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解年,是张贵菲的姐夫,也是九十年代麒麟寨的首富。
这几年,祁乘改革开放之风,发了大财。寨民们估计,他手底下少说也有个百十万。此人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颊黑瘦,为人做事,干净利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颇有一套发家致富的经理头脑。他家里农、牧、渔,养、织……应有尽有,来项最多的,是他占地二十余亩的综合饲养场,狐、貂,鸡、鸭、羊、兔样样是宝,去年,仅狐皮、貂皮、水猢皮三皮即收入四十多万元,小小毛兔一项,还收入近三万元,甭说鸡蛋、鸭绒、羊毛、猪肉了。往上数十几辈,辈辈是猎人,祁解年的爷爷叫祁丰斗,是方圆几百里响当当的“猎神”。其人不但武功深厚,臂力过人,而且善动脑筋,把多少代家传的猎艺提高、发展,制作的“兽网”、“鸟罩”、“龙拐套”、“三叉枷”、“闭锁”、“锢笼子”、“山猫匣”等猎具,样样独出心裁,是别的猎户所望尘莫及的。就连缅甸、老挝、越南乃至泰国的猎翁猎叔,跋山涉水,都到他这里登门求教。
但祁丰斗有一个几乎所有猎人所没有的神圣信念,这就是:不猎世间少有的珍奇动物;不猎受伤、病危或待哺的动物;只要是家里头能维持老父老母、妻子家室的生计,绝不猎杀一只生灵!
往回数,二十年前,祁解年差不多还是以猎为生,起码是“以猎养生”哩,可从八十年代初,他就变猎为养猪养牲——乐得个自食蛋肉,外兼销售。后来,他瞄准了兔子,仅绰号“美丽绒”的良种蓝兔,他就养到三百二十多只,因此,逐渐富裕起来。
最近这几年,这个很有心计的聪明人,彻底扔掉了什么祖传的遗教遗训,抛弃了什么猎德猎技,成了这座古老山寨盛名昭著的大户。
可美中不足的是,祁解年的妻子张贵娥,自从进了祁家门,就没开过怀。已迈向花甲之年的祁解年,至今还没有后嗣。
可是,说也怪——可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吧,祁解年这两年光迷上了钱,把“无后为大”的封建传宗接代意识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这么想;过个十年八载的,腿脚实在不灵了,把远房的亲戚们的伢伢过继一个来,一切全齐了!
此时此刻,看到富甲一方的姐夫走来,张贵菲连忙含笑迎迓。
寒暄数语后,张贵菲道:“姐夫,您多日未来,今儿可有什么事吗?”
祁解年很自然地顺口答:“听人说你遭龙风了,还不得来照看一眼吗?”接着他又问“这可是真的?”
“那还错得了吗?”张贵菲的妻子抢茬儿答道,“昨天晚上,呼地一阵龙卷风,便把那口半大猪吃了。”
祁解年听完,眉头一扬,便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喜色。
他站起身,对张贵菲两口子说:“你们先吃饭吧,我下去看看。”
祁解年奔向猪舍,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只管滴溜溜地盯着地面,好像寻找一块玉璧,那刀子似的眼光,仿佛要削破了地皮!
圈里尚有一头大母猪,腆着圆鼓的大肚子,冲他“哼哼”。
望着大母猪,祁解年心头一片猜疑心口果内弟家真要得罪了“龙神”,那么,“龙风”应该是先把这只块大膘肥的大猪卷走,缘何偏将一只半大小猪卷走哪?
他一边思忖,一边又弯腰探头看了看圈角圈外,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异物异情。
“怪!”祁解年心里暗道,又往大母猪身旁扫了两眼,便走向棚栏,只见那两片被“龙风”吹折了的竹棚,已被张贵菲换上了新的。换下的折片,被遗在一边。
他又拣起那两片折断的竹棚,喃喃自语道;“龙风”向上飞腾,按理说,应是卷折树枝、树冠,为何周围树木完好无损,倒把下面的棚栏刮折了哪?
他下意识地穿过张贵菲院南面的一块草坪,继续往前小踱,步子越来越慢,愈来愈小。而那双眼睛,却瞪得越来越圆,愈来愈大。
果然,他踱出了草坪以南十余米的菜园子边时,发现了七八只蹄印儿,分明嵌在昨夜雨后的泥土中。
祁解年的眸子一亮,惊喜道:“真的,真的!”
那是久违了的虎爪之迹!且绝对无疑!他立马用幼年时代、于父亲那儿学来的“辨迹识虎”的看家绝技,判定这是一只有三龄的幼虎,性已成熟,开始独立行动。它肯定是饥不择食,才闯进寨子里的。
这样的幼虎,既没有经验,又饥饿难捱,最容易以诱饵猎获。
想罢,他将竹棚子随手一扔,便悄声溜回了家。
祁解年盘算着发笔大财的最佳时机已到——时不可失,机不再来!他于是拼命地冲进漆黑的恐怖的雨幕,游魂一般地重演了当年随父捉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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