静思考的人,默不着声,很恬静,身上满是落叶。再往上走已经是石砌小道了,只供行人行走。
赵晨曦一下子被山间的寂静和安详镇住了,他回过头看张露雯,发现她也是一脸的虔诚。心在大自然面前变得如此平缓,陡坡消失,峻岭消失。
赵晨曦在心里暗暗想着欧阳不凡,发现这个人真是有入世和出世的慧根,一句谎言也能够预先设定如此契合心灵的地方。未卜先知,把人世间的谎言说成了真理。
沿着石砌的小道往上走,前面已经有人走过,可是,走在石阶小道上,照样是满铺的落叶,踩上去嚓嚓地响。赵晨曦发现张露雯和自己一样,走得小心翼翼,轻脚轻手,就像落叶有生命一样,落脚之处会有血肉迸溅,会导致一个生命的消亡。
落叶把生命中的绿色挥洒给了天空,祭奠给了太阳,却把骨骼留给自己。只有在寺庙周围,在禅的氛围里,曾经的绿叶落下的骨骼还是生命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砌成小道的石头绝不相同,大的大,小的小,有的尖角,有的凹陷,不成形状,就像是许许多多的不同性格、不同身份、不同身材的人。在人类社会里,这些迥异的人是不会团结在一起的。可是,赵晨曦觉得,这些石头砌在这里,就是最恰当的,最舒服的,最令人感慨的。
踩着石头砌成的小道向高处走去,朝圣的感觉在赵晨曦的心里面涌现。
张露雯在山林中被一种神圣所倾倒,心灵出现了与赵晨曦当年的愉悦不同的滋味。在灵与肉的交织中,感受到的是一种结合的快乐,可是,在这山林里,在欲露不露的寺庙的提示下,张露雯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在暗示自己,把天地间的一个秘密泄露给了她,她回应着,感觉着,体会着,这个与灵肉交织所不同的境界。
赵晨曦转眼看看这个不言不语的女人,觉得很是诧异,就用手肘碰了碰她,可是,张露雯还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所感受的神秘的快乐之中。
赵晨曦觉得欧阳不凡虽然谎话连篇,这次却是说对了地方。生活在这里许多年,居然不知道附近这处名山。满山的树木长得很好,如果不是有这座寺庙镇守,可能也早就被附近的农民砍伐得干干净净了。
一个人经常说谎,也会有偶尔说对的时候。
对寺庙的僧人,赵晨曦本就有些看法,在强大的经济冲击之下,是否还真的有禅院深深,是否还真的有高僧静修,是否还真的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赵晨曦往往听来的就是,某处的和尚贪吃了庙里的善款,供自己的儿子在美国留学;某处的和尚新近找了一个妙龄女郎,前门进后门出。在静修之地本不该有如此想法,可是,在世界上,沽名钓誉者何其多。
在进入大殿的时候,赵晨曦和张露雯看见了一位入定的和尚,身上穿着素净的服装,看样子已经是洗了很多次的,颜色发白了,还看得见里面的黄底色。
站在和尚面前,张露雯看见和尚端坐的形式,迷惑人,觉得训练有素,果然不像尘世间人。“大师。”张露雯轻轻地唤了一声。其实,张露雯不是有意要喊的,她只是发自内心的感触,不由自主地将内心的震撼、喜悦、倾慕泄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大师”的呼唤对和尚的刺激,还是大师本就在这里等着有缘的人,听见张露雯的呼唤,大师就突然睁开了眼睛,两眼灼灼发光,不像是刚才入定的人。大师的眼睛逼向赵晨曦,使赵晨曦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他略显紧张。可是,赵晨曦看见大师投向张露雯的眼光是温柔的,是亲切的,赵晨曦就在心里慨叹一声,出世之人,果然也见不得美女。
“女施主是不是需要掣签?”大师对着张露雯说。
“需要的,需要的。”张露雯见大师过问,就立即答应了。
大师带领着他们到一个地方去,在巨大的佛像面前,放置着一个放签的竹筒,里面的签注像是直立的希望,一根根竖着。跟着大师面向佛像拜了拜,然后按大师的要求迅速在签筒里抽出一支签来。
赵晨曦按照签上的编号在相应的号数里拿来签文,他展开就看,张露雯却被大师带到另外的房间解签去了。
赵晨曦一看自己的签文,上面写着:第十五签,谦卦,上上吉,虚己尊人之象。圣意:多功逊让有余庆,富贵荣华百世昌。八八卦中推第一,占来此课六爻祥。
上面还有很多解释,赵晨曦不解,但也不说,就把签注放在自己的钱夹里面,站在外面等张露雯出来。
