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几阵秋雨淋漓,浇灭了仅存的余温,天气一冷再冷,终于彻底滑入冬天。
荆年隐约记得,这一年的冬天会下一场大雪,因为那天刚好是平安夜,张席琳用班费给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发了一个苹果,那是荆年第一次收到平安果,也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在平安夜要吃平安果这个“风俗”。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与这世界脱轨的井底之蛙,见识浅薄,孤陋寡闻。
第二天清晨,路上积起皑皑白雪,正是这一天,班级座位迎来了一次大重排,也正是从这一天起,她和周奕承不再是同桌,往后的两年里,再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
从平安夜那一日的中午开始,荆年就一直不停地朝窗外张望,南方冬天多阴雨,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
林霄琼见她一整节数学课都心不在焉,不禁在课后戳了她的背问道,“哎,荆年,你怎么了?老是朝窗外看,老王都看了你好几眼呢。”
王勇,荆年他们的数学老师,一个长尺不离手的半秃顶中年男人,性格......还挺温和,是个老实人,在班级里口碑不错,仅次于气质美女历史老师杨淑琪。
荆年诧异,“什么?被老王发现了吗?唉......算了算了,下节课我注意点。”
“你心眼也忒大了。”林霄琼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在看什么?”
“雪啊。”荆年一脸期待的笑了。
梁子意听到荆年的声音,转过身来趴在她的桌上,叠起的书本高高托起她好看的下巴,“我也听说了,今天会下雪,可是看这天似乎几率不大。”她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
林霄琼撇撇嘴,“你们还是小孩吗?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又冷,积起来后路又难走,湿答答的多烦人。”
“可是你不觉得下雪很浪漫吗?”荆年这样问。
也不知从何时起,雪天被烙上浪漫的代名词,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韩剧:《我的女孩》,《来自星星的你》,故事都发生在雪景之下,女生总是喜欢幻想,习惯性地把自己代入,光是脑袋里浮现出男女主角在雪地里深情款款的场景,就能兴奋地寒毛直竖。
“安荆年,这还冬天呢你就春心荡漾了!”周奕承一面在新发的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一面不住地摇头,啧啧叹息,“唉......你们女人呐。”
荆年不懈,“你懂个屁。”
“不是吧,你恋爱了?”梁子意诧异得倒吸了口冷气,急忙一脸兴奋地追问,“是谁啊,是谁?你喜欢上谁了?”
“没有,我们是学生,怎么能谈恋爱。”荆年耸耸肩,“就是偶尔YY一下,不行吗?.”
林霄琼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那你YY的对象呢?”
“呃......”荆年花了些时间思考自己在读初中时喜欢过哪个偶像,她迷恋过的明星太多了,一时间还真不好找。
“霍,霍建华吧。”荆年挠了挠头。
“哎呀,你喜欢这样子的啊......”林霄琼一阵惊叹。
有什么办法,谁叫现在那些流量小生还没火起来呢,其实她喜欢嫩点的,可说出来又没人知道,那又有什么意思。
荆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那样吧,谈不上多喜欢,反正过两年肯定会换口味的。”
“荡妇啊......”一旁传来周奕承幽幽的声音。
他不太参与女生间的谈话,但总会时不时的蹦出一句,让正在兴头上的荆年很是暴躁。通常荆年都会毫不客气地回骂过去,可是这一次,当荆年怒气冲冲地瞥向他,灼烧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周奕承的视线里。
他深棕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影子,荆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那双眼睛实在好看,犹如十五月圆的空明镜水,布撒着漫天的星辰。可也实在多情,他对谁,都是这一副嬉皮笑脸。
算了,反正过了明天就要分开了,他们的同桌缘尽于此,给彼此留些好印象吧。
这样想着,荆年长长输了口气,只是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理你。”
荆年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周奕承有些吃惊,他深深皱起眉,用手背拍了拍荆年的肩,“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吃错药了?”
荆年拿眼角瞟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
周奕承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呃......我是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软了?”
“什么?”荆年冷笑了声,“我平时很硬吗?”