很久之后,张露雯才从另外的房间里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件东西,用纸包好的,不知道是什么。张露雯与大师挥手告别。
在返回的途中,赵晨曦询问张露雯究竟抽到了什么签,签上说的是什么,和尚解签又说了一些什么。张露雯抿口微笑,轻轻摇头,不肯说半个字。赵晨曦见状也不再询问,张露雯也不问赵晨曦的签上面说的是什么,赵晨曦也不向张露雯道明。
张露雯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貌甚安详。赵晨曦看了之后,心里暗暗称奇。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寺庙,一下子就镇住了张露雯。张露雯上山一趟之后,似乎得了神助。
张露雯离开的时候,显得很高兴,送她上车时,张露雯还一一握手告别。握欧阳不凡的手的时候,张露雯说,感谢你,老朋友,你这次让我有了新的收获。欧阳不凡慌张地看赵晨曦,赵晨曦假装没有看见。其实,赵晨曦一直都看着张露雯的表现的。
赵晨曦眼见张露雯走得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反倒有一种空空的感觉。
十一
从前,赵晨曦对逶迤的峻岭、隽秀的沟壑、贸然露出地面的巨石、天然的山洞都怀有深深的感情。文似看山不喜平,山不平则能使人心胸开阔,思绪万千。
当然,赵晨曦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美好的景色是怎么来的。
他羡慕极了那些房屋居于山湾里的人,想想当年的陶渊明,采菊东篱下,也不过就是把家安在了一个山湾里吧。
千百年来,对居住在山湾里的人来说,很安全,但是危险在不知不觉地临近。
看那些房屋不占宽阔处,赵晨曦理解为祖先对土地的尊崇,留下方寸地,待子孙耕耘。人类祖先因为太疼惜土地,就把自己放在了危险的地方。灾难说来就来,灾难就像一条攒猪子,从地下拱上来,又从地上拱下去,还晃来晃去。山一下子变了面貌,山尖被削为平地,削掉的山尖一瞬间填埋了沟壑,那些依沟壑而建的房屋,那些新近形成的村落,那从来没有改过道路的水流,全部被埋在深处。事后大家推测,那些被掩埋的人,连思考都没有,连惊愕的表情都来不及作出,全都被灾难收走。
那种苦难,在经历之后,大家都不说出来,把一种痛硬是生生地埋在了灵魂的深处。
欧阳不凡和赵晨曦是在灾难之后的一周才互相知道平安的。他们简短地交流了看法,互相打听了有关的人事,包括过去的朋友,当然包括张露雯。可是,均是消息全无,两人唏嘘一阵,欧阳不凡就向赵晨曦介绍了一些世间传闻,据说某处蛤蟆成群迁移,某处蛇行道路,可始终被科学说成正常,还归结为全球变暖。大自然给了人类机会,把重大的信息泄露给了人类,可是,人类忙着挣钱,忙着欢快,忙着算计,把应该明白的道理全部给忘掉了,把应该考虑的人类安全都忘掉了。很多人认为自己安全了,自己家里安全了,一切都行了,可是断没有想到人类是群居的,休戚相关,在强大的自然面前谁敢侥幸。欧阳不凡充满忧虑地说,灾难过后,不定什么时间,人类又会与以前一样忙活着挣钱和算计,可能还会更加的变本加厉。灾难实际上没有走远,还瞪着眼睛盯着人类,说不定,看不过去了,再给你来一下,直到人类明白为止。
欧阳不凡的话令赵晨曦毛骨悚然,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欧阳不凡随口一说大师和寺庙,就在附近果然觅得寺庙,还把张露雯给绕了进去。欧阳不凡看似玩世不恭,可能真正的修成了某项特异功能,或者是一个哲学家。
张露雯终于给赵晨曦打了一个电话,开口没有询问赵晨曦以及其他人安全与否,开口就急急地询问那座庙还在否?大师是否安全?赵晨曦心里不快,但是嘴上没有说。他告诉张露雯自己现在忙得一塌糊涂,哪有闲暇去在意方外之事。张露雯对赵晨曦说,过一段时间我要过来,你帮我去看一下那座寺庙,把情况及时告诉我。赵晨曦嘴里哦哦答应,满肚腹的不舒坦。
过了一段时间,赵晨曦趁不忙的时候,抽了时间去看寺庙,远远的,不见了当时的寺庙顶子,四处都是树林。进入林子,赵晨曦再也感觉不到那时的安详,反倒显得紧张、惊惧。落叶还多,响声刺耳;石阶还在,攀登乏力。
到了寺庙之前,才发现寺庙已垮。询问庙前一头上有发但貌似僧人的人,方知大师在灾难之中圆寂。
赵晨曦赶紧下山,又忍不住回头观看,猛见寺庙成残垣断壁,而菩萨塑像竟安然端坐。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