“嗯。”周奕承认真地点头,“起码你对我是挺硬……”
“下,下,下雪啦!”
倏的,不知从教室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惊呼,教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拥向了窗边,去见那一场难得的雪景。
荆年刚好就坐在窗边上,坐拥全班最优越的地理位置,她满脸兴奋地倚在窗前,看遥远天际洒下零星琐碎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房顶,化在地上,隐在长青的树梢间。
周奕承站在荆年身后看了两眼,不禁哧鼻,“那么小,积不起来的。”
“你懂什么,会大的。”荆年没有去看他,依旧仰望着天空。清晨的暮霭重重,现在却是不染纤尘的白。
“你又知道了?”周奕承挑了挑眉。
荆年听得出他话里的不屑,那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就是知道。”荆年不甘示弱,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赌不赌?”
“好啊,赌什么?”周奕承牛哄哄地叉起腰,“多少钱?”
“谈钱多伤感情。”荆年转过身,朝他凑近了点,认真道,“如果这雪积起来,我要你叫我一个学期的爸爸,不准改口。”
“哇,安荆年你够狠。”周奕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荆年哼了声,“没种就别赌了。”
“赌,干嘛不赌。”周奕承扬起下巴,“先说好,这积起来的概念是指水泥地上有积雪,花坛上很容易积起来的,对我不公平。”
“行。”
“我输了叫你爸爸,那你输了呢?”周奕承定定地看着她。
荆年眨了眨眼睛,“我......叫你妈妈?”
“我去你的。”周奕承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呃,这样吧,要是你输了,你就教我写作文,高分作文。”
“什么?我才不教你。”荆年吓了一跳,急忙拒绝,“你能不能开个像样点的条件,这个我做不来。”
“别谦虚了,语文老师不是让你去参加全校的作文比赛吗?全班就你一个哟。”
荆年从他话里听出一股淡淡的酸味,周奕承年级的排名一直在10名上下,除了语文这个后妈之外,其余科目的成绩均在班中名列前茅,特别是科学这一门,什么奇形怪状的问题他都能答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张席琳很赏识他,时不时在班里夸他两句。
而在语文这匹害群之马中,又数作文这一块拉分最多,60分的作文,他最多就拿一半的分数,都快一学期了还是没有任何长进,他那样视成绩如生命的人,可不是得着急死。
“怎样?你想好了没?”周奕承拿手肘杵了杵陷入纠结的荆年。
她作文是写的好,可是没有什么好教的,阅历这种东西,要怎么传授给他.....
哎,等等,荆年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为赌输的筹码陷入困境,明明她是赢定了的,要害怕的也应该是周奕承才对。
“行,没问题。”荆年点了点头,“买定离手。”
于是两人协议达成,为了防止有一方耍赖,在林霄琼的建议下,他们还特地写了张小纸条,双方签上名盖上手印,以及公证人林霄琼的落款。
荆年在往自己拇指上涂红笔时,不禁有一瞬间觉得这种行为特幼稚,不过下一瞬间她又改变了想法,反正自己是赢定了,让周奕承叫自己爸爸,嗯......想想都觉得解气。
雪忽大忽小,就这样飘啊飘,一直飘到傍晚,等快要放学的时候,张席琳如约送上了苹果,草坪上的雪积起了薄薄的一层,周奕承其实有点慌了,但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只是当荆年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他时回以尴尬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说不准马上就会下一场雨把这些雪都给淋没掉,周奕承这样安慰自己。
只可惜这场幻想中的雨迟迟没有到来,到了第二天早晨,雪已停了,整个校园白茫茫一片,粉琢玉砌,衬得原本空明的天际暗沉了几分,还没有到上学的时间,路上的雪未经打扫,平平的堆叠了一层,只有几道浅浅的车辙印,但也不显得突兀。
等稍迟了些,陆陆续续有同学经过,个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棉服,鞋子踩在软绵绵的雪花上响起“吱吱”声,会有人随手一抓花坛上的雪就朝身边的同学扔去,于是一场大战就此爆发。虽然冰天雪地里银妆素裹,但一番其热融融之像堪比盛夏三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